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蕾章
[摘 要]研究民事證人出庭制度應該把目光聚焦在如何保證證人出庭,提高證人出庭率方面。這方面的問題能夠得以解決,就為直接言詞原則在我國訴訟制度中的實現,提高司法審判公正性做出巨大貢獻。而如何提高證人出庭率首先需要研究的就是出庭率低的原因。
[關鍵詞]民事證人出庭制度 證人出庭率
民事證人出庭制度應該涉及證人資格;證人出庭義務;證人權利保障;證人作證程序;證人出庭費用承擔;證人作偽證責任承擔;證人拒絕作證權幾個部分。《民事訴訟法》第70條規定:“凡是知道案件情況的單位和個人,都有義務出庭作證。”立法上已經明確規定凡是知道案件情況的單位和個人,能正確表達意志者即證人,證人出庭作證是法律義務,排除了證人自己決定出庭與否的選擇權利。但是參看學界對民事訴訟中證人出庭率的調查研究資料,無一例外地發現證人出庭率在司法審判中都是低的,開庭審理并以審判方式結案的案件中不到百分之十的證人出庭率與大陸法系、英美法系有強制措施保證證人出庭的國家相比,能有多低呢?在美國“90%的案子都辯訴交易掉了,大部分案件都不要證人出庭。我認為出庭率應該放在普通審的體系內看,美國非簡易程序審理的案子,證人幾乎100%出庭。” [2]
一、證人出庭率低的傳統理論探析
證人出庭率低一直以來都處在學界探討與分析的視野范圍內,傳統的主流觀點認為出庭率低主要與中國的“熟人社會”,傳統訴訟文化對證人的心理影響;中國民事立法缺少對證人不出庭以及作偽證的制裁條款;還有實務界對證人證言的主觀態度有密切關系。中國社會是個人際關系牽連拉扯的熟人社會,幾千年根深蒂固的農耕文化傳統導致國人發生糾紛不愿意訴諸公堂,更愿意私下和解,實在解決不了,也更情愿依賴宗族禮教力量內部消耗矛盾。加上我國數千年民刑不分的法律制度,老百姓有了爭議鬧上公堂敗訴一方賠償損失、返還原物自不用說,更會面臨身敗名裂、杖刑伺候甚至是牢獄之災。所以中國人面對爭端的時候傾向于化干戈為玉帛,面子上和和氣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被欣賞與認同也是最務實的解決之道。厭訴、賤訟的傳統價值觀導致當事人不愿意尋求公立救濟,也必然影響證人作證心理,知道事實真相的人在經歷一系列的利益權衡之后一般選擇沉默遠離爭端,即便答應作證也更愿意避免出庭當面面對利益沖突方。
二、證人主觀方面的利益權衡非證人出庭率低的主要原因
但是傳統文化是不是決定中國民事訴訟中證人出庭的證人面對出庭就沒有與中國人一樣的顧慮嗎?并非如此,了解事實真相的人也很有可能出庭率低的主要因素呢?西方社會一般是法治理念先進、法律制度成熟的社會,但是歐美國家于自身利害沖突關系選擇回避,我們在看西方影視作品的時候,常常看到相關證人出于某種擔心或迫于強勢方的權威,消隱于律師或檢察官的視線中,使得一干人等對他們開始一番苦苦追尋。甚至在英美法系“證人服務制度非常普遍……如果證人緊張了,那么法院就會有一批志愿者來提供免費的服務,幫他講解,做心理輔導,以此來緩解他的緊張情緒。”[3]這說明害怕上法庭把真相公之于眾并非中國證人的專利。另外西方社會面對日益龐大的糾紛數量,司法界出于司法資源與成本原因,也表現出“厭訟”趨勢,他們已經在想方設法使案件通過非訴途徑解決。最后隨著社會發展,城際、國際交流越來越發達,爭端沖突不再像農耕文化時代在狹窄的鄉里鄰居空間內發生,在訴訟中要運用關系網的力量打贏官司,會變得更加消耗成本,證人因為與雙方當事人都存在利害牽連而不愿意出庭的可能也越來越低。傳統不同,原因不一致,但都存在證人害怕出庭,社會愿意選擇非訴途徑解決案件的情況,那么中國與傳統的英美法系還有大陸法系國家的證人出庭率為什么區別如此明顯呢?
