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淌過,沒有一絲停歇。課本疊得高高的,一本又一本,擋住了陽光,為小小的繡花針添了幾分銹色。
許久了,不曾動針線。平日里,日程排得滿滿的,容不得我有這種閑散念頭。好不容易有了假期,有了閑暇,那寂寞地躺在抽屜底的竹繃、尺素便也春心萌動起來,盼著針線相合,賦上一首《幽蘭》。
平心而論,我是個很奇怪的人,對于可以做得很好的十字繡不屑一顧,唯獨偏愛繁復的,學又學不好的蘇繡。
也許是獨愛那份意境吧,煙雨迷蒙的江南,木閣上獨倚的溫婉女子,低垂的眼瞼,微蹙的黛眉,青蔥般的十指引著細如發絲的繡線在綾羅綢緞間上下翻飛,安謐的仿佛時光都已凝固,那情景只一想已令人心旌搖曳。更何況在繁復的繡法下,嬌蕊凝春,宛然若真,不由讓人醉了心弦。
可惜跑遍了所有商鋪也只是勉強尋到了幾枚繡花針。最后還是外婆將她壓箱底的繃架、繡針、繡線翻出,寄與我。只是待拿到這一切時,一個寒假已過了大半,草草繡了兩針便不再有時間。
針線不停地沿著淺淺描著的紋樣舞動,內心深處的柔軟順著針線在尺素上鋪張泅開,一針復一針,細細密密;一層復一層,深深淺淺。
幾千年前,或許也是如此陽光明媚的午后,那個心心念念滿是“青青子衿”的女子,也是這般倚著窗,不停地重復著同一個動作,一心一意地為自己心愛的人繡著衣領、佩帶。心無旁騖,將所有的相思都染成了翠葉般的青色。
思緒正如水流淌,手下卻一緊,又打結了。記得很早很早以前,外婆曾為年幼的我繡荷包,我在她旁邊攪得她不得安寧,她便把我趕出內室,不許我再進去。心思重的人干活容易打結,她說她要一個人靜靜地繡。現在常操針線,便體會出那份心境了,倘若心湖泛起波瀾,手必隨心顫,下手便失去了穩當,容易打結,只有心真正靜了,才可以做出細致平整的活兒。
而今,時光的彼岸,在這懨懨的假日午后,遠離了塵囂,卸去了重荷,獨自斜坐于窗臺上,我手持針線,只為我自己,為自己的一顆心,為那“寧靜”二字,反反復復理著針腳。
(上海復旦二附中)
指導教師:周荊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