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話語迷失現象反思我們的教育

在經歷了應試教育的種種弊端之后，教育在自身的反思中，開始邁向素質教育的新領域。教育開始關注“人”的全面、和諧而有個性的發展，然而畢竟這種轉變是帶有被動性的，缺乏一種開拓、探求精神，體現在理論和實踐上則遠遠滿足不了教育發展的需要。而“話語”作為反映問題和解決問題的一個獨特角度也并未引起本應有的重視，也因此更有待我們加以探求。

一、“話語”與“人”

話語是一種中介，一面聯系著思維，一面聯系著世界，它是架起人與世界的橋梁。話語的方式就是面對世界的方式，而當今許多人卻把語言簡單化了，重視了語言的工具性而忽視了語言中的人文素材和人文精神。要認識到，語言不僅僅是表達思想進行交際的工具，不僅僅是思維的物質外殼、信息的載體，更重要的，“語言是思想的直接現實”(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識形態》)，它是人類擁有的符號，它包含了人類認識世界、闡釋世界的意義體系和價值體系，它不但有自然代碼的性質，而且有文化代碼的性質；不但有鮮明的工具屬性，而且有鮮明的人文屬性，它是“所有人類活動中最足以表現人的特點的”，“是打開人們心靈深處奧秘的鑰匙”。語言離開了人就無法實現其本質。也就是說，語言本身不僅僅是一種工具，還是人本身，是人的一部分；它不是一種外在于人的客體，而是主體；不僅是“器”“用”，還是“道”“體”。它滿含主體情感，充滿人生體驗，它是我們精神的家園，是生命體驗的直接流露。面對當今眾生相顯示出的人的精神的萎縮與淺薄，我們教育承擔了艱巨的任務，而在這之中，語文教學特別是作文教學的獨特性使它應當也可以承載更多的責任和義務，我們不妨由“話語”入手，讓寫作教學乃至整個教育返璞歸真回到人本身上來，引導我們走向一個更為廣闊的精神空間。

二、教育的思考

教育領域中任何學科的一種現象都是對教育本身的一種反映或折射。語文學科尤其在人的素質教育中有著特殊的地位，這在作文教學中充分地體現了出來，所以，我們更應當看到學生作文話語迷失中所體現出來的教育問題。可以說，話語迷失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教育的迷失，學生作文的話語迷失現象正體現了當今教育的一些發展特點和不足，它如同是教育的一面放大器，是值得我們深思與探究的。

（一）我們試圖從話語迷失探析它所反映出的教育問題，以求更深入地思考，這里不妨從橫向和縱向加以展開。

1.橫向：人類的生命包含兩個層面，一是軀體，二是精神即心靈。人的軀體需求物質，人的心靈追求精神。當人類心靈和軀體的需求都得到滿足時，才能產生完全的幸福感。而物質需求與精神需求的滿足又必須由人自己來解決，即靠人自身的物質和精神的創造與享受能力，發展這一能力的主要途徑就在于教育。如果說軀體的需求更多地體現了生存的需要，那么在人類發展至今則更多了精神的需求，即發展的需要。也就是說，在人的發展中，隨著物質需求的不斷滿足，人的生存不再構成威脅，人便有了更多的精神需求，有了發展的需要，這就對教育在兩者的平衡上提出了要求。

不僅僅是人的發展，社會的進步也對教育提出要求。現代科技的飛速發展帶來社會物質財富的巨大增長，同時也帶來了科技負效應（憑借科技手段過度“征服”自然所帶來的生態危機以及用于犯罪等其他邪惡目的，如兩次世界大戰）。物質的增長不必然帶來精神的提升，在本世紀，它更多地體現為物質與精神的二律背反，這使我們更加確認了在物質世界之外的那個不可或缺的、應與物質開發同步進行的屬人領域的存在。僅憑科技創造物質財富而不賦予其人道化、人文化的特征，它所帶來的物質增長也不會持久，即使持久也不能給人類以幸福和安寧。物質的富足彌補不了心靈的孤寂和恐懼。高物質文明需要高精神文明來協調，否則就會帶來社會道德的滑坡，帶來人性的危機。這就對教育在人的精神層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無論是人的生命需求，亦或是社會的發展，于今而言，都對人的精神、心靈有了更多的要求和關注。而現代教育卻越來越背離這種要求——那便是功利的高揚湮沒了教育對人自身的關懷。

