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金：天邊的秘境

李學亮

都說越是人跡罕至的地方，就越藏著奇妙美景，難以到達之處，往往更加籠罩著神秘的色彩。阿爾金山自然保護區，就是這樣的所在。

也許是由于地處內陸，被高山深壑所阻隔，而周緣地域的自然條件又非常嚴酷，多年以來，阿爾金山一直是人跡罕至之地。在19世紀末，俄國探險家普爾熱瓦爾斯基和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歷盡艱險，先后來到阿爾金山的部分地域和邊緣地帶，在他們的游記中，描述了這里的荒涼恐怖，稱之為“亞洲干旱中心”、“不毛之地”、“死亡的土地”。然而殊不知，在高原眾山之間，居然深藏著一個奇妙瑰麗的世界，這就是中國最大的自然保護區——阿爾金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阿爾金，維吾爾語為“金山”之意。

阿爾金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坐落在東昆侖中段北坡的大型凹陷盆地之中，東鄰柴達木盆地，南倚昆侖山與羌塘高原相連，北靠阿爾金山，西抵昆侖山支脈的庫木巴彥山與烏魯克蘇河。保護區的平均海拔4500米。總面積達4.5萬平方公里。下縣由于阿爾金山道路艱險，氣候惡劣，而且寒冷缺氧，交通不便，人跡罕至，使這里保存著少有的高原生態系統。進入這塊神秘的高原盆地，恍若進入一個奇妙的世外桃源。

茫茫路途上的鴨子湖

金秋8月，我從新疆若羌縣開車出發，前往阿爾金山國家自然保護區。在滿是虛土和泥坑的便道上顛簸了近14個小時后，終于到達茫崖鎮。茫崖鎮是阿爾金山邊緣的一個小鎮，海拔3200米。為了讓身體逐漸適應高海拔的氣候，我在鎮上住了兩天，又請來祁曼塔格鄉的老曹作向導。小鎮有非常豐富的石棉礦藏，但原始的開采方法，使空氣中好像總是懸浮著白灰似的，隨處可見戴著口罩的人，到處都蒙著擦不凈的白色灰塵。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生活的人們，實在讓人擔憂。

祁曼塔格鄉就在阿爾金山之中。從茫崖鎮到祁曼塔格鄉有300公里的土路，進人山區，自然形成的土路顛簸不平。群山環抱的保護區峰巒疊嶂，擁有50多座海拔6000米以上的山峰。在高聳的山峰上發育著總面積達880平方公里的現代冰川。正值雨季，雨水和冰川消融的雪水形成洪水，把路沖得沒了形狀，夾帶了沙土的水變成深紅色在路上流淌，汽車從沒深沒淺的水中駛過，真讓人提心吊膽。

越往上走，海拔就越高，汽車吃力地向前爬行。經過保護區檢查站，我們開始向保護區內進發。峰回路轉之處，回頭望去，山下的景物已遙遠渺小。距離山頭越來越近，前面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大陡坡。我給汽車掛上加力，加大油門，就這樣歪歪斜斜地沖了上去。誰知登上坡頂，眼前豁然開朗，在海拔4000米的高原，看見一汪湛藍的湖水，真有一種進入夢境的感覺，這就是“鴨子湖”。放眼遠眺，天闊地廣，山巒疊嶂，而眼前的湖面，清澈潔凈，一眼見底。湖水之中能看到成群的灰麻鴨、赤麻鴨和斑頭雁、棕頭鷗，有的追逐戲游，有的展翅飛翔，使平靜的湖面上蕩起一道道的漣漪，“鴨子湖”這個名字可能緣于此吧。在阿爾金山自然保護區，有大小湖泊十余個，總面積約1200多平方公里。這些湖泊大都以盆地周邊的高山冰雪融水補給為主。每到夏季，冰雪消融，雪水匯集成河，向盆地中心匯聚，流入星羅棋布的湖泊。在鴨子湖四周，包圍著黃色和黑色的小山。正陶醉在這一片美景之中時，我卻突然發現，前面沒有路了!緊挨著湖邊的小山全是傾斜的陡坡，汽車根本開不上去。要想繼續前行，只能從湖中走，可是如果汽車陷進湖底的淤泥，那我們可就麻煩了。我小心翼翼地把車開到水中，感覺水里的路是硬的，于是像水中行船一般，開著車晃晃悠悠地前進。