三、實證視角看民事證人出庭率低的獨特成因
近年來訴訟法學界的學者們逐漸把研究的重點放在司法實務對證人出庭的影響上,以實證主義方法調查研究中國證人出庭率,并將關注焦點集中在司法體系內部,得出了讓學界耳目一新、揭露真相的觀點。比如左衛民與馬靜華所著《刑事證人出庭率:一種基于實證研究的理論闡述》的論文認為刑事訴訟證人出庭率低是因為奇高的認罪率與奇低的異議率;書面審判模式傳統;司法系統一體化;訴訟經濟成本一系列原因造成了刑事證人出庭率低,在此基礎上得出了在我國現有的刑事訴訟模式下證人出庭率低是必然與必要的結論。[4]筆者贊同此文中獨辟溪徑的、深刻入理的原因分析,但是認為研究的結論未免讓人感到沮喪。中國的民事訴訟與刑事訴訟具有法律體系上的相關性,比如在對待證人出庭問題上,民事法官與刑事法官都有不信任證人作證真實性的消極態度;還有法院對待書面審判模式的同一繼承也導致民事法官和刑事法官都相信書證以及書面證言比出庭證人證言更有證明力,更具有可采性。不過民事訴訟與刑事訴訟更具有差異性,民事證人出庭率低的原因與刑事訴訟出庭率低的原因也不會完全相同。民事訴訟旨在解決平等雙方當事人的民事糾紛,訴訟過程中沒有公安機關與檢察機關的介入,在排除賄賂、非法操作的前提下,審判方沒有辦法像刑事審判那樣對任何一方有自成一體的親和力;此外,進入民事審判程序并以判決解決的案件,雙方當事人之間的糾紛已經沒有調解的可能,他們對訴訟標的爭議不會自行調和達成一致,這與刑事訴訟中犯罪嫌疑人普遍的認罪,在上法庭之前已經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也是不同的。所以筆者認為從實證角度出發和從實踐需要上講,民事訴訟的當事人應該比刑事訴訟被告人更需要證人出庭為其作證,民事證人出庭比刑事證人出庭更具有必要性。另外從理論界呼吁司法改革,期待對抗式訴訟模式,渴望直接言詞原則能在我國的司法土壤中生根發芽的理想化追求出發,筆者認為不能因為要求所有應該出庭的證人出庭作證在現實語境中過于奢侈與浪漫,就完全忽略司法改革與法治建設對它的潛在需要。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發現并不能簡單又籠統地將民事證人出庭率低的原因歸結于證人的主觀心理以及中國傳統法律觀念,不能得出一個結論后感嘆一聲根深蒂固就漠視或者忽視制度完善的必要。從精神層次即將法治理念繼續普及與宣傳至民眾內心,以及轉變法官對證人不信任,逐步杜絕依賴書面審理模式的傳統時,還可以從制度層面建立必要出庭證人與非必要出庭證人分流機制縮小證人出庭率基數,補充證人不出庭的法律責任等方面對證人出庭問題進行完善。
參考文獻
[1]王亞新、陳杭平,證人出庭作證的一個分析框架基于對若干法院民事訴訟程序的實證調查 [J]《中國法學》,2005(1)
[2][3]吳丹紅、房保國、劉立霞,證人制度改革縱橫談[J/OL] http://www.wudanhong.com/Article/S howArticle.asp?ArticleID=66
[4]陳光中、陳澤憲,比較與借鑒,從各國經驗看中國刑事訴訟法改革路徑[C]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7:361-3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