外婆曾經住過的地方

陳文芳

我依然常去老街，那條有著百年老屋、五條小巷的老街，那是外婆曾經住過的地方。

我常常在月光如水的夜晚一次次地來到老街，一次次地穿街而過。我不知道我要尋找什么，面對熟悉的街道和小巷，以及小巷里那些灰暗的老房子，我的眼睛含滿了淚水，它們的古老和破舊讓我有一種恍如面對前世的熟稔和迷戀。

下雨了，梅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滴滴嗒嗒的似有滿腹的心事在纏繞。我站在巷口向里張望，隱約看見一片灰暗的老屋，老屋中有一扇熟悉的門，門虛掩著，一些零亂的生活細節在里面悠悠地晃動。

我6歲的時候，母親生了小弟，父母怕我在家里添亂，于是把我送到了外婆家。外婆十分疼愛我，精心地照料著我的一日三餐，還買了餅干花生之類的零食給我磨牙。她出門買菜或打油買醋時，就拿出兩塊餅干或是抓一把花生給我，叫我乖乖在家看門。

一次，外婆出去的時間長了一點，我趁機把家里的餅干和花生拿出來吃了個夠，結果吃多了，焉焉巴巴的好幾天不想吃飯，外婆只好帶我去看老中醫。我怕去醫院，害怕打針，可是看見老中醫從貼了標簽的一格一格的小抽屜里抓藥，我覺得很好玩，就像我們平日過家家時玩的游戲。更好玩的是，外婆熬好藥叫我喝，我死活不肯喝，外婆好話說了一籮筐，又在藥里加了一點糖，我才同意喝。喝完以后，感覺中藥并不難喝，味道也還行。我舉著碗對外婆說要再來一碗。外婆哭笑不得地搖搖頭說：“不行，這是藥。”其實那藥就是山楂片和一些各種各樣的糊糧食。

后來外婆接受了教訓，把餅干糖果之類的零食放在竹籃里，懸掛在屋梁上的鐵絲鉤上，讓我看得見夠不著。

許多年后我回到老街的老屋，總是有意無意地往屋梁上看，似乎那里仍然懸掛著讓我看得見夠不著的東西。只是，那個疼愛我的外婆走了，去了遙遠的天國。

一條思念的河，在心底悄悄地流淌。

外婆是喜歡梔子花的，每次小巷來了賣梔子花的女子，外婆總是要多買一些，在自己的衣服大襟上別一朵，余下的就用針線串起來扣成花環掛在我的脖子上，然后牽著我的手走上街頭……

徘徊在老街，街道兩旁的店鋪如同水墨似地寫在宣紙上，像是一個夢。木格窗子，老式的雕花門，幽長的小巷那般的纏綿，讓我從中看見了自己無限眷念的家園。那種悠然平靜的美，映照著每一位前來尋夢的人。

若是一不小心推開一扇老門，走進去，隨便抓一把，都能抓到老街老屋的百年歷史。

老街老屋老巷子里總有一種氣息，炊煙的氣息？花草的氣息？難以分清。就在一愣神的時候，一些陳年往事仿佛摯友一樣如約而至，讓我心里頓然生出一份難以形容的感動來，這種感動讓我感覺我終于回到家了。

（責編 張靜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