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９，還有多少“山寨”可以再來

2008年，注定因“山寨”這個詞而沸沸揚揚，爭論不休。連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都在探討“山寨現象”。與此相關的時代背景是，“山寨手機”、“山寨明星”、“山寨春晚”等諸多帶有模仿性質的“山寨”層出不窮，形成了獨有的“山寨文化”或者“山寨經濟”。造假的人仿佛“有福”了，只在一夜之間，克隆、盜版因此被賦予了集合田園牧歌與梁山精神的浪漫情調。很多面對“山寨”而被擠兌的企業和個人，也加緊步伐與“山寨”PK，一場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蔓延，而2009年，面對新的機遇和挑戰，“山寨”能否一路飄紅？本期策劃，讓我們一起關注——

一、從“山寨春晚”說起

寨了嗎？2008年，“山寨”突然火爆起來了。從山寨機開始，山寨劇、山寨街、山寨報紙、山寨新聞、山寨搜索引擎甚至山寨熊貓等陸續登場，奉獻著雷人的智慧和樂趣，給不平凡的2008年增添了輕松的笑容。而“山寨春晚”的噴薄而出，被視為對壟斷、精英的挑戰，儼然山寨系列的頂端產品。它在網上應者云集，甚至在現實中也不斷被“山寨”。

火爆于網絡的“山寨春晚”辦公室，就設在北京立水橋南站領地OFFICE大廈B座602室，原本只占其中一間會議室，但是隨著影響的擴大，這套一廳五房的房子，全部被“山寨春晚”占領了。“夢想中國”字樣的巨大招牌，這透露著“山寨春晚”導演老孟之前的身份是“夢想中國”主持人培訓中心的老板，他還是“小兩口”婚慶公司的老板，辦公室都集中在這套房子里。

現在，老孟最耀眼的身份就是“山寨春晚”總導演。“山寨春晚”籌備人員共約十人，都是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可是前來推薦節目的民間藝人們，無論多大年紀，都尊稱他們為“老師”。最近一兩個月以來，身懷各種技藝的民間藝人，一路打聽著來到這里，推薦自己的節目。

老孟的華麗變身，起因于他在自己的博客上發布了一條信息，招集在北京工作又不能回家過年的外鄉人，一起過春節。孰料，在網絡的推波助瀾之下，演變成一場和央視春節聯歡晚會PK的“山寨春晚”。老孟隨之在網上發布信息，在全國范圍內征集“民間最好的創意，最優秀的節目”，并稱，“山寨晚會”為演員解決來京演出及彩排期間的交通費用、食宿費用等。“山寨春晚”還將網絡直播、電視轉播。當初預定的演出場地是北京華府酒樓，演出時間與央視春晚同步，并且通過網絡直播。

除了博客，老孟還到各個QQ群里發布相同信息。他還在自己的面包車的車身做起了廣告，“向央視春晚叫板，給全國人民拜年”。

2008年11月29日，老孟的行為引起了北京《京華時報》的關注，并發出第一篇報道《市民欲辦山寨版春晚叫板央視》，新聞經各大網站傳播后，引起了極大的反響，網友跟帖紛紜，很多網民直接跟帖自薦節目。

因為博客點擊率激增，以至于登錄困難，所以12月5日，老孟創建了山寨春晚官方網站http://www.ccstv.net.CCSTV由CHINACOUNTRYSIDETV（中國山寨電視）濃縮而來，也是模仿中央電視臺CCTV英文標識。老孟在山寨春晚官方網站上刊登了《我要真誠感謝首次報道山寨春晚的京華時報》。文章稱，騰訊、新浪、搜狐等各大網站轉載了《京華時報》的報道后，他的博客立即爆滿，山寨春晚的消息瞬間傳遍了全國，很多網友留言表示支持老孟這一行動。

