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純青
政校關系重建的命題有著特定的背景:在傳統的管理體系中,學校只是地方教育局下屬的一個行政單位,教育局通常承擔著當地所有公立學校的集體董事會職能。這是一種剛性的管理,帶來的是官僚化和低效率的傾向。學校只對上負責,家長和社會參與教育的權利容易被忽視,結果是學校失去活力。
在此背景下,大家公認的改革方向似乎很清楚:政府承擔宏觀管理的職能,不插手學校的微觀管理,賦予學校更大的辦學自主權,實現由教育局辦學到教育家辦學的轉變。
然而,在大的環境和體制還沒有改觀之前,這還只是一個理想。當前是否有局部的試點和可操作的路徑呢?在2008年底21世紀教育研究院等機構聯合舉辦的“地方教育制度創新獎”頒獎活動中,我國若干個地方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門進行的政校關系改革、探索教育領域的服務性政府建設的案例集體亮相。
其中,上海市浦東區社會發展局探索采用“委托管理”的新機制,形成新的學校發展模式,從而重建政府與學校、政府與中介組織的合作伙伴關系;浙江寧波海曙區教育局選擇了先期從學校層面著力的路徑,推動在學校層面成立“教育議事會”;重慶永川區轉變政府職能,服務于職業教育模式的建立和發展等,都為政校關系變革提供了不同的現實路徑。
無論哪一種變革,都指向了以“政府職能轉換”為主的教育行政改革。這項改革首先要解決最初的動力源問題。很明顯,如果政府不放權,不向學校賦權,就沒有各方利益群體參與學校教育的可能,更談不上政校關系的重建。因此,政府部門應當承擔起最初推力的責任。也就是說,在學校成為自主辦學的主角之前,政府必須先成為主角。有地方的教育官員表示:“其實,在改革中,我們的作用只是推一下。”這個“推一下”正是改革的力量源泉。
當然,這個“推一下”并不那么簡單。“政府職能轉換”意味著政府對自身的改革。反映到教育領域,教育行政部門把原來享有的權力主動放給學校、交給市場,這無疑是非常痛苦的。正如一位有改革意識的地方教育官員所言,改變我國長期沿襲下來的教育管理模式太難了,許多人的“計劃經濟的思路”仍非常頑固,即使教育局下了決心要改革,但如果某些執行具體事務管理權的官員沒有認識到位,那么整體改革的行動也會因某一個事項的拖延而變得艱難起來。因此,在“推一下”之前,需要有充足的勇氣,需要有堅定不移的改革信念。
在“推一下”之前,還需要有改革的理性。政校關系重建問題的本質是學校應具有獨立的法人地位,并據此劃分政府、學校的權利和責任。已往,我們通常認為,政府是出資人,理所當然地擁有辦學權,但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在賦予地方政府及其行政部門撥付教育經費、保障兒童教育權利、統籌規劃和監督辦學權利的同時,還在第二十八條明確規定了學校擁有“按照章程自主管理”等各種權利。最關鍵的,法律對于學校權利的界定,實際上是為政府劃定了“紅線”,政府有關部門不可逾越。只有這樣,才能把辦學權還給學校,從而強化學校的績效責任和對家長、學生負責的機制,并生成千姿百態的教育實踐。《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的規定正是體現了現代法治的理念,政府作為出資者和學校作為獨立的辦學者是相融相恰的,關鍵是我們要改變傳統的“行政管制”的思路。
同時,政校關系重建需要改變政府的行政方式。有學者認為,應實現從公共行政到公共治理的轉變。其中的關鍵是,政府應當放下“身段”,學會與各個教育主體建立平等、協商與合作的關系。在治理手段上,應當更多地依靠行政合同,而不是行政命令來建設與學校的關系。從這一點來說,上海浦東等地的改革實踐是抓住了政校關系的核心,即建立政府、學校、第三部門(社會)之間的合作伙伴關系。
最新的消息是,江蘇無錫市教育局在近年來實施“辦學權和管理權分離”的改革基礎上,要求所有公立學校成立理事會。盡管這是典型的行政手段,但在改革攻堅的當口,這種推力是完全有必要的。有了這個推力,學校才有動力,才有真正的后續變革。
(編輯沙培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