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紀新
中國文化有一個很強的特點就是融合性。如果按照中國對外來文化融合的特性做一個慣性的思維和判斷,那么我們可以做這樣一個推斷,來自西方的藝術形式自然也會有這樣的一個發展趨勢。而當代中國雕塑藝術的最大發揮卻基本沒超出公共建筑和環境的領域。近30年來的經濟發展,帶動了城市雕塑數量和質量的大幅增加,卻始終沒有確立雕塑作為純粹視覺藝術語言的一面。雕塑家以城市雕塑工程作為生存基礎的狀態到今天都是普遍存在的。沒有大量的雕塑家在純粹的作品中去進行藝術語言的探索,也是造成我前面所提出的雕塑至今仍較為完整地保留著西方審美價值體系的重要原因。當一些雕塑家愿意開始進行這樣的工作的時候,恰恰中國開始具有了強烈的當代藝術發展的傾向。這個時代或許沒有給雕塑家留下像油畫家那樣的一個漸變的空間,大量企圖使用不同類型的技術語言和材料的變化來吸引眼球而試圖被證明為創新的作品,不斷被戳穿被證實為謊言,而在油畫家中曾經成功地通過創造一個符號來進入“當代”領域的方式又沒有給雕塑家留下時間和空間。雕塑家的路該怎么走?

譚勛的“李明莊計劃”藝術展覽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進行的具有實質意義的探索。譚勛誕生在一個中國畫家的家庭,自幼也學習中國匭,這使得他的骨子里有一種對中國文化的自覺性和對山水的興趣,譚勛作為雕塑家而言,這山水已經不是中國藝術中那個山水的含義,也不是他刻意尋找了這樣一個題材或形式,而是他一直在材料表達的各種實驗中漸漸回歸到自我內心表達的結果。正如中國文化出自內心寓意于“物”而最終由“物”又回歸于內心從而達到內心自省的文化特性。
因此“李明莊計劃”中對于山水主題的選擇決非一個簡單符號的意義,而是出自藝術家內心強烈的文化自覺和個性表達,而山水本身恰恰是中國藝術中恒久的主題。山水是中國藝術的符號,不屬于任何個人,這種現象我認為源自于中國文化的組成特點和文化態度。
近代以來,西方的意識形態深刻影響著藝術的每一個角落,這使藝術家遠離了知識分子應有的文化態度意識和文化的使命意識,藝術成為謀生的工具。當代藝術的混亂的現實狀態是亟需重新喚起藝術家確立文化立場意識的時候了。譚勛“李明莊計劃”實現了藝術家的內心文化意識的自我覺醒并且使我們看到藝術家對文化立場選擇的確定。“李明莊計劃”中,中國文化的典型符號恰當得嵌入了雕塑的藝術形式當中;這正是中國文化融合特性的“進行時”式的實例。藝術家開始自覺的具有知識分子意識,也許這將是雕塑成為中國藝術形式的一個標志與開端。
材料的使用曾經在譚勛的作品中很豐富,從玻璃、石材、陶瓷、木材到今天我們看到的日常舊物、現成品的再創造。“李明莊計劃”中,我們可以發現譚勛對“物”與精神表達的更深入細致的思考,在他作品中,物的性質和材料已經變得不重要了,對物質和材料本身的駕御使他的作品更多的具有精神表達的深度;內心表達的強烈欲望得以使觀者超越對物質本身的新奇和興趣;視覺傳達開始成為精神傳達的載體,寓意性在減弱,遠遠脫離了趣味,自我文化立場和語言個性化的清晰;從而也使“李明莊計劃”開始具有了當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