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文峰塔下,碧波蕩漾的豐樂河邊,一年一度的上九廟會正喜氣洋洋熱熱鬧鬧地進行著。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和此起彼伏的吆喝聲,菏澤的牡丹,上海的核桃,疏枝遒勁的臘梅,迎風怒放的杜鵑,綠色的盆栽搖曳著婆娑的倩影,令人駐足,讓人忘返。突然,我的目光被一種似梅又似柳的花兒所吸引,我問,賣花人這是什么花,曰:“梅柳。”“是梅花的梅柳樹的柳嗎?”“是呀,一元錢一支。只要一點的清水,就可帶給你一年的美麗。”梅柳,多么動聽的名字,我毫不猶豫地買了一小捧,擺在書桌的一角。因了梅柳,我家的書房頓時生動了起來。
梅柳柔韌的枝條上,點綴著疏淡的或黃或紅或綠的花苞,鼓鼓的,像極了含苞的梅花,又像早春剛萌的柳芽,帶給我疏影橫斜的梅的幽香,帶給我絲絲縷縷柳的纏綿。
梅是高潔孤傲的,陸游的一首《卜算子·詠梅》:“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借梅花訴說了自己坎坷的政治遭遇,詞中所寫的梅花是他不隨波逐流的高潔品格的化身。他的好友陳亮也作了一首梅花詩:“一朵忽先變,百花皆后香。欲傳春信息,不怕雪埋藏。”借梅花表明自己對政治有先見,不怕打擊,堅持正氣的精神,是陳亮自己整個人格的體現。
柳帶給我的則更多的是離別的感傷,李叔同的“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道出了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古代有折柳灞橋、長亭送別的習俗,詩詞里常用柳來渲染別情。李白的“年年柳色,灞陵傷別”,王維“渭城朝雨澠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一唱三嘆的《陽關三疊》道出了多少天涯淪落之情,人生的相思之恨化為千絲萬縷纏纏綿綿無休無止。
歐陽修曾在揚州蜀岡上大明寺平山堂前,手植柳樹一株:“手種堂前垂柳,別來幾度春風”,謂之“歐公柳”,在詩詞中留下大量詠柳的句子。如“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河畔菁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群芳過后西湖好,狼藉殘紅,飛絮漾漾,垂柳闌干盡日風”,“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歐陽修早期在“慶歷之爭”時支持革新派范仲淹等人與保守派呂夷簡等作斗爭,因而遭到貶謫,先任滁州太守,后遷揚州潁州為知州,他在地方官任上依然關心國事,同情人民疾苦,為民所頌戴,其手植歐公柳亦為百姓所保存,絲絲飄動的垂柳亦染上了歐公與民同樂的雅興。 蘇軾亦有“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的佳句,賀鑄的“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形象地表達了傷春惜春的情懷……
梅和柳寄托了人們太多的情思,如今有了梅柳,既不用擔心殘梅寂寞了春紅,亦不用憂愁柳枝枯萎了鵝黃,一天一天,任它年華似水,梅柳依舊歲歲年年,或紅或黃或綠,居廟堂之高為你平添幾分春意,處江湖之遠為你增添幾許幽雅。任它東南西北風,梅柳永遠是不凋謝的春天的風景!
評點 鮑亞民
這是一篇信筆寫來的美學隨筆,作者知識面廣,看似信手拈來的古詩詞,其實折射出小作者深厚的中華文化功底,如果平時不去接觸,不去積累,是寫不出來的。語言輕快、流暢,散文的筆調,圍繞“梅柳”說今道古,娓娓敘來,視野開闊,文思敏捷,充滿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