此后，老孟通過該網站發布山寨春晚的所有信息，如征集節目、招募嘉賓、志愿者、緊急借用電腦四臺、征集入場券設計方案等等，甚至征集歌手演唱《故鄉》這首歌。老孟稱，這首歌是一個古稀之年的美籍華人，在看到“山寨春晚”征集節目的新聞后創作的。

此帖一出，跟帖無數，老孟一呼百應，很快征集了七百多個作品。旋即成為“山寨文化”里最轟動的作品之一。

但隨著各方面支持討論和支援，老孟拒絕進一步接受采訪。某些虛虛實實的信息，經過網絡傳播，加上后來的傳統媒體的跟進，網絡媒體的炒作，產生了巨大的傳播影響力，“山寨春晚”瞬間成為熱門話題。12月15日，各大網站紛紛推出“山寨春晚”討論專版。

這樣的聲勢，就連央視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12月25日舉行的中央電視臺2009元旦晚會新聞通氣會透露，原本定下了晚會主題——“山寨”，計劃邀請山寨劉德華、山寨周杰倫、山寨鄧麗君等人登場，還特邀“山寨”版《梅蘭芳》劇組和陳凱歌領銜的《梅蘭芳》劇組，現場PK。但“山寨”計劃最終被取消了。

“山寨春晚”人氣日益見旺,其官方網站www.ccstv.net,題頭也改為“人民春晚人民辦,辦好春晚為人民”幾個字。最早的廣告語“向央視春晚叫板,給全國人民拜年”,前一句已被悄然撤下。為避免“變味”“山寨春晚”，可能放棄與其合作的貴州衛視。

到了年底的最后一個月，“山寨春晚”的創意更是引來跟帖無數，喝彩無數。網民對山寨春晚的關注,與其說是對多年來央視春晚缺乏創意,“假唱”、“潛規則”風波不斷的反感,不如說,在傳播手段日新月異的情況下,身懷絕技的民間藝人、走村串戶的文藝打工者,他們適時地發現了一個潛力無限的媒介。

但如此火爆的“山寨春晚”究竟如何，我們看過后才能下結論。

二、每一個山寨都有一個夢想

早在2001年、2002年，如果你到深圳、廣州出差，途經某數碼市場，會發現一些似曾相識、但又匪夷所思的手機品牌，比如“NOKLA”、“Samsang”等……當你無聊拿著電視機遙控器翻看某些地方電視臺時，你會聽到一些似曾相識、但又荒誕不經的運動鞋品牌名，比如阿迪王、銳克達斯、光速、超日等。

其實，“山寨”一詞真正“現身”于2003年前后，據說源于廣東話，是“小型、小規模”甚至有點“地下工廠”的意思，其主要特點為仿造性、快速化、平民化。原指一種民間IT力量通過小作坊起步，快速仿制成名品牌，如手機、數碼產品、游戲機等，俗稱“山寨機”。其最主要特征是價格便宜。“模仿”的特性，決定了“山寨”一詞從一開始就含有貶義，被批評為一種抄襲、缺乏創造力的生產方式。

如果說早期的這些猶如星星之火，山寨文化終于在2008年形成燎原之勢。2008年，“山寨”一詞突然在網絡流行，并從IT產品延伸到其他各個領域。從此，“山寨”又被賦予平民、草根的色彩，山寨作品被視為對壟斷的、精英的挑戰。

一直以來，起步于小作坊的山寨產品雖以其低廉的價格占據了一定市場份額，亦因其“模仿”、“抄襲”特性而飽受爭議。本來，你還以為它僅僅限于IT、服裝、家電甚至汽車等領域的時候，它卻擠進了娛樂圈。

