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實際行動救救孩子

胡為雄

早在1995年，國家教委就已著手治理中小學亂收費。2003年3月，教育部部長周濟更是怒斥：“哪個學校出現了亂收費問題，要撤銷校長的職務！”可到目前為止，各地教育主管部門仍允許收擇校費，撤掉的反而是支持素質教育、想培養人才的校長。這表明，科學發展觀并未真正落實到教育上，學校沒有把“以人為本”具體化為“以學生為本”，只是把生源當財源。

其實，對教育界“金錢掛帥”的亂象，只要下決心，是完全可以治理好的。曾記否，“文革”之前，全國所有的重點中學就全部招收“跨區生”而不收一分錢的費，政府還給貧困生發放助學金。

是教育還是智力摧殘？

允許收費除了催化學校領導人的腐敗外，更直接催化學校之間攀比升學率。升學率高，前來擇校的學生就多。生源廣財源就多，教師分的錢就多。于是，教師千方百計提高升學率，以獲取最大經濟回報。這最終導致教育的畸形發展。

近些年來，人們對這種現象已見怪不怪：幼兒園孩子學小學課程，小學生學初中課程，初中生學高中課程。初二學完初三的課，高二學完高三的課，剩下的一年時間做題、備考。為了跟上進度，寒暑假許多孩子都進入各種各樣的補習班。許多教師的教學完全可以用野蠻一詞來形容：強灌做題知識，多布置作業，多出題考試。周有周測，月有月考。如此，教師的工作變得簡單了，不需要講究教學方法，也不關注品德教育和學生身心健康。但學生卻遭了殃：平時忙于大量作業，得不到很好的休息，考時心力交瘁。這種野蠻教育讓學生的體力和精力透支，長期處在疲于奔命的狀態，體能和智能的極限受到挑戰。例如，曾被稱作“北京最好的小學”、“亞洲一流小學”的中關村三小，經常有家長抱怨孩子的家庭作業“多得做不完”。一位家長在博客上貼出了該校奧數班的一道作業題：“一個六位數，分別用2、3、4、5、6乘它，得到的五個新數仍是由原數中的六個數字組成，只是位置不同，此六位數是多少？”他用電腦程序算出了結果：142857。想想看，讓小學生做大人借用電腦才能計算出的題目，這究竟是教育，還是智力摧殘？是催發學生的科學好奇心，還是讓學生備受精神折磨？

奧數金獎獲得者為何此后默默無聞

在人們的印象中，中國的基礎教育是不錯的。比如，早在23年前中國的中學生就開始在國際上屢獲奧數競賽金獎。然而，一代人的時間過去了，理應成為數學家的歷屆獲獎學生此后卻默默無聞。進入北大、清華的眾多高考尖子生，畢業后在科研領域或其他社會領域能脫穎而出者也非常鮮見。個中緣由，恐怕還在于我們的基礎教育有問題。

華裔數學家丘成桐先生，一次在與中國高考中的數學尖子座談時，發現這些學生對于數論、幾何到底是什么完全說不清楚，甚至一些基本的幾何定理也是一問三不知。仔細交流后，丘教授才知道，這些學生主要的學習方式是圍繞題目，一遍又一遍地做習題。老師授課時也是圍繞習題講課，講解數學門類、培養學生興趣都被忽略了。丘成桐認為，“數學是做研究，奧數是做題目。獲得奧數金獎只能證明考試的能力，而不代表研究的能力，研究的根本是找問題。奧數只訓練別人的題目，而不知道去做自己的題目”。正是出于對學生數學能力的培養，丘教授設立的“丘成桐中學數學獎”，在競賽的組織與選拔機制上與奧數競賽根本不同。第一沒有考試，采用的是開放式的比賽，學生可自行選題，進行科學研究，最后以論文的形式參加評選，并需要進行論文答辯。第二必須以團隊出戰，注重創新與實踐，鼓勵團隊精神。

“為什么孩子們覺得生不如死”

遺憾的是，丘教授的這種教育理念要在中國發揚實非易事。中國的中小學教育要回歸正途亦非易事。例如，被網絡稱為“染血的教育”、學生自殺不斷的江蘇某中學竟被當地評選為“文明單位”，其部分內容遠遠超越課標難度的《中學作業本》已在北京等全國大城市擴散開來。又如，河北某一中借鑒知名中學的管理辦法，推出一系列“改革新政”后，封閉式管理搞成了“集中營”，弄得學生和家長叫苦不迭。

從目前全國的中小學師資結構看，從應試教育走出來的一代人，正在成為主力。教師不會不知道“過猶不及”、“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但當收入與升學率掛鉤的時候，誰還會想到自己的責任是為國家培育人才？誰還會去搞什么素質教育？這個時候，所有的學生都只是考生（甚至是“考試機器”）。

高強度的應試教育摧殘了學生的身體。媒體報道，近年來學生體質堪憂，主要表現在爆發力、耐力、心肺功能等素質持續下降，超重及肥胖檢出率、近視發病率呈上升趨勢。

高強度的應試教育更摧殘了學生的精神。《雜文報》曾載有一篇文章《為什么孩子們覺得生不如死》。文章提到許多孩子因為沉重的學習負擔帶來心理問題，如情緒上感到壓抑、郁悶、自責、負疚，產生挫折感、孤寂感、被剝奪感，加之家庭、學校、社會所灌輸的價值觀念不協調，在成長過程中未能形成積極的品質和健全的人格，從而導致人格缺陷和適應能力的喪失。于是，一些可悲事件不斷發生。一名16歲的女中學生花500元錢雇14歲的同學殺死母親。一名大學生在課堂上當眾揮刀砍死老師后從容報警。中學生、大學生、研究生自殺事件不斷發生。2008年的11月和12月，僅清華大學就有兩名學生先后跳樓自殺……面對青年學子的這種異常狀況，我們該以實際而具體的行動“救救孩子”了。

從根本上割斷應試教育的經濟利益鏈條

教育要回歸教書育人本身，應盡快立法禁止任何中小學、幼兒園收取“贊助費”，從根本上割斷應試教育的經濟利益鏈條。與此同時，國家應逐年大幅增加教育投入，像許多國家通行的那樣把教師納入公務員體系，提高教師的待遇。當升學率不再與教師待遇掛鉤時，教師就會失去野蠻式灌輸知識的熱情，找回失落的自我。教育管理部門則要深入調研，多做實際工作。例如，依法審查那些多如牛毛的教輔書，如果其難度超出課標太多，即視為違反教育法的劣品，禁止出版和銷售；禁止中小學和幼兒園做廣告；派出督導或視察員到各校（包括私立學校）明察暗訪，糾正野蠻施教的方法；同時增設教師崗位，充實師資，在一定的年限內把所有學校都辦成類似“重點”那樣的學校，讓學生一般無需擇校；實行小班教學（每班不超過25人）；加強德育和體育等。

一個國家要獲得持續發展，教育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一個民族要真正強盛，教育必須先行。英國學者吉登斯說：“國家最重要的投資是對人的投資。”是的，重視對人的投資，一個國家才會有更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