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亨利 往 往



其實,歐·亨利的《最后一片葉子》,是寫給蘇荷。沒有藝術,不成生活。也許,蘇荷就是美國當代藝術的最后一片葉子,也許藝術區就是城市活力的最后一片葉子,也許藝術就是人生活著的最后一片葉子。歐·亨利看到了。
在華盛頓廣場西邊的一個小區里,街道都橫七豎八地伸展開去,又分裂成一小條一小條的“胡同”。這些“胡同”稀奇古怪地拐著彎子。一條街有時自己本身就交叉了不止一次。有一回一個畫家發現這條街有一種優越性:要是有個收帳的跑到這條街上,來催要顏料、紙張和畫布的錢,他就會突然發現自己兩手空空,原路返回,一文錢的帳也沒有要到!
所以,不久之后不少畫家就摸索到這個古色古香的老格林尼治村來,尋求朝北的窗戶、18世紀的尖頂山墻、荷蘭式的閣樓,以及低廉的房租。然后,他們又從第六街買來一些錫蠟酒杯和一兩只火鍋,這里便成了“藝術區”。
這個著名短篇的開場,也是“藝術區”逸事最著名的記載。那些關于波西米亞風情、乖戾的藝術家、放蕩的生活和讓人匪夷所思的傳奇是現代藝術區模式的最早范本。
蘇荷(SOHO)即South of HOuston。它位于美國紐約市曼哈頓島的西南端,以格林街為中心的三條石徑街,是一個占地不足0.25平方英里的社區。
格林尼治村其實就是蘇荷區的前身。19世紀末,格林尼治村原是城里人逃避黃熱病的臨時住所,由于租金等生活成本的低廉,吸引了大批反主流的藝術家。隨著藝術家的增多和藝術活動的繁榮,這片本為逃避瘟疫所形成的村落,成了自由和創造的天堂——藝術區。作家亨利·詹姆斯、艾倫坡、馬克吐溫、惠特曼;歌手鮑伯迪倫;影星羅伯特·德尼羅和艾爾·帕西諾都發跡于此。
藝術區興起之后,商業資本看好這片由藝術家開拓并逐漸走向成熟、文化氣息濃郁的社區,以雄厚的資本進入,致使地價攀升。高昂的租金迫使藝術家們紛紛遷往緊鄰的蘇荷區。
蘇衙區原是紐約19世紀最集中的工廠與工業倉庫區。當時美國步入工業化時代,紐約成為全美制造業中心。鑄鐵制品由于成本低、適宜大規模生產、承重力強,迅速替代了大理石與花崗巖。這種新型建筑材料最適合于用作工廠倉庫、廠房的建筑材料。到了19世紀未,幾乎整個蘇荷區都是這種鑄鐵丁藝的建筑。紐約人將古典主義的浪漫與工業化社會的現實需求在鑄鐵建筑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上世紀中葉,美國率先進入后工業時代,舊廠倒閉,商業蕭條,倉庫空間閑置廢棄。廣大的空間和低廉的租金使藝術家從格林尼冶村向此遷移,形成了著名的蘇衙藝術區。
蘇和瓊兩的畫室設在一所又寬又矮的三層樓磚房的頂樓上。她們是在第八街的“臺爾蒙尼歌之家”吃份飯時碰到的,她們發現彼此對藝術、生菜色拉和時裝的愛好非常一致,便合租了那間畫室。
1952年的某一天,一個金色頭發身體瘦削的小伙子,夾著他唯一的家當——一面大鏡子,打開了石徑街的一扇廠房的大門。他把墻邊的破沙發一腳踢開,將鏡子立在地上,打最著年輕的自己:“我從來沒有不在狀態,因為我從來沒有狀態。”
晚上,空大的廠房里坐滿了人,抽煙、喝威士忌,有身份不明的女孩在屋里游蕩,小伙子湊在一起不停地喝酒,熱烈的交談。“這個國家的偉大之處在于,在美國開始了一個傳統,在那里最有錢的人與最窮的人享受著基本相同的東西。你可以看電視喝可口可樂,你知道總統也喝可口可樂,麗斯·泰勒喝可樂,你想你也可以喝可樂。可樂就是可樂,沒有更好更貴的可樂,你喝的與街角的叫花子喝的一樣,所有的可口可樂都一樣好。”
人群里,金發的小伙大聲宣布:“在未來,每個人都能出名15分鐘。”之后他又說,“每個人都可能在15分鐘內出名。”
他,可能是安迪·沃霍,可能是李奇騰斯坦,也可能是勞森柏格或者約翰斯。他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蘇荷的元老是由這樣一串響亮的名字組成,他們是美國戰后藝術的代表。他們在蘇荷成名,他們也成就了蘇荷。
中國的藝術家在文革結束改革開放初期時,為了學習西方藝術走出國門,其第一個目標就是美國紐約,就是蘇荷區。陳丹青、劉索拉、艾未未都是蘇荷的老住戶。劉小東在美國結婚、辦展,也是在蘇荷。
那是5月里的事。到了11月,一個冷酷的、肉眼看不見的、醫生們叫做“肺炎”的不速之客,在藝術區里悄悄地游蕩,用他冰冷的手指頭這里碰一下那里碰一下。
“12”,她數道,歇了一會又說“11”,然后是“10”和“9”,接著幾乎同時數著“8”和“7”。
“葉子。長春藤上的。等到最后一片葉子掉下來,我也就該去了。
