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塔．海斯和她的《我是誰？》

李　堯

安妮塔·海斯（Anita Heiss）是澳大利亞當代最多產、著名、年輕的原住民作家之一，也是第一位獲得西悉尼大學文學博士學位的原住民。她于上世紀70年代出生在新南威爾士州中部的威拉德朱里部族，在悉尼郊區瑪特拉威爾長大，現定居悉尼。安妮塔·海斯出版的作品包括歷史小說、詩歌、社會評論等。作為澳大利亞原住民精英的代表，她經常應邀出席作家節和各種國際學術活動，介紹她的作品以及她對澳大利亞原住民文化研究的成果。2007年，安妮塔出版了《沒有遇到另一半》（Not Meeting Mr Right），為她贏得很大的聲譽，獲得“杰出文學貢獻獎”。2008年，又出版了該書的續集《遠離另一半》（Avoiding Mr Right）。2008年，安尼塔還和彼得·敏特共同編著了《麥夸里大學筆會原住民文學選集》（The Macquarie PEN Anthology of Aboriginal Literature），該書介紹了81位原住民作家、劇作家、詩人、詞曲作家的作品。可以說是第一部澳大利亞原住民文學藝術史，極具學術價值。

2007年夏天，我在墨爾本和她相識，后來因為翻譯她的《我是誰？》，書信不斷。安妮塔·海斯非常活潑、健談、熱情、開朗，思維敏捷、個性鮮明。但是，給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她對自己民族深深的熱愛以及由此生發的對于澳大利亞社會乃至整個人類社會目光犀利的審視與反思。這種審視與反思的結果是她于2006年寫作并出版了《我是誰？瑪麗·塔倫斯日記，悉尼1937年》（Who Am I? The Diary of Mary Talence, Sydney 1937）。這本書講述了澳大利亞歷史上備受關注的“被偷走的一代”的故事——原住民女孩兒、五歲的瑪麗被迫與親人骨肉分離，天各一方，在“收養院”受盡煎熬。幾年后，她又被送到一個白人家庭，在侮辱與欺凌中長大。小瑪麗不愿意在‘白澳政策的桎梏下生活，苦苦追尋，盼望有朝一日和親人團聚。故事背景設在1937年，從一個小女孩獨特的視角出發，以日記的形式敘述了一個民族悲慘的故事，揭示了20世紀澳大利亞原住民與白人之間的歷史關系。安妮塔·海斯這本反映“被偷走的一代”的作品出版之后，在澳大利亞社會引起強烈反響。它像一支熊熊燃燒的火炬，點燃了澳大利亞原住民心中悶燃多年的火焰，也引起澳大利亞千百萬善良、正直的白人和其他少數民族人民的共鳴。《我是誰？》作為教材，走進澳大利亞小學的課堂，原住民兒童曾經的悲慘歷史第一次展現在70年后他們的“同齡人”面前。《我是誰？》還被迅速翻譯成西班牙語和法語出版。文學藝術作為政治的晴雨表，從來就以“先聲奪人”之勢引導社會輿論、激蕩革命潮流。安妮塔認為，“今天的原住民文學代替了政治團體，成為一個政治舞臺，呼喊出原住民的心聲。我們的小說、詩歌、傳記都從原住民的視角出發，闡述了我們對于這個國家文化、社會、政治、歷史的觀點。”反映了原住民心聲的安妮塔的作品和澳大利亞一大批有良知的作家、藝術家的作品一起，對澳大利亞國內政策的走向，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2008年2月13日，澳大利亞新任總理陸克文在國會重開之際，兌現競選時的承諾，就“被偷走的一代”向澳洲原住民正式道歉。

那一天，國會大廳擠滿了前來旁聽的原住民和具有各種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成千上萬的市民駐足在馬路旁邊與公共場所，屏著呼吸傾聽新總理的講演。陸克文總理滿懷歉疚之心，大聲說：“澳大利亞迎來了改正過去的錯誤、滿懷信心地前進、共同譜寫歷史新篇章的偉大時刻。過去歷屆議會和政府制定的法規和政策對我們的澳大利亞同胞造成極大的痛苦、傷害和損失，為此我們道歉。尤其對那些從他們的家庭、社區帶走的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峽居民的孩子，我們道歉。為‘被偷走的一代、他們的后人以及他們的家庭所遭受的痛苦，我們說對不起。對那些骨肉離散的父親母親、兄弟姐妹，我們說對不起。這種不體面的行為對我們引以為榮的文化和強烈的民族自豪感造成巨大的傷害，我們因此而說對不起！”

澳大利亞文藝評論家維羅妮卡·布拉德利說：“歷史不一定必須是主宰命運或者表示知罪的場合。它還可以告訴我們達成和諧的途徑，并使之成為新的起點。”安妮塔·海斯的《我是誰？》作為歷史長河一個小小的注腳，也以其積極向上的樂觀態度和對光明未來的追求與期盼，和陸克文總理的“道歉”一起，成為澳大利亞和諧歷史的新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