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

李慶鋼

20世紀60年代初，在那個“紅海洋”的年代，我在安徽某部汽車連服役。

一個星期天的晚上，班長召開緊急班務會。會前，全班在毛主席像前進行“晚匯報”。而后，班長說：“今天，我要講評班里的準銷假制度。”他覺得，新同志分到連隊后的第一個星期天尤為重要，否則，紀律何在？班長的權威何在？

班長念了一段毛主席“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的語錄后，非常嚴肅地說：“今天，班里發生一件嚴重的事情，吳根生同志沒有請假，私自進城了。這在我們班，我們連，甚至在全團是幾十年來破天荒第一次，我們將嚴肅處理這件事。下面，請吳根生同志就此事做檢討。”

我們一聽，頓時覺得問題很嚴重。班里，排里，連里，誰都不知道他上了哪兒，他卻一個人不吭不哈，想上街就上街。

吳根生是從江蘇沭陽入伍的新戰士，他兩手搓著衣角小聲地說：“班長，我是想跟你請假，可到處找不著你啊。”

“找不到我，還有排長、連長啊。”

“不是說不能越級請假嗎？”

“所以，你就這么悶著頭，不吭一聲地走了？”班長揮著手，大聲吼著，“如果都像你這樣，還敢放你‘單車嗎？你還想不想當駕駛員？”

“我沒有悶著頭走，我還是請了假的。”吳根生有些不服氣。

“你跟誰請假了？”班長一驚，口氣軟了一些。

“我是向毛主席他老人家請的假。”吳根生指著墻上掛著的毛主席身穿軍裝的那幅畫像，他老人家正笑瞇瞇地望著我們。“當時，我到處找不到你，可我必須上街一趟，我也知道這是越級請假，可我沒辦法。我只好懷揣紅寶書，向毛主席請假了。我把我的特殊情況向他老人家匯報后，老人家很慈祥地望著我。從他的眼神里，我似乎看見他點了點頭，還交代我說‘就這一次，別超過了時間哦。我回來后，還向毛主席銷了假。”吳根生一本正經地說著經過。

我捂住嘴，差點笑出聲。其他戰友有的低著頭，有的轉過臉，肚子卻在劇烈地起伏著。

“你——”班長撓著頭，一時找不出話來。

“我知道，作為革命軍人，紀律最重要，所以，在晚飯前我特地趕了回來。”吳根生還在不停地解釋。

沉默了一會兒，班長說：“好了，這事就不追查了。今后，誰也不能越級向毛主席請假，他是我們的最高統帥，統領全軍幾百萬人。人人都像你這樣直接向他請假，他老人家忙得過來嗎？”

據說，班長后來跟連里說了這事，連里也覺得這事有點兒棘手。不管怎么說，他畢竟是請了假的。在睡覺前，全連跳完“忠字舞”后，指導員還專門說了這事，提到新戰士今后再也不能越級向毛主席請假，“要都這樣，還要我們這些領導干嗎”？

姚玉生/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