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吳冠中的藝術

張　力

【摘 要】“油畫民族化”和“國畫現代化”，是中國美術界長期討論的話題，本文通過對吳冠中先生作品的分析，進一步探討中西繪畫結合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關鍵詞】水墨畫 油畫 中西繪畫結合

中國著名畫家吳冠中先生被譽為“影響二十世紀中國美術的藝術家”、“學貫中西的藝術大師”、“中國的凡高”。他致力于中國“油畫民族化”和“國畫現代化”的藝術創作，長達半個多世紀；他獨特鮮明的藝術風格對中國藝術領域產生著積極的深遠的影響。

吳冠中是一位學貫中西的學者型畫家。他決心取西方形式規律和東方意境韻味相融合的道路，在中西方藝術之間，架起一座橫跨中西藝術的新橋梁。他把油畫比作陸路，把水墨畫比作水路，“水陸兼程”，在探索油畫的民族化和中國畫的現代化道路上艱難的潑涉著。

吳冠中曾公開聲明：“在藝術中，我是一個混血兒，是一個新品種。”他的這個“新品種”既不同于和他一起留學歐洲，后留在異鄉的同學趙無極，也不同于留學后選擇回國的徐悲鴻，前者早己深深融入了西方藝術傳統，進入了現代抽象表現領域，后者則堅持歐洲印象派之前的寫實傳統。在留學歐洲后又回國的一些中國畫家中，有許多人是一手畫油畫，一手畫國畫，油畫和國畫是交替出現的，而不是相互融合，在中西方兩種傳統的結合上，吳冠中無疑是走在了時代的最前列。正因如此，他才在兩種文化背景的藝術對撞中發現了突破的難點。

置身于中西文化夾縫中的吳冠中，充分吸收來自兩方面的藝術營養，他的水墨畫既運用西方的寫實、表現、抽象等表現手法，又從中國的民間藝術中吸取養分。通過融合自成一體，從而形成了獨具鮮明藝術特色的吳氏風格，而他的油畫中又融入了中國畫的筆墨技巧，強調和發揮點、線、面在畫面中的作用，從而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油畫效果。

吳冠中的水墨畫，可以說是對油畫的移植，也可以看作是水彩畫的變種，除發揮水墨畫本身的韻味以外，常常把水彩、水粉融入期中，各種粗細、形狀、動感不一的墨線、彩線、灰線交錯運動，蔬密穿插，亂中有序，構成了多層次的疊加，造成一種類似于油畫的厚重感，其中散落、滴灑在畫幅中的彩墨，除起到了豐富畫面的作用外，還有一種清新、透明、濕潤及渲染氣氛的效果。我們可以在他20世紀80年代畫的水墨畫中，看出油畫、水彩對水墨畫的滲透和影響。如《樂山大佛》，就是運用了西方藝術中注重立體、結構、空間等原則，在描繪這座身高70多米端莊高大的世界最大雕像的水墨畫中，在雕像的頭、手、足部分和兩側的山體部分的暗部，都施以重墨，和亮部的“淺色”形成對比，以增強雕像的立體感和份量感，而在佛像的天空部分，則運用水彩賦以一彎彩虹，這在以往中國傳統墨畫中都是很難見到的；又如，在《武夷山村》、《春雪》等水墨畫中，除了對不同的線的運用之外，更突顯的是在素白宣紙上幾處不同形狀和深淺的墨的表現，這些團團墨塊，除了起到分割畫面、增加形式感以外，主要是強調畫面的立體感和空間感。

20世紀90年代以來，吳冠中創作了一批表現枝藤、柳線、纖草之類的較抽象的作品，可以說把中國傳統水墨畫推向一個新的高度。如《小鳥天堂》、《蘇醒》、《春潮》、《墻上秋色》等，在這些以彩線、墨線為主的大幅畫面中，作者把水墨的流暢、灑脫、奔放等優點發揮的淋漓盡致，線條在他手中，時急時緩，時虛時實，時硬時軟，縱橫交錯，轉碾綿延，肆意揮灑，氣貫長虹，演繹出豐富多彩的圖形樣式。在畫面中，他還融進西方繪畫的強烈色彩，大膽采用民間藝術鮮亮的原色，在斑斕彩點的點綴下，畫面更加跳躍、鮮活，極大地增加了畫面的視覺效果，在點、線、彩、墨的共同作用下，構成了一幅幅如交響樂般的生動畫面，充分體現了吳冠中追求“抽象美”、“形式美”的藝術法則。

