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探求后奧運出路

唐　磊

對于一直尋找后奧運體育發展方向的北京而言，意大利超級杯是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

3月中旬，意大利人將到北京考察，為8月舉行的意大利超級杯做進一步準備。雖然已經三次在海外舉辦這項傳統賽事，但意大利人還是顯得緊張、重視，畢竟他們的足球賽有機會在“無與倫比”的北京奧運會周年紀念時進入鳥巢。

對于一直尋找后奧運體育發展方向的北京而言，意大利超級杯是投入湖中的石子，產生的漣漪可能隨后逐層而來。

意大利超級杯為什么選擇北京

2008年11月19日，北京體育產業研討會上，北京市體育局局長孫康林宣布了兩件事：北京正式申辦2014年世界男籃錦標賽，2009年意大利超級杯將于8月8日在鳥巢舉行。

世錦賽還離得遠，意大利超級杯來京引起熱議。

央視1989年開始轉播的意甲在中國很有人緣，被認為是中國球迷的啟蒙。超級杯是意大利聯賽冠軍和杯賽冠軍的對決，它是每個賽季前的重頭戲，意大利足壇的重要錦標。當時國際米蘭在意甲積分榜遙遙領先，尤文圖斯、羅馬等強隊在杯賽中表現出色，2009年超級杯很可能是國際米蘭VS尤文圖斯或國際米蘭VS羅馬，這樣豪門球隊真刀真槍對陣場面是中國球迷未曾見識過的。

引進意大利超級杯的念頭最早來自北京市足協副秘書長兼開發部部長陳煒，他在2007年做了調研，先是通過意大利駐中國大使館。大使指派商務參贊全力配合，希望2008年就在北京舉辦。“我們聯系意大利足協，回饋的信息是足協不管這事，管這事的是意大利聯賽委員會(職業聯盟)。”陳煒告訴《中國新聞周刊》，“2008年我去了奧組委，我想當做測試賽放在鳥巢，但種種原因沒成。但打下基礎了。”

2008年10月，陳煒決定前往意大利洽談，同時北京合力萬盛國際體育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合力萬盛)加入。

同樣希望承辦比賽的還有美國、利比亞和日本。意大利聯賽委員會提出的條件很高，并要求先交申辦報告。

回到北京后，陳煒連夜趕到合力萬盛，完成申辦報告。“由陳煒口述，從北京市的介紹，到環境，主辦場地、備選場地、招商、飯店安排、行程安排，還一直寫到意大利文化，一共30多頁。”負責申辦報告的合力萬盛副總經理秦錚對本刊說。

報告當晚傳至意大利，第二天意聯賽委員第一次全體會議上，委員們基本是一致同意選擇北京。“申辦報告是按照奧運會的模式，這很重要。”陳煒說，“比如不寫安排什么酒店等等，標題寫‘我們的接待能力‘我們的安保力量，都用這種口氣，外國人會覺得很親切。不像以前，很生硬。”

奧運標準，讓北京脫穎而出。在四個申辦方中，北京開價最低，最終談判定在3000萬人民幣左右，而利比亞開價是380萬歐元。

隨著談判深入，中方開始提出更“苛刻”的條件——要擁有2009年意大利超級杯的全球電視轉播權，這在當時是天方夜譚。

第一天談判，對方不同意，不歡而散；第二天，對方主動約談，中方向意方解釋，拿轉播權主要是為贊助商的利益，還向意方介紹中方為了辦好比賽的努力，比如第一次在國內賽場使用電子廣告顯示屏等等，甚至提供了頒獎臺的具體尺寸。

“我跟他們說，奧運會后我們的競賽組織能力一流，時間又在舉辦奧運會的周年慶典，還有中國這個大市場，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除了金錢以外，你們會得到很多。”北京市足協副秘書長陳煒認為成功舉辦奧運，讓意方對北京充滿信心。意方決定放棄除意大利本土以外的電視轉播權。第三天，合同基本談妥。

引進意大利超級杯，從接觸到成功，北京花了兩年，此前邀請皇馬來京打熱身賽、NBA季前賽來京幾乎都談了五年。“如果不主辦奧運會，北京舉辦大型賽事的能力將受到質疑。” 北京市社會科學院體育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金汕對本刊說。

“意大利職業聯盟主席馬塔雷塞積極推動超級杯到北京，和職業聯盟要重新選舉有很大關系。馬塔雷塞上任時，意甲剛剛經歷‘電話門事件，處于低谷。能運作超級杯到北京對他來說是個成績，他極力促成這事，有戰略上的考慮。他希望連任。”《體壇周報》駐意大利記者宋黎明告訴本刊意方更微妙的考慮。

“鳥巢”是最香餑餑

意大利超級杯來京的條件談妥后，麻煩又來了。原定的比賽場地——國家體育場鳥巢被張藝謀的《圖蘭朵》“占”了。

超級杯是意大利足壇的重要錦標，意方會帶來他們表現最好的球隊，連裁判和球童都來自亞平寧。如果在鳥巢舉行，無疑是對意大利足球聯賽的一次成功推廣。

“2008年11月份，我們給鳥巢發過一份傳真件，但鳥巢方面沒當一回事，我們沒有得到回復。”合力萬盛副總經理秦錚對《中國新聞周刊》說，“11月底從意大利回到北京才知道，張藝謀的《圖蘭朵》8月7日到9日要在鳥巢演出。場地一下子沒了。我們又去找鳥巢(負責人)，但沒辦法。”