所以，你又看到了《紅蘋果樂園》、東方衛視《網球王子》、黃曉明酷似RAIN的首張專輯、電影《十全九美》……

深圳出現了山寨報紙，刊登各種聳人聽聞的山寨新聞。南京驚現“山寨一條街”，屈臣氏、必勝客、麥當勞、李寧、星巴克、哈根達斯等名牌，分別被克隆成曲同氏、必勝糊、李明、巴克星、哈根波斯等。搜索引擎更有多個山寨版本，一種“山寨百度”專搜色情信息，還有一款名為“百谷虎”的搜索引擎，不僅LOGO集合了百度、谷歌、雅虎三大搜索引擎的LOGO，而且其顯示搜索結果的頁面，并列顯示出百度、谷歌、雅虎的搜索結果。

文化領域內的山寨風，也是野蠻生長，已經衍生出山寨明星、山寨劇等概念。一時之間，網絡上出現山寨“百家講壇”、山寨《紅樓夢》等等。

繼老孟的“山寨春晚”之后，還誕生了長沙的醬油春晚，深圳版、西安版“山寨春晚”，鄭州中原版“山寨春晚”以及“北漂春晚”等等。

甚至美國全球熱播電視連續劇《丑女貝蒂》也被湖南衛視“山寨化”。湖南衛視將其翻拍成《丑女無敵》，在2008年的播放中，收視率連續多日創下同時段全國收視第一的佳績。湖南衛視總編室表示要將山寨劇進行到底，不僅要繼續拍《丑女無敵》第二、三季，還要拍山寨版的《流星花園》。

每一個山寨都有一個夢想，而2008年，注定成為“山寨”年，因為2008年，仿佛一切皆可“山寨”。

三、那些針鋒相對的口水戰

當某一新事物被冠以文化一詞后，其身價像牛市一樣立馬翻幾番。但即便如此，對于“山寨現象”，有人追捧，也就有人反對。

在《中國青年報》等多家報刊雜志就“山寨文化”在網上所做調查結果看，三成左右的人認為山寨文化是冒牌文化，其核心就是剽竊。五成以上的網友看好山寨文化，認為應該任其發展。

從這個結果可以看出，現在高舉“山寨”大旗已然是一種時髦，激進的支持者們認為這里面體現了草根對所謂上流階層的批判和思考。“山寨”廠商甚至被網友描述為挑戰大公司壟斷暴利的平民英雄，快速靈活自由時尚的創新之源。

過去有“農業學大寨”，如今是“產業學山寨”。顯而易見的是，“山寨”在最近成為熱詞，更多來自經濟層面。對“山寨經濟”，眼下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支持者認為“山寨”是平民精神的體現，有人甚至美其名曰“‘山寨是后現代的農民起義”；而反對者認為，“山寨文化”不過是“山寨產品”的美麗外衣，在骨子里，“山寨產品”是缺乏創造力和自信心的表現。一個無序的市場所帶來的破壞力是難以想象的，當“山寨經濟”大行其道，并且被人高歌，其結果必將是瓦解中國正在成長的“知識型社會”，并且摧折世界對中國產品的信心。

央視媒介分析總監袁方博士認為，山寨春晚對央視是一種刺激，可以激勵央視的導演們更努力。

著名社會學家、復旦大學教授顧曉鳴則認為，網絡、手機等新媒體，使得“山寨春晚”成為一種趨勢。“這個山寨春晚，還借了一個場地，我覺得其實都可以不用場地，只要有一個網絡，每個人都可以在自己家里把節目傳到一個地方，然后由網民自己點播。”他認為，這臺山寨春晚的意義在于它開了一個好頭，春晚才有可能進入一個百花爭艷的局面。

而還有一些人對此表示了擔憂。對于中國影視劇的“山寨化”，有批評認為，山寨文化其實就是盜版文化、侵權文化的替身，其淹沒了文藝創作的個性和豐富性，文化原創力正在被瓦解。