我給山峰起名字

前行的路上，不時可以看到奇形怪狀的石峰。汽車轉過一個山包之后，我突然眼前一亮：三個連在一起的山峰，如金字塔一般臥在那里。我立刻支起相機，對著山峰按下快門。一回頭，卻又望見對面的巖石，在下午的光線之中，像一只孤獨的駱駝，正向遠方眺望。順利地拍完之后，這兩座山的名字我也想好了，一個叫三峰山，另一個就叫它駱駝峰吧。這種奇特的石峰，都屬于古老的巖溶地貌。阿爾金山巖溶地貌的形成，要追溯到距今300萬年以前的第三紀，當時濕暖的氣候以及地質條件，造就了這里多處諸峰簇擁、秀如春筍的石林奇觀。石灰巖山經過千百萬年的風吹雨打、溶解分化，有的拔地而起，直插藍天，有的石峰林立，千瘡百孔。和桂林山水相比，阿爾金的巖溶地貌，更有“靜掃群山出，突兀撐青空”的特色。

顛簸了一整天，轉眼天就黑了。我們摸著黑，在車燈的光照中左拐右彎地前行，將近12點時，向導老曹說，鄉政府到了。我東張西望了半天，什么也沒看到。原來祁曼塔格鄉一共才有幾戶牧民，幾百只羊，所以鄉政府也只有五個人，幾間磚房。我們吃了一頓噴香的羊肉，倒頭大睡。

清晨，老曹領來了保護區的維吾爾族管理員吐爾遜。他說，吐爾遜是阿爾金山的活地圖，又能說流利的漢語，由他帶領我們進山，絕對沒問題。

正說著沒問題呢，問題就來了。在高海拔地區，由于汽油不能充分燃燒，汽車的耗油量特別大。我們帶的汽油，只夠一輛車進山，這樣的確有危險。商量了半天，我們和老曹定好路線，約定5天，如果出了什么問題，我們就在原地等侯。5天后若我們還沒有出山，老曹就帶車按照路線找我們。就這樣，吐爾遜帶著我們出發了。

冒出清泉的沙漠

汽車在顛簸的路上艱難地行駛，突然，我看見窗外有一群藏野驢。看見車，驢群激動起來，頃刻間奔跑而去，那棕紅色、毛茸茸的身軀，在青黃色草場上奔馳的姿態，真讓人望而興嘆。藏野驢的奔跑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超過汽車。它們站在前方的高地上，斜著眼睛沖我們打著響鼻，好像在說：不行吧，跑不過我!

接近盆地中部，眼前出現巨大的沙山。這就是海拔4000多米，面積2556平方公里的庫木庫里沙漠，堪稱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沙漠。這片沙漠的形成主要歸功于阿爾金山的風。由于風力極大且風向多變，在強勁風力的剝蝕下，盆地東南部質地較為疏松的沉積物組成的地表，被雕筑成風蝕柱、風蝕洞、風蝕城堡等千姿百態的自然奇觀，而風又把不遺余力剝蝕下來的碎屑搬運到這里，日積月累地堆積成沙漠。巨大的沙丘形態各異，有的像新月移動，有的似巨蟒蜿蜒，有的近似幾何圖形，有的猶如古埃及的金字塔。奇特的是，在茫茫沙海之中，竟然出現了明鏡似的湖泊。從巨大的沙山下，涌溢出清泉，泉水順著地勢流出，又形成沙子河。這些泉水，是匯集到盆地中間的雪水，也只有這里特別的地勢，造就出沙湖相連、沙泉共存、沙漠與沼澤相間的奇觀。

此刻橫在車前的沙河有400多米寬，我的車能開過去嗎?向導吐爾遜說，水下面是硬的，沒問題!我的心懸著，加大馬力沖進河水，20分鐘后，上了岸，我的心才平靜下來。繞過濕地，兩小時后，我們來到宿營地——個廢棄的保護站。找到柴火點起篝火，感覺真是溫暖!

大九壩草原上的絕美風光

當我們走進大九壩草原，芳草萋萋、落英繽紛的景色讓人不敢相信自己身處高原。大九壩草原面積達1萬多平方公里，地勢平坦，是以短草草地為主的高原天然草場。由于高原上嚴寒、干旱、風大和大量紫外線輻射，使植物生長受到抑制，它們一團團、一簇簇，貼地而生，一般高度不超過30厘米。由于高原空氣稀薄，透明度大，陽光充足，能增強植物的光合作用，又因牧草生長緩慢，養分消耗少，所以糖、脂肪類含量較高，因此大九壩草原成為有蹄類動物的樂園。當汽車行駛在茵茵綠草之間，前方的景色美得仿佛世外桃源，野兔、狐貍和一些不知名的小動物，不時在車前蹦跳而去。奇異的植物，開著美麗的花，在風中搖曳。美麗的小鳥在草叢中啁啾。我輕松地哼起歌來，吐爾遜卻緊張地說：小心，這里的草地一塊兒硬，一塊兒軟，別把車陷進去了。果不其然，沒走多久，車真的陷進草原濕地。我們好一通忙活，終于自救成功!