合力萬盛希望《圖蘭朵》能把8月8日讓給超級杯，但被告知，《圖蘭朵》7月底就要進鳥巢搭舞臺，三天演出結束后，離場拆設備也要用一周的時間。而超級杯的比賽往后推的可能性不大，為了給意大利國家隊留出備戰2010年南非世界杯的時間，意大利聯賽委員會將2009～2010賽季意甲提前一個星期開始，定在8月23日。參賽俱樂部不會愿意短時間內奔波于歐亞之間。

意大利現任總理、AC米蘭俱樂部老板貝盧斯科尼和意職業聯盟主席馬塔雷塞的關系很好，聽說超級杯可能無法進鳥巢，曾準備給中國方面寫信，但馬塔雷塞對他解釋說“中方不希望驚動更高層”，才作罷。

通過奧運會、殘奧會開閉幕式，鳥巢已經深深印在所有人腦海里，成為中國的新符號。對于中國人和意大利人都是這樣。

除了檔期外，鳥巢在其他方面也存在問題。北京奧運會期間，北京市足協的很多官員在鳥巢工作時曾反饋，鳥巢的草地是5300塊模塊拼起來的，鏟球可能會翻起來，不適合足球比賽，而且種植費用很高。

中方向意方提供了備選場地——工人體育場。相比鳥巢，工體是北京真正的足球圣地，經過奧運會的改造，設施得到更新，球隊更衣室能容納整支足球隊同時淋浴，而鳥巢沒有專為足球隊設計的運動員休息室。

“工體的那套班子我們都很熟了，工作起來會更協調。他們的經驗、設施都是很多場館沒法比的。”合力萬盛副總經理秦錚和他的同事們曾在工體辦過多場演出，他對本刊說：“意大利人不了解工體，我們自己制作了工體畫冊，跟他們講工體在中國體育史的地位。可他們覺得超級杯進鳥巢是一件很風光的事。”

據合力萬盛計算，超級杯在鳥巢進行，費用會比在工體多出6倍。北京市足協副秘書長陳煒也很頭疼，“除了檔期問題，如果在鳥巢，改造費用是天文數字。我跟意方說，鳥巢的競賽條件和工體相比差得很遠，他們還是將信將疑，3月他們來考察的時候，讓他們自己做決定吧。”

中方的相關人士向本刊透露，鳥巢能不能協調成，應該5月底會定下來。“現在有一半的幾率。從目前看，招商不會有太大影響。”

后奧運規劃第一步

去年北京市體育局局長孫康林宣布意大利超級杯將來京時，雙方其實還處在洽談階段，沒有最終確定。

2006年，北京市制訂長遠規劃，奧運后要把北京打造成國際知名的體育大都市，提升北京在國際的都市地位。奧運會一結束，北京市便開始著手申辦籃球世錦賽、世界武道會、鐵人三項賽、NFL等頂級賽事，并鞏固傳統的中國網球公開賽、斯諾克中國公開賽等。

近幾屆的奧運會主辦城市都無法擺脫后奧運效應——為奧運會新建改建的體育場館在奧運會常常處于閑置狀態，如何運營成為難題。

“怎樣在奧運后更合理有效利用場館，普及體育運動，北京市希望在所有舉辦過奧運的城市中，探索一條新路。”北京市社會科學院體育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金汕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北京市足協開始計劃引進重要比賽。初期，內部很多人覺得不可能，包括陳煒在內，“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就在意大利超級杯進京同時，另一項賽事——英超亞洲挑戰杯2009年7月底來京的合同也即將簽訂。這是一項剛舉辦了三屆的新賽事，兩年一屆。以每年11月第一個周末英超排名為準，從積分榜前5名、前10和前15各挑一支隊伍，加上東道國的球隊，共四支球隊參加。

和以往國外俱樂部來華打完比賽收錢走人不同，這次參加意大利超級杯、英超亞洲挑戰杯的球隊將更多地出席慈善活動。英超聯盟還將和中方長期合作，培養中國草根教練員，首批人員將來自北京及周邊中小學教師中，不要求他們有任何證書，只要他們愿意組織孩子踢球、參加比賽即可。

在2007年首屆北京國際足球競技場論壇上，與會嘉賓、記者、國外俱樂部代表曾為外國俱樂部來華到底是賺錢開發市場，還是要為中國留下什么，唇槍舌戰。

皇馬來華，中方要付200萬歐元并包其他費用。今夏來京的兩個賽事，意方、英方都承擔了一定費用的。英超亞洲杯的主贊助商是英國人，他們找來巴克萊銀行，英方承擔一半費用，中方承擔一半費用，利潤也由雙方分成。國外俱樂部不再一味要出場費，而是想分更大的蛋糕。

“他們也都提出，要給中國留下‘遺產。只要跟他們溝通，他們也很愿意做(慈善等活動)的。這給了我們啟迪，要讓他們知道來這不止是賺錢。”陳煒說。

兩項賽事、5家國外頂級聯賽俱樂部扎堆北京，北京市足協希望將這段時間辦成北京足球節，現在已經報政府審批。但如何將引進高水平賽事變成常規，才是后奧運北京的關鍵。

據本刊記者了解，已有公司開始籌劃明年的比賽，也許會給球迷帶來很大驚喜。北京體育局也正在尋找其他項目。

“意大利超級杯由市足協牽頭在做，如果沒有政府支持，可能會遇到很多難題。” 北京市足協副秘書長兼開發部部長陳煒告訴本刊，“畢竟我們是在政府的領導下舉辦奧運，后奧運的規劃在政府的指導下，能找到方向。我相信中國應該會做得比其他國家好，這是我們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