更有人直言宣稱：山寨文化的強盜行為是盜取他人的知識產權，經過組裝、拼湊、換版、貼牌，儼然正版充斥市場，成為消費者的新寵。而一旦被冠以文化之后，盜版之風、侵權之風就更加堂而皇之。山寨文化是劣幣驅逐良幣，市場經濟的自由也就像被貼牌一樣，變得一文不值了。假冒的就是假冒的，盜版的就是盜版的，不是你經過文化打扮后，就時髦了，就能光明正大地、合法地招搖過市。

然而，對于流行于網絡的由網民自發的山寨現象，文化界卻給予十分寬容的心態。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夏學鑾認為，山寨文化作為一種草根文化，它的出現是對某種主流文化的挑戰。他認為，“山寨文化”現象是民間訴求的一種表達，“它的出現是必然的。當民間的需求表達渠道不夠通暢，沒有出口，或者出口太小時；當少數人壟斷民意出口時；當他們的思想、意見不能得到主流認可，自己就必然要選一些渠道”。

和著名社會學家、復旦大學教授顧曉鳴一樣，夏學鑾也認為，IT技術、互聯網技術，為平民提供了技術支撐，以后這種文化、現象肯定越來越多。“我是肯定其發展的，但是要有一個原則，要有一個界限，不要把這種副文化形態當主流文化形態。”

討論歸討論，分辨歸分辨。而對于如火如荼的“山寨春晚”來說，不管來自哪個方面的聲音，他們依然在忙碌著，娛樂著。一個叫做“張迎丹”的女孩，直接跟帖，公布了自己的博客，博客里有她的簡歷、相冊專輯，還有20個原創MTV。她推薦自己演唱的一首唱給農民工的歌《老公，回家過年》。據說，這首歌已經在網上感動了很多網民。張迎丹透露說，籌備團已經通過了這個節目。

跟帖中，還有廣西武鳴的打工詩人陸俊辰、湖北網友唐輝等人，直接將自己創作的歌曲公布出來，如《08頌歌》等等。被稱為“東方車王”的長春人周長春說，不給演出費也要參加，因為看重的是展示的平臺，“它的貢獻比演出費大多了”。

2008年12月24日上午，中國皮影文化藝術城總經理林中華，帶著9個中國龍在天袖珍人皮影藝術團的演員來到“山寨春晚”辦公室。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林中華透露，他在半個月前，通過網絡、報紙，看到關于“山寨春晚”的新聞，覺得發起人精神可貴，但抱有懷疑的態度，擔心是否真的能成功。后經過深入了解，于3天前做出了參加“山寨春晚”的決定。

“文化發展應該是多元的，春晚也應該是多元的。中央電視臺的春晚很正規，但模式化太重，每年春晚的演員就是那幾個大腕，難以突破創新，節目內容距離老百姓太遠。山寨春晚打破了央視春晚獨家的局面，給民間藝人提供了展示的平臺。”林中華說。

雖然該團下屬的“袖珍人”皮影藝術團每年奔赴全國各地參加演出一百五十多場次，但是他們仍然希望能在“山寨春晚”演出。林中華解釋說，因為皮影戲在中國有2000年的歷史，但一直在民間，即使是現在，除了唐山皮影劇團是由政府投資創辦以外，全國其余五十多個皮影劇團都是民間的，而且央視春晚舉辦這么多年來，皮影戲很難有機會登臺表演。“皮影戲的草根氣質和山寨春晚的山寨精神十分契合”。

反正無論怎樣針鋒相對，口水鏖戰，山寨這桿大旗注定要飄揚過2008年，迎接2009年了。

四、3G時代來臨，山寨即將終結？

2009年初，3G牌照在很多城市開始發放了，這本是很技術的通信專業名詞，這兩年無疑是科技普及工作做得最好的一個名詞。很多人提出疑問：3G時代的來臨，讓起源于“山寨手機”的“山寨時代”，是否意味著終結？

3G時代來臨，曾經橫行2G時代的山寨手機將走向何方？沒有人可以肯定的回答這個問題，就如同沒有人知道經濟危機何時會結束一樣，總之一切皆有可能。有專家說，對于山寨機而言，3G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餡餅。