夕陽下，草原仿佛蒙上了金黃色的紗，幽靜而又典雅，朦朧中透著一絲神秘。晚上搭起帳篷，睡夢中還能聞見花香。

路遇野牦牛

當我們進入大九壩草原上的卡爾洞時，迎接我們的是幾百頭藏野驢。驢群奔跑疾馳，卷起十多米高的塵土，場面非常壯觀。而前方的開闊地帶，又出現了一群藏羚羊。藏羚羊能奔善跑，時速可達80多公里，眨眼之間，它們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在這里，還游蕩著高原巨獸野牦牛。吐爾遜說，若碰上野牦牛，一群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一只。單獨的野牦牛，都是在決斗中落敗而被趕出牛群的公牛，剽悍而且暴躁，沒人敢惹。對于他的話，我起初頗不以為然。誰知當汽車靠近一個土坡時，前方突然出現一個龐然大物。牦牛!牦牛!吐爾遜驚呼。一只健壯碩大的野牦牛橫在前方，三米多長的身體比汽車還高。它盯著我們，那眼神殺氣騰騰，我相信這個大家伙絕對能輕易地頂翻汽車。這時已顧不上拿相機，我飛速掉轉車頭，駕車狂逃。沒想到野牦牛在后面追了上來，我拼命地猛踩油門，心臟止不住地狂跳。謝天謝地，在追了五六分鐘后，野牦牛放棄了。我們不約而同地呼出一口氣，真是有驚無險啊。

我們在這個動物王國里游蕩，仿佛融入這一片平靜安然的世界。和在動物園的鐵籠里看到的抑郁呆板的動物相反，這里的每一個角色都悠然自得地享受著自然。阿爾金山自然保護區內分布有各種鳥獸140多種，其中不乏珍稀動物。然而令人痛心的是，在保護區內，也留下了偷獵者的足跡。在曠野上，有大量偷獵者遺棄的藏羚羊頭骨。據說這些偷獵者裝備精良，與之相比，保護區管理站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由于交通不便、條件艱苦、資金匱乏，有的動物保護站已被遺棄不用。我拍下這些動物遺骸，為偷獵者的暴行感到羞恥，也希望看到這些圖片的人，多一份責任，多一些抵制。如果每個人對這樣的行為都能憤而怒之，鄙而棄之，揭而舉之，那么偷獵者就不敢妄為。

風雨夜歸路

準備返回的那一天，阿爾金山下起了大雨，我們躲在一個地窩子里，只能站著吃一點東西。眼看著天就黑了。雨還沒有停的意思。如果雨就這樣下個不停，明天就有出不去的危險，所以，我們決定冒雨夜歸。車燈只能照見車前一小片地方，汽車在路途中左右回轉，驚險異常，不過，我們終于回到檢查站。

在阿爾金山自然保護區，我們不由得感嘆上帝的妙手造就了這一片神奇。還有許多不為人所知的神秘景象，也許有一天會被揭開。豐富的物種資源，保存完好的高原生態系統，使阿爾金山自然保護區成為一個重要的生物物種基因庫。希望這塊神秘之地，在若干年后，依然保持著和諧自然、原始潔凈的本色，成為喧囂都市背后另一個純凈的世界。

阿爾金山探險必備

A、個人證件是必不可少的，通過檢查站，有時介紹信也很有用。

B、兩輛以上的越野車，當然得帶上足夠的汽油。

C、高能方便食品，上山前可以買一些馕，這種維吾爾族人特制的面餅久放不壞，吃起來酥脆爽口。

D、御寒的衣服，防水防滑、透氣保暖的旅行鞋。如果在雨季，還要準備雨衣。

E、帳篷、睡袋、地墊。

F、地圖、GPS。阿爾金山自然保護區總面積達4.5萬平方公里，最好找一個有經驗的向導。

G、感冒藥、抗高原反應類藥、維生素。

H、小物品如洗漱用品、衛生紙、軍刀、打火機、手電、本子和筆等等。

I、最后要說的，是行動之前，要做好大塊吃羊肉的思想準備，這是高原上最佳的美食，也是唯一能吃上的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