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鈺
從夜夢中驚醒,時空的飛船不知停泊在晝夜的哪個港灣了。神思恍惚,身體沉重,但靈魂很輕,像是隨時背起行囊,要從身體逃逸……
一定是在發高燒,體內好熱,有個火壇子在里面烘烤著。要不就是盛夏的酷暑一夜間都在這里集結,抑或是誰點燃了心上那些橫七豎八的柴禾,讓它肆意地燃燒。
熱度不斷地在體內積聚、升騰,呼吸在逼仄的空間快要窒息似的,正努力尋找一條通往外界的出口。肌膚的溫度卻不能抵御夏末夜半的微微寒意。于是你抱緊雙肩,身體蜷縮成了黑夜里最真實而孤獨的剪影,而一種細微的痛楚牽扯著每一根敏感的神經。
致熱原的侵入,機體會全力的抵御,在火拼中,機體受到的也是傷害。常奇怪自己對外界致熱原不敏感,很少發熱,因高熱“譫妄”、“驚厥”這些現象更不曾經歷過。平生做過兩次腹部手術,應有的“外科熱”生理現象也不曾出現,這難道是機體反應力不強,或是藐視那些致熱原,根本不需要啟動什么防御機制。
今天是怎么了,不敏感的機體,怎就經不住這一次致熱原的侵襲?第一次感受到了體溫異常增高帶給機體的打擊和窘迫。突然渴望有一些發熱病人用的那種白色藥片和退熱酒精,快點能降伏這些熱的惡魔??缮眢w像是躺在一張欲飛欲沉的地毯上,神志恍惚、肢體不能動彈,心在沉與浮中,像是亂風中一只沒有定力的紙鳶……
獨立于這冥冥的黑夜,夜的眼睛是那些建筑物零星的燈火,孤獨而落寞,像是在風中尋找著那失落的世界。承受著內熱外冷夾擊的心,此時格外敏感和脆弱。想從灼熱的空間逃逸,去尋找一片清涼的芳菲之地,但脫離軀殼的心,像是一個荒原上的夢魘者,在星光寥落的夜里漫無目的地奔跑。
迷糊中看到了故鄉的河,河水清冷而平靜,沒有一絲波紋,歲月的鼓點沿江擊打,那些陳年的歌聲已隨舟子的背影消逝。發現了一片綠正悄然綻放,似季節的短裙在春天深處勾勒的浪漫,讓心有了青蔥和希望,但轉瞬間芳菲卻變成了一片廢墟。從遠方傳來一聲聲真切的呼喚,當你奮力追趕那真實又虛幻的聲波,看到的只是漸自遠去的背影……
你是想要深入整個夢的花季,沿著流水的香,找尋一種芳菲的傷逝,還是想在故鄉的溪邊尋找一些有心型紋路的鵝卵石,把那心型的石做水漂,將此岸的夢承載到彼岸?可是你拾撿起的卻是八月零落的繁花瓣瓣。
為了一個真實的飛翔,如紙鳶的心在外界的風力下,欲掙脫體內各種意識的羈絆,奮力向彼岸的天空飛翔,但內外力的牽扯,傷痛的是欲飛翔的心。那種疼痛如一支箭瞬間洞穿猝不及防的心臟,箭又迅速從傷口原處拔出,讓你來不及思想這是一種殘忍,還是一種解脫。
在這寂靜之中沉沉睡去/夢把我驚醒/有一個聲音悄然劃破夜空/像有人在哭泣/徘徊在十字街頭眼望霓虹/我無所適從/生命如車流一般來去匆匆/就像一場夢……一首旋律憂傷的歌在空明、純粹、深邃、寂寥的夜里流淌,歌詞里的一個個字符都凝重而低沉的婉約在你孤獨的心扉,回蕩在深邃的夜空。這聲音仿佛是前塵往事的絮語,不屬于白天,也不屬于世間,只屬于那些憂傷著的心靈,屬于這個寂靜而真實的夜。
記憶里的那些場景在萬籟俱靜的夜時隱時現,真實而又虛幻,模糊了生活經緯線上那些屬于你的故事。這種感覺一如“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秋云無覓處”的空靈與虛無?;厥讜r,一切已重歸于塵土,化為灰燼,唯有一顆寂寞冰涼的心在退熱的體內慢慢品嘗著自己多情的一份孤獨,來自心語,來自靈魂的詩行在歲月的風雨中變得清瘦起來,就像裸露的山巖在陽光的記憶中一點點地風化,一點點沉默。
誰說過“晝是人生舞臺的燈光,是夢幻的泡影:夜是滅寂的虛空,是人生心底的燭影”。是的,夜因洗盡鉛華,是晝的真實;晝,因陽光的絢麗,是夜的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