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迅雷
左手監督右手,左眼監督右眼,肝監督膽,膽監督脾,脾監督胃……這叫“監督與自我監督”。有監督比沒監督好,可這樣的自我監督無法真正防腐反腐。
2008年底,政治學者俞可平提出我國改革到了“突破”的關口,急需突破的領域之一就是反腐敗。俞可平認為,目前的權力監督存在兩方面漏洞,其一是“目前的監督主要是體制內的自我監督,如黨內的紀律檢查制度、政府內的行政監察制度”;其二是“即使從體制內的自我監督來看,也存在著重大漏洞,沒有形成一個封閉的環。尤其是對黨政一把手的監督,漏洞更大。有效的監督要有一個封閉的環,就像小時候的游戲‘剪刀、石頭、布,一環扣一環。只要有一個環節出差錯,整個監督就會失去效力”。
現實中的例子一抓一大把。比如喧囂了一年的陜西“華南虎照”案,農民周正龍一人被判刑,可以說背后的最大贏家就是“虎官”們。這就是內部封閉循環結出的果:沒有腐敗的官場土壤,就不會長出周正龍這樣的“詐騙草”;沒有腐敗的制度環境,也長不出僅周正龍被判刑這樣一棵“合歡樹”。整個華南虎事件,本因就在于官場弄虛作假。那么,是駐林業廳紀檢組給挖出來的嗎?是政府的監察部門給挖出來的嗎?不是,是網民奮斗了一年的“群聲舉報”的結果,公眾艱難地“剝”了一年,才剝開那層層畫皮。
權力監督的“山寨版”即民間監督,是預防腐敗的有效辦法。然而,由于缺乏制度設計和制度安排,如今的公民監督權事實上很難行使。比如舉報,許多舉報人日子太難過;比如要求公開公務消費的信息,沒有下文。官員因為無所制約所以無所畏懼,可以放心放手放膽進行種種權力尋租。“位我上者,燦爛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這僅是對個人道德素養的要求,以此來教育官員是可以的,但監督和制衡的機制,本來就是要求把權力中人當作壞人來設防的,而這正是憲政的要義。權力監督的“憲政版”與權力監督的“山寨版”,本質上是一樣的,即用外部力量來監督和制衡權力。
權力能夠自我設定,所以要監督權力首先要突破權力自設。如今權力對利益的需求變得越來越剛性,導致權力結構越來越固化,使得自我變革越來越困難。眾多紀委書記的落馬,表明了在現有制度體系中,“利益共同體”是容易形成的,“腐敗共同體”同樣也是容易形成的。在這種權力的自我設定中,“自律”“自查”就顯得無效且日趨表面化了。正如網友所笑言的:“李蓮英也是在一次自查中發現自己是太監的。”
絕對權力與有限監督兩者失衡的局面必須改變。在權力系統中,“批準”成了“批準與自我批準”;而制約權力時,“監督”變為“監督與自我監督”。典型的如控制官員出國游玩:不久前,幾部委又發文要求嚴格控制這方面的預算,要求實行“零增長”。其實此前早已三令五申,可官員違規出國考察現象依然屢禁不止。倒是前段時間一網友曝光了撿到的江西新余和浙江溫州兩地公務員出國考察費用清單,經過媒體的持續報道,形成了民間“山寨版”的監督,發揮了效用。假如網友沒有撿到那個資料袋,官員大肆花費公帑出國游玩,能被自我監督體系給監督住嗎?
自我監督,漏洞最多;肝膽也只能“相照”,難以相互監督。在世界政治文明的歷程中,無數國家的實踐證明:對黨的最大監督來自黨外,對上頭的最大制約來自下頭,對權力最有效的制衡來自公眾的選票。充分接受外來監督,讓外力制衡權力,是反腐敗和預防腐敗的必由之路。換言之,就是要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衡權力膨大,否則,就難以真正營造“清廉得格登登”的世界。
(作者系杭州《都市快報》首席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