陷阱：

1.G時代的來臨將全面拉升技術門檻，推動手機產業升級。這一次“提速”對企業的資金、技術、品牌都有很高的要求。而這些無疑是山寨手機的短板。

2.3G時代重要的不是技術手段，而是服務內容。3G有很多內容，一個沒有品牌、很便宜的3G手機有多少內容呢？到了3G時代，他難道不要地圖了嗎？不做視頻聊天了嗎？攝像頭總是要有的吧？不去上網了嗎？內存總是要大。照片要看，電影要看，這都對成本提出了要求，也對企業的采購、供應鏈管理提出了更多的要求，而這是山寨企業的短板。

3.依據目前中國移動在TD-SCDMA網絡上的運營模式，不排除3G手機時代的產業運營模式會出現大范圍內的革新。現有的“消費者購買手機，再選擇入網”的模式會被顛覆，屆時很有可能會出現“移動運營商將網絡與手機捆綁、入網免費送手機”，這樣一來，消費者就不會再到手機的終端零售渠道選購3G手機，而是進入3G網絡運營商的門店選擇已經確定好的種類較多的手機產品。而顯然由運營商掌控的渠道，是目前山寨機很難進入的。

餡餅：

1.偽3G時代的生存。3G牌照發放后，3G網絡不能立刻取代現在的網絡模式，2G以及2.5G2.8G網絡時代仍會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與3G網絡并存。這段時間足夠為山寨手機企業提供積累資金和技術的緩沖期，利用這段時間洗白上岸也說不定。

2.山寨機并非不能3G。以前山寨機總給人一種感覺就是沒技術，其實這是一種誤解。實際上，當2008年國內最大的傳統手機芯片組件供應商臺灣聯發科，被批準加入到中移動的TD-SCDMA聯盟，就足以證明3G也可山寨。關鍵是由誰來山寨。同時山寨機仍然具備轉型生產3G手機的產業鏈和制造條件，特別是上游芯片組件供應商短期內以利益為導向，不排除會向山寨機企業提供3G手機的芯片組件。特別是山寨機的需求能力一旦呈現幾何式增長，相關上游的芯片組件企業不排除會大批量保證其需求。

3.3G究竟有多大的市場容量？在目前看來，3G更多的是一個概念，實際的市場并不一定樂觀。3G手機在視頻上比不過電視，在上網上比不過電腦，在通話質量上比不過固定電話，也就是說，3G手機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優勢，再加上通話費用高昂，使用3G手機的人并不會大量地增加。3G不大面積普及，那么2G或偽3G網絡仍將是主流，而這正是山寨手機的主戰場。

3G時代的來臨，對手機行業來說是個重大變革，但這個變革是餡餅還是陷阱，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其實，不管怎么發展，山寨手機企業的敵人并不是2G或3G，更多的是自身——如何實現漂亮的轉身。

五、2009，還有多少“山寨”可以再來？

魚的翅膀、熊的腳丫吃膩了，便想弄口玉米面嘗嘗。這應該是很多人對“山寨春晚”最通俗最真實的期盼。而從

這樣的心態里，我們是否也應該深刻反思一下這股“山寨”潮流的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

山寨春晚開通了CCSTV網站鼓勵網友報名，力圖打造一臺“親切”的春晚。“人民春晚人民辦，辦好春晚為人民”。盡管受物質條件所限，無論是演員、化妝、技術、道具，它的粗糙是不可避免的，但人們依然有很高期待。期待什么？期待個性化的創造，平民化的趣味，生活化的貼近和參與性的互動。僅此一點，就已具有無比的吸引力了。再回頭來看傳統春晚，它聲光化電、花團錦簇的底里，雖然每年都是人們的一道不可缺少的大餐，但它所缺少的正是這些。