吳冠中說：“長期以來，中國傳統繪畫傾向于筆墨情趣的單一方向，陳陳相因，日趨雷同，路越走越窄，藝術表現手法只是被歸納為多少多少種描法、皴法等，既定法，法就有限。”為了突破中國傳統繪畫的局限，在創作中，他除用傳統的毛筆外，還用大大小小的板刷進行造型。比如，在他一系列創作的江南民居作品中，他以直接觀察到的印象為基礎，抽離出黑白塊的形狀，組成大小方向不同的各種塊狀結構，一筆一個屋頂，一筆一個門窗，黑白灰交錯，點線面分明，使所用的工具和畫面的表現形成達到了高度的協調統一。除用板刷外，他還自制漏斗，我們看到的許多以線為主的作品中，就是用這種漏斗滴灑在宣紙上，形成不同形狀、濃淡的墨線或大小不一的彩點，使畫面產生一種繁雜、豐富、厚重的奇妙的藝術效果。

吳冠中在中西繪畫之間自由穿行，他的油畫又是對水墨畫的移植。他說：我的油畫，不是洋畫，是中國畫，我的水墨畫，是移植油畫，它們的藝術本質沒有變，只是手段變了。因此，在他的油畫中，有意識的運用色彩中黑白灰的效果，來造成有中國畫意味的水墨韻味。比如，《江南人家》、《憶故鄉》、《故宅》、《嘉陵江》、《周莊》等一系列描繪江南水鄉的油畫中，他就大膽舍棄了其它的顏色，用幾乎是純黑的顏色表現屋頂、門窗等，用接近純白的顏色表現粉墻，而其它如河道、湖泊、天空、遠山等一律用灰色的冷暖色調去表現，這樣就形成一種以黑白灰為基調的協調統一的、具有水墨韻味的又具油畫厚重特點的畫面。還有一類油畫，吳冠中是有意識地追求具有中國繪畫特色，畫面帶有平光裝飾效果，同時兼有水墨寫意韻味的繪畫。如《苗圃》、《鄰里》、《石榴》、《都市之戀》、《荷塘春秋》等，這些油畫，追求某一色調一統天下的滿構圖，舍棄外光作用下的明暗強烈對比，在平光中追求柔美、清新、淡雅，有抒情色彩情調的意境，同時，在畫面中分布或點綴著許多大大小小、不同形狀、面積的具像或抽象的色塊、色點，意在表現不同物體的形象、質感、空間感等，在充分發揮油畫豐富性，厚重感、表現力的同時，使畫面體現著點、線、面、色這些中國繪畫元素的作用，盡情寫意揮灑，突顯著水墨畫的意境和韻味。

為了在油畫中追求水墨畫應用線條的那種自由、流暢、強烈、奔放的藝術效果，吳冠中從古希臘的陶罐和馬蒂斯的油畫中得到啟發，在濃厚的油畫色底上用工具刮出流暢的線條，如《點線迎春》、《月如鉤》、《苦瓜家園》、《草與蓮》等這些作品中的細枝、叢林、藤線、小草等，就是用硬質的工具刮出堅挺或纏綿曲折的亮線來，這樣就不至于和底色混成一團，用油畫筆去直接表現就很難達到這個效果。吳冠中為中國油畫走向民族化，進行了長期的艱難曲折的探索和拓展。

吳冠中在中西繪畫結合的藝術探索中奮斗了近半個多世紀，他一生堅持自己的藝術信念，勇于向舊的保守的傳統習慣勢力提出挑戰，并勤于實踐，不斷創新，他強烈的獨立人格精神、時代意識和民族自信心將對后來的藝術實踐者給予極大的啟示和鼓舞，他那帶有濃郁中國藝術精神的作品，給中國當代藝術注入了勃勃生機與活力，必將對人類藝術的繁榮和發展產生積極的推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