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月子

謝榮征

“男人也要坐月子”如果有人這么說，不要以為這是天方夜譚，也不要認為是現代基因工程的科學實驗，人類歷史上或許真的出現過這種現象。女人生孩子后，坐月子的不是女人而是她的丈夫，民俗學上把這一現象稱為“產翁制”。

戰國時期楚國的大詩人屈原在其《天問》中發出這樣的疑問：“伯禹愎鯀，夫何以變化？”“愎”通“腹”，這句話是說：大禹是從鯀的肚子里生出來的。一個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呢？屈原是根據我國古代“伯禹愎鯀 ”這個神話發出疑問的。對于這個問題現代人也很難給出明確的答案，于是出現各種猜測。有人認為這是描述我國古代社會最早的一次剖腹產；有的則指出“伯禹愎鯀”只是對遠古時期產翁制的一種描繪，實際情況可能是鯀的妻子生了禹后，鯀代替妻子坐月子，所以孩子好像是從他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一樣。不管這種解答正確與否，“產翁制 ”可能確實在歷史上出現過，尤其在少數民族地區。

《太平廣記》引尉遲樞的《南楚新聞》記載：“南方有僚婦，生子便起。其夫臥床褥，飲食皆如乳婦。”“僚”是古代南方百越民族的泛稱，今天多指代壯族。由此看來，古代的僚族婦女生完孩子后，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坐月子的事就全交給自己的丈夫了。《南楚新聞》中還記載：“越俗，其妻或誕子，經三日，便澡身于溪河。返，其糜以餉婿。婿擁衾抱雛。坐于寢榻，稱為產翁。”可見，丈夫在妻子生完孩子后，自己抱著孩子坐在被窩里，妻子端著粥喂他吃。

意大利人馬可·波羅元朝初年在中國游歷，到達金齒（今天云南西部）發現這里的男人在老婆生孩子后自己坐起了月子，感到奇怪，于是在他的游記中這樣寫道：“這地方的人，流行一種奇怪的習慣，孕婦一經分娩，就馬上起床，把嬰兒洗干凈，包好后交給她丈夫。丈夫立即坐在床上，接替她的位置，擔負起護理嬰兒的責任，共需看護４０天。孩子生下后一會兒，這一家的親戚、朋友都來向他道喜，而他的妻子則照常料理家務，送飲食到床頭給她丈夫吃，并在旁邊哺乳。”

馬可·波羅提及的金齒應當是今天云南傣族的聚居地，所以提及的“產翁制”應該是元朝時期傣族人的一種習俗。這一習俗在元代李京的《云南志略》、明代錢古訓、李思聰的《百夷傳》、清代李宗昉的《黔記》等古籍中都有記載。不但壯族、傣族，其他少數民族如苗族、仫佬族、高山族等也都曾有類似的習俗。

無獨有偶，在古希臘神話中也流傳相關的神話傳說：智慧女神雅典娜是天神宙斯和大洋女神墨提斯的女兒，宙斯在墨提斯懷孕的時候一口將她吞下。吞下墨提斯后，宙斯開始劇烈地頭痛，以至于大聲號叫。普羅米修斯、赫淮斯托斯和赫耳墨斯趕來，將他帶到特里同河，在那里劈開了他的顱骨，全副武裝的雅典娜從里面蹦出來。這種由母親懷孕，由父親生出孩子的神話很可能也是對遠古時期“產翁制”的一種描繪。

公元前１世紀，西西里的狄俄多儒斯曾經這樣描繪他所看到的科西嘉人：在科西嘉人中，女人生孩子，并不能因為分娩而得到特殊的照顧。相反，她們的丈夫卻被安排到床上由她們來照顧。

在西方，學者們把這一習俗叫做Ｃｏｕｖａｄｅｒ （意為“孵化”），翻譯成漢語又被稱為“苦娃達”。法國人沙爾·費勒克曾經在他的書中生動描繪歐洲的巴斯克人的“苦娃達”：“當女子生孩子后，她丈夫坐床，假裝痛苦的樣子。大家照應父親，幾乎所有的人都相信是父親生了孩子。并且鄰居男女來賀喜也只是賀父親，而母親仍然做她的家務。”

另外，在印度南部還流行著丈夫陪產的習俗：妻子分娩時，丈夫要換上花花綠綠的女人衣服躺在妻子身旁，翻來覆去，裝出如同產婦臨盆前的痛苦狀，直到生下嬰兒為止。這應當也是 “產翁制”的表現之一。據相關史料記載，在美洲的印第安人、非洲的剛果河和白尼羅河流域的丁卡人、日本的阿伊努人以及南太平洋島嶼上的一些土著居民過去也都存在這一習俗。

作為一種奇特的文化現象，“產翁制”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并出現了不同的理解和解釋。大多數人認為這一習俗是人類社會由母系制向父系制過渡過程中，父系制與母系制相斗爭的產物。據此推斷，這一習俗應該盛行于父權制社會初期，男子為了取代母親在子女中的威望，總是想方設法把生育子女的功勞記在自己的名下。因此，妻子生孩子后，丈夫裝模作樣地坐起月子。還有人認為這是丈夫保護妻兒的一種巫術活動。妻子生產后，身體虛弱，民間流傳這時各種殘害婦女的妖魔乘虛而入。這個時候丈夫挺身而出，坐起月子，把妖魔吸引到自己這里來，從而保佑妻兒安全……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