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汪涌豪說，山寨的風行，主要是兩點，一是社會轉型，二是文化變遷。在社會轉型的過程中，社會分層加速，各個階層都在建構自己的生存體系。在這樣的背景下，草根平民容易產生一種無力感、失落感，以及急于宣泄的沖動，造成現在山寨文化的興起。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山寨百家講壇”。因為百家講壇沒有提供給觀眾互動的機會，這就有可能放大演講者的“一家之言”,以至發生掌摑這樣的事。有很多人覺得，這樣做太較真了，而且成本也大，還不如自己山寨。

就文化變遷來說，這股風潮其實從上世紀90年代就起來了，極端的表現當屬前幾年的惡搞。但山寨之于惡搞，又有了反思和揚棄，它像是惡搞的“升級版”。一個很形象的說法是，惡搞是撓您的心窩子，山寨是撓您的胳肢窩。因為惡搞是消極的，顯得很叛逆、很反諷，情態語調都很激烈。但山寨卻沒有這樣叛逆，它很注意拉人參與，共同分享，所以更自主、更快樂，也更平和。所以山寨有自己的哲學：“我山寨，故我在”，“你行，我也行”，雖似戲謔,無不透出自信寬展的文化心態。當然不能否認，當中也見得到一種疏離意識。但經過改革開放這些年的洗禮，草根的心態開始變得平和。他們覺得用山寨這種方式同樣可以參與和主流文化的互動，以一種另類的方式，向這個社會提出合理化的建議。

在今天關注民生的大氣候下，我們不能無視民意，山寨受百姓歡迎是事實。我們要做的，是激勵它孕育新的東西。今天這個時代，從科技到文化，都講“自主創新”。“知識就是力量”是培根時代的話，今天，只有創新的知識才是力量，否則，充其量不過是一個“知道分子”。所以，對于山寨春晚、山寨文化，一味的“復制”、“冒牌”要避免，但過分的擔憂也大可不必。因為如果沒有個性化創造、真正平民化的表達，山寨春晚等等，都難免會被文化的波浪淘盡。就好比當年“一個饅頭”轟動一時，但沒有新的東西出來，也就悄無聲息了。

所以，我們不能把“山寨”當成洪水猛獸，也不能給“山寨”賦予太多神圣的色彩。一個企業要發展，一個民族要騰飛，關鍵還是要不斷創新。就如周星馳的《大話西游》就不是“山寨片”，而是惡搞精神的宗師，因為它雖然脫胎于經典，卻是以解構和戲謔的原創姿態出現，創造者雖然也借鑒了大量流行元素，但是底盤堅固，有自始至終的清晰思路。

對于“山寨”，更不能一味地打擊和排斥，我們要用積極的心態去看待。積極的心態就是要寬容，真正的寬容不是傲慢的、俯視的，而是應該有所回應，甚至有所介入，這樣才可以有所引導。在適當的時候，還可以吸納其好的一面，并最終形成文化的良性互動。

誕生在民間的山寨不免粗陋，主要受一般人眾喜愛是事實，但真正的精英文化，其實從不脫離大眾的心理訴求。所以，精英文化不要自尚格調地說：“我是小眾的、高端的”，更不應該把自己與大眾隔離開來。如果做到了這一點，也許“山寨”就不是一個攪局者，它所展示的，是今天的中國文化終于形成一種共生互應的生態。正像大自然有風也有雨，有良苗也有稗草。這也是一種和諧。

不過，盡管“山寨”來勢洶洶，已成氣候，連國外的媒體也對中國的“山寨”進行關注報道，但“山寨”也不是萬能救市的良藥，對于那些僅僅為了投機而獲得利益、而不尊重他人創造的人來說，為復制而存活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謀殺了自己和別人的創造。所以，當許多人正在熱情高歌“山寨經濟”時，我們也一定不能只一味拍手叫好。而面對已經來臨的2009年，還有多少“山寨”可以再來，我們也只能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