二戰后,金融業、廣告業、大眾傳播業成為紐約市的支柱產業。許多大公司在曼哈頓島上設立總部,導致交通擁堵。為此,紐約市政府擬修建第一條東西向的快速路,以緩解交通壓力。洛克菲勒財團的大通銀行要求擴建辦公樓,也主張移平蘇荷區。華爾街地區寸土寸金,緊鄰的蘇荷區便是大通銀行覬覦的對象。一些私人民間團體也要求市政府立即拆除蘇荷區的“貧民窟”,為那里的幾千戶家庭建造更新更好的住宅。
1965年,紐約市政府拿出一份“曼哈頓下區改造計劃”,1968年又作為城市“公共利益”,堅持計劃。這一規劃遭到強烈反對。藝術家們成立了“反筑路聯盟”,進行了抗議斗爭。在宣布建設高速路的聽證會上,著名藝術家簡雅各布斯帶頭抗議,遭到逮捕。消息傳出,激起更多藝術家的義憤和百姓的同情,許多知名人士紛紛發表言論支持保護蘇荷的意見,并指出:大拆大建的城市更新模式,給建筑遺產造成巨大破壞。迫于各方壓力,1969年7月,紐約市長終于宣布原計劃永遠取消。
紐約市政府與規劃、立法部門出臺了以下一些政策與法規以改造舊城。其中一項是允許藝術家合法利用蘇荷老廠房與倉庫,由政府統一招標改建,藝術家也可自籌資金與開發商一起改建。這項政策頒布后,在藝術家們涌入蘇荷的同時,畫廊開始出現了。1968第一家畫廊開業,到1977年,共有77家畫廊進入舊建筑,其中包括最著名的古根海姆博物館分館。另一項措施就是采用“以舊做舊”的改造方案,不能破壞樓房的外在面貌,改造的只是其內部的設施。
1973年,蘇荷被列為保護區。這是美國也是世界上首次將工廠倉庫區列為歷史文化遺產予以法律保護。政府在新城市規劃中,明確蘇荷以藝術品經營為主,輔以餐飲、旅游、時裝的時尚化歷史文化景區,走一條高雅藝術和大眾消費相結合的發展模式。
蘇荷建筑的再利用,還吸引了許多經營著名時裝、家具、床上用具等品牌的時尚商鋪。到20世紀80年代,市場對蘇荷的要求持續攀升,不少律師、醫師等成功人士也紛紛搬到了蘇荷。90年代,蘇荷區租金飆升,過度繁華,藝術的活力與純度不復當年,大批畫廊和藝術家遷移中城二十街一帶查爾斯區。
“這是最后一片葉子。”瓊西說道。
白天總算過去了,甚至在暮色
中她們還能看見那片孤零零的藤葉仍緊緊地依附在靠墻的枝上。后來,夜的到臨帶來了呼嘯的北風,雨點不停地拍打著窗子,雨水從低垂的荷蘭式屋檐上流瀉下來。
天剛蒙蒙亮,瓊西就毫不留情地吩咐拉起窗簾來。
那片藤葉仍然在那里。
瓊西躺著對它看了許久。
藝術區的壯大對周邊地區的其他產業發展帶來了積極的外部效應,它帶來的巨大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延伸不可估量:
(1)引力效應:一大批藝術家搬了進來,把廠區變成了一個SoHo風格的藝術社區。它不僅吸引著藝術家,還吸引著大量與藝術相關的休閑娛樂業和零售商業的進駐。
(2)地產效應:當loft-living成為一種生活時尚、當人們把比鄰藝術區而居看成是一種身份和品味的象征時,它周邊的土地價格隨之會得到急速地攀升。
(3)品牌效應:隨著越來越多藝術家工作室的入駐,眾多商家也看重藝術區給商業品牌帶來的另類效益。許多國際大公司會把一些新品發布、產品推廣等活動安排在此。
藝術區所帶來的積極外部效應,在于改造地塊對周邊地塊的居住價值,商業價值和文化價值的延伸增長不可估量。“(藝術區)作為一個地區復興的經濟引爆點,所帶動的其他板塊的經濟增值將遵循乘數效應的原理。一個藝術區將成為這片地區新的經濟增長點和吸引點,同時也將給城市的發展帶來無限商機和活力。”
如今的蘇荷區已不同于20世紀70年代時的藝術家社區。現在,LOFT公寓的售價達到了數百萬元,遠遠超過了藝術品價格。蘇荷區已經成為紐約市最時尚的購物、餐飲和閑逛的地區。2001年Prada斥資2400萬美元將其在紐約的第一家旗艦店開在蘇荷,足見蘇荷的戰略地位。占地只有0.25平方英里的蘇荷區,如今擁有400多家商鋪,300多家畫廊,80多家餐廳,20幾家珠寶店,5個著名美術館:新美術館、哥根漢姆下城分館、現代美術館,新當代藝術博物館等,以及咖啡館、美容院、書店等等。
由于這一街區迅速提升了社會經濟水準,最終導致了大多數真正藝術家的離去,遺留下來的只是一些畫廊、精品店、高檔餐館和年輕的都市上班族。這一中產階級化模式現在被稱為“蘇荷效應”,而且已經見諸于世界各地的不少城市。
在蘇荷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ww說:“從前,這里到處都是藝術家,一起抽煙一起混,但是每個人都自命不凡,都斗志昂揚,有一種叫做夢想的氣息在周圍;如今這里到處都是觀光客拜金族,都是女人,成群結隊的女人,踩著高跟鞋,挎著名牌包,刷著卡。”
歐·亨利問我:我聽說在中國北京有個798,像極了蘇荷。不知那里可有人也畫下了常春藤葉子?
我答:還未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