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攝影關鍵點再認識

王　威

不管是初涉新聞攝影的“發燒友”，還是在專業領域摸爬滾打的攝影記者，都會常常面臨這樣的思考：什么是新聞攝影的關鍵點。

是影像，是構圖，是瞬間，是時效，是新聞事實，或者是新聞價值等等。通常多數人的第一選擇是：瞬間。眾所周知，攝影是瞬間的藝術，自然新聞攝影的關鍵應該是瞬間，而且一直以來，我們的攝影學術理論也是這樣強調的。新聞攝影必須抓取決定性的瞬間，這個瞬間能夠顯示新聞的要點、現場的氣氛、傳播的意義、人物的情感以及攝影記者的現場感受和判斷。一幅好的新聞圖片應該是新聞事件最具典型意義、最能反映新聞事件本質的瞬間定格。

選擇瞬間作為新聞攝影的關鍵已經為大多數攝影人所接受，把瞬間作為欣賞、學習、評價、掌握新聞攝影這門學科要領的重中之重。在業界也是認同的，為何還需對此再認識呢?

從2004年起，湖北日報開始在新聞攝影報道方式上進行一系列的有益嘗試，也正是從那時起，我開始對新聞攝影的關鍵點有了一種新的認知。新聞攝影的本質決定了瞬間是新聞攝影的基本的要素之一，但是，如果我們片面、機械地強調瞬間是新聞攝影的關鍵，就會導致許多攝影記者，包括新聞攝影愛好者過分追求相機的拍攝速度等機械方面的功能，以為單位時間內拍攝速度越高、相機快門越快，就能保證新聞事件瞬間的獲取。其實，這種把瞬間的把握單純地理解為技術層面上的認識，或者說“唯瞬間”論的觀念是有失偏頗的。

一、新聞攝影難在“思維”

新聞攝影是用具象來表現客觀世界，它可以真實地記錄并再現新聞事實發生過程中的某個瞬間。新聞圖片在平面媒體上具有“第一視覺”的優勢，因此，攝影記者常常被要求拍攝“好的”新聞圖片。在這里，所謂“好的”就是搶眼、靚麗的代名詞，報紙需要色彩艷麗、用光講究、構圖新穎、神態豐富、沖擊力強的圖片搶人眼球，新聞攝影與生俱來的、外在的視覺強勢作用在這里被突出強調。

可能是由于這樣一種“引導意識”，多數攝影記者比較喜歡拍攝重大活動、大的場面，認為重大活動、大場面具有濃郁的新聞現場氣氛，新聞事件的新聞要素也比較清晰和重要，報紙喜歡刊用。翻看報紙我們會發現：報道重大工程建設喜歡用氣勢宏大的場面；報道發展成就喜歡用欣欣向榮的大場面；報道英雄模范喜歡用氣氛熱烈的熱鬧場面；報道開工開幕喜歡用群情激昂的沸騰場面；就是報道災難也喜歡用滿目瘡痍的全境圖片。新聞攝影的瞬間被簡單地標記為對新聞事件的事實記錄，新聞攝影的主體形象被泛化為整個新聞事件過程的截取瞬間。

以汶川大地震為例，新聞攝影作為平面媒體的重要報道形式，在這次抗震救災報道中獲得了廣泛的認可和關注，也給攝影人帶來了很多的思考，這其中就包括瞬間在新聞攝影中所處的地位如何。

面對天天不斷更新、流動的海量信息，面對電視、網絡不間斷的報道，新聞攝影為什么能給讀者留下許許多多不可磨滅的印象，想一想這些凝固在腦海的瞬間是怎樣的一幅兩維的靜止的圖像，會是山崩地裂的災難場面嗎?會是浩浩蕩蕩的搶險隊伍嗎?會是北川中學倒塌的殘垣破瓦嗎?也許這些瞬間曾搶過你的眼球。但是真正永駐你心間的一定會是那敬禮的小娃娃，一定會是那只廢墟中緊握著筆的小手，一定會是那位地震后騎著摩托車背亡妻回家的男人。這才是真正的新聞攝影，它不是如潮信息中某個時間段的瞬間信息截取，它是現場記錄，但絕不是任意或機械地定格，它是攝影人從紛繁雜亂的現場中，用自己的眼光、自己的思維、自己的認知對一個最有意義、最耐人尋味的瞬間定格，這個瞬間不一定是新聞事件發展的高潮，也不一定是新聞事件最終的結果，它是攝影者所認識到的某種社會力量和精神的凝固。從形式上講，它表現為瞬間，是一種具象符號，但這只是我們眼睛看得到的一個形象信息，而我們看不到，但能感受得到的是來自心靈的震撼。

