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黃山旅游,總會對那怪峰孤松遐想萬千,等到我親眼見識到了,不免心潮澎湃,大呼壯麗——那孤松,曲曲折折,似老者的脊背;那危峰,亦崎嶇險峻,有欲傾之勢。兩個個體本身都算不得美,卻在相融中構造出了清雅高絕的圖景!
一些個體,它們本身或許有特點,略有不足,但它們未曾勾心斗角過,未曾針鋒相對過,在如斯的統一中,倘若你以總體之角度觀之,竟是別樣和諧。走下黃山,我不禁陷入了思考。
是的,如果你是求個體的方正,那么最終所得可能僅僅是一潭死水,茫然而無趣。君不見明清王朝盛行的八股文嗎?八股文根本不講求相融,不講求文章總體的韻味,它只求圣人之氣,只求體制規范、每一字的方方正正,這種偏安一隅的排他性,最終讓文字失去了它原有的重量與美感,更讓明清王朝裹足不前。
我想,真正的大美,絕不應該如此!它應當是支點的尋覓,是元素的交融,是單一的顛覆,更是和諧的統一。
個體的波瀾不驚,甚至旁逸斜出,卻能在同一后成就整體的云蒸霞蔚,別樣風采。鄭板橋先生曾說:“意在筆先者,定則也;趣在法外者,化機也。”他也正是這樣詮釋自己的書法的。用隸書參以行楷,成就了和諧的同一,成就了“板橋體”的藝術高度。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以前讀何立偉先生的《日月鹽水豆》一文,不禁為他文章中的文白兼用所嘆服。文言,精巧而意賅;白話,又不失抒情之美。也許僅取一者,會令文章或大腹便便,或詞肥意瘠,但兩者的兼用卻令整篇文章彰顯了別樣的韻致。
非獨文學如是。榮格說:“文化最終沉淀在人格上?!蔽蚁?,我們的內心或許也要依靠無數不調和因素的融合,才能更為飽滿。“我的心里有猛虎在細嗅薔薇?!边@是詩人薩松的詩句。猛虎不免過于生猛,薔薇則過于柔弱,倘若兩者并參,方為豐滿而浪漫的人性啊!就像李易安,既有“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的女兒情態,亦有“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氣貫長虹。她的人格,非婉約,非雄健,而是兩者兼具的浪漫,令人懷想千年。
道與萬物參。萬物的和諧統一,方造就世間之大美。回首,我再看向那抹遒勁的孤松,再看向那面絕然的峭壁,在夕陽下它們長久地融為一體,錯落有致。我釋然。
唐惠忠
基礎等級:切合題意,結構完整。作者是依據材料中“他的作品,單個字體看似歪歪斜斜,但總體感覺錯落有致,別有韻味”引發聯想、切入題意的。他由自然景觀中個體與整體的關系談起,引申到文學的和諧統一,再到人格的和諧統一,脈絡非常清晰,而且視野也有愈加開闊之勢。全文起于“在相融中構造出了清雅高絕的圖景”,結以“在夕陽下它們長久地融為一體,錯落有致”,前呼后應,首尾圓合。
發展等級:觀點具有啟發性,文句有表現力。文中選用的素材,無論是課內還是課外的,都因巧妙點化而給人耳目一新、獲益匪淺之感。比如談及“八股文根本不講求相融”,引申出“最終讓文字失去了它原有的重量與美感,更讓明清王朝裹足不前”,這就很有見地。又如“倘若兩者并參,方為豐滿而浪漫的人性”,這也足以啟人深思。行文上,“它應當是支點的尋覓……”這類排比句一氣呵成,“道與萬物參。萬物的和諧統一,方造就世間之大美”這樣的點睛句意蘊豐厚,誠可謂文質兼美。
綜觀全篇,既有清晰的文脈、充實的內容,又有富于文采的語言表述,如果在“非獨文學如是”這一段中再增加一些對人格結構的深入分析,文章就趨于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