我們也許可以拍攝到用光準確、畫面美、色彩好、沖擊力強的瞬間，但卻很難傳遞出給人心靈共鳴的力量和精神。新聞攝影的瞬間，不僅要讓人了解新聞信息，更要引人思索：要有主體形象，更要有能深刻揭示新聞事件本質的形象主體內涵；不僅要具備力量的沖擊，更要有內在的吸引力。今天，我們在理解新聞攝影的關鍵時，不能僅僅停留于新聞攝影的記錄性上，新聞攝影的思維表達力已經越來越為人們所認識、接受和重視，這應該是新聞攝影的紀實性、思想性和藝術性兼備的獨特魅力。

二、攝影記者的獨立“思維”

前不久，工人日報攝影部主任于文國在談到奧運報道時說過，攝影記者備戰奧運：思想、技術和設備缺一不可。他為什么要把“思想”放在第一位?一個獲得奧運會注冊記者證的攝影記者，有了世界頂級的拍攝設備，有了抓取任何一個瞬間的本領，他還在擔心什么呢?

其實，在這樣一場百年一遇的世界體育盛事中，可以抓取的瞬間遍地都是，無時不在。面對這樣一個海量的瞬間選擇，面對這樣一個高手云集的競爭舞臺，你不可能見什么就拍什么。一個優秀的攝影記者，會有所取舍，會用自己獨特的視角去記錄、去抓取。所以說新聞攝影的難并不在于瞬間的獲取與把握，新聞攝影的關鍵在于獨立的思維，有了獨立的思維才能有獨到的瞬間思維表達形式。獨到，就是新聞攝影的專業性體現，世界上沒有一張一模一樣的新聞圖片，沒有兩個相同的瞬間，即便是在同一時間，針對同一主體形象，使用相同的設備。也正因為如此。瞬間所傳遞的思想、震撼也不盡相同。感人至深的瞬間，肯定是在思維上比其他人超前一步，在認識上更深入一分。

中國新聞攝影界對優秀新聞攝影作品作出了“最開闊的新聞視野、最敏銳的洞察目光、最高超的攝影技巧、最強烈的視覺沖擊力、最客觀的真實反映”五大評判標準，就是要求攝影記者要掌握新的思維方法，學會用發展的眼光看世界，而不是追求定論；學會多角度、多側面看待事物，而不是只搞“一次性”報道；學會用多面、多向、立體的思維代替單向、單面思維；要善于在現實生活的過程中及在各個新聞事件的過程中選擇揭示本質、暴露矛盾特殊性的典型瞬間形象；要用獨到的典型形象代替抽象的、概念化的、模式化的圖片報道。

我們來看看剛剛過去的“十一”黃金周期間湖北日報的新聞攝影。節假日的報道一般時效性不高，新聞攝影更多的是在版面上扮演一個“漂亮的時效報道”的角色，因此這些照片往往是大場面的遠景或全景。湖北日報在推出《歡天喜地迎國慶》后，相繼推出了攝影記者在第一時間采訪拍攝的《多彩的節日表情》、《長假閑趣多多》、《二十年老人生活的變化》等時效性強、有記者獨立思考的新聞圖片，把傳統的時令報道做出不一樣的味道來。這些瞬間本身并不具備思維，抓取也不需太高的技巧，但攝影記者做到了“思想先行”，有針對性地去拍攝，有意識、有構想地去選擇、拍攝瞬間，不僅真實地再現新聞場景，有濃郁的現場氣氛，更為重要的是給人以愉悅、感慨、思考、啟迪、力量、希望。

攝影記者的思維不僅僅是技術性的，更多的應該是強調思想性和思維的前瞻性。新聞圖片的好壞取決于瞬間，而瞬間取決于攝影者的思維。再高級的相機，它只是抓取瞬間的一個技術手段。作為一個攝影記者，更要對社會、對人生有一個清醒、理性、深刻的認識，挖掘出世界本身所具有的內涵。只有這樣，抓取的瞬間在視覺上具有沖擊力的同時，更具有思想的深度。這種深度在形式上區別于文字報道，在思想上深刻于受眾的腦海，它要充分延伸新聞攝影視覺范疇，搭建新聞主體形象與受眾的溝通渠道，讓受眾從新聞事件本身看到更加廣闊、更加豐富多彩的宏觀世界和微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