科學在人類社會發展中顯示出來的巨大推動力也帶來了人們對科學的盲目崇拜，科學出現泛化現象，并極大地影響到了教育領域，直到我國進入市場經濟時代，這一特點更為突出。知識被嚴重異化，知識日益失去原有的意義而蛻化為單純的符號和工具，日益趨向客觀世界而遠離人的自身，知識失去了促使人性完善的部分而只剩了改造世界的“用途”，取代人而占據主體地位，成為教育唯一的中心。教育高揚功利主義，把社會功能（政治功能、經濟功能）置于首位而卻迷失了它的本體功能—育人功能，教育重“才”（知識和智力）不重“人”（人的精神的建構和人性的和諧），注重“人力”開發而不注意“人”的開發，教育工具理性的膨脹帶來價值理性的失落。極端的實利化使教育成了競爭的工具。學生不再看重教育自身，而只關心那能否拿到手的文憑。教育對自身的背離使它忽視了“照料人的心魂”。我們實際上在面向計劃、大綱等一系列外來因素對人施教，很少或根本就沒有真正面向人而施教。教育在成功實現人的社會適應性中失去了太多的人文關懷，背離了它的本真價值。這在學生作文的“話語迷失”中很集中地體現了出來。

2.縱向：我們再試圖從縱向上對現代教育作以審視和反思。

在教育發展的歷史中，古時候教育沒有過重的知識傳遞等負擔，本就直接地與人生意義和生命境界相聯系；隨著人類進入階級社會，教育開始與人性本身相疏離，但由于近代以前的人類社會基本上處于宗教和倫理統治的狀態中，所以教育雖然為統治階級服務，但終究沒有遠離人生；直到近代工業革命，特別是20世紀以來，教育對人性本身的疏離，也即教育“淺化”現象開始蔓延，政治、經濟和科技等都以一種不容分辯的口氣要求學校將工作重點放在教育對象內在生命感受以外的地方，教師更多地把教育作為一種“社會職業”而認識不到教育與教育對象之間的深層關系。教育發展到現代失去了它應有的深度，失去了它最重要的東西—“本真的教育”（雅斯貝爾斯）。

辨證地看，現代教育在時（終身教育）空（大教育，即立體教育網絡）上拓展了教育的內涵和外延，開辟了教育事業的新紀元，這是它毋庸置疑的優勢所在。然而也正是在它日益滿足教育主體不斷延長和增加的教育需要，提高受教育者的“價值量”時，又不同程度地忽視了對作為“個體人”的受教育者生命本體的關懷，淡漠了對具有鮮活生命的受教育者所時刻面對的“人性”、“人生”或“人的意義”的引導，疏遠了本體“人”的內心世界和精神生活。也就是說，現代教育在增加它“長度”（終身教育）和“廣度”（大教育）的同時，正在失去它應有的“深度”（人的、人性的或人生的教育）。它越來越表面化、膚淺化、技術化，在實踐上越來越把活潑可愛的教育對象作為一種預期的“教育產品”的“原料”來對待，只關注其知識能力等外在特性的塑造，不關注其內在的希望、幸福、困惑、焦慮等等，在把教育對象的目光引向外在世界的同時不再把它們引向自身。教育成了“沒有根的教育”，建立在流沙和浮冰之上，失去了自己質的規定性，失去了自己獨立的尊嚴和價值。學校作為文化場所的人文精神在根本上式微了。

（二）反思：

我們用批判的眼光去審視現代教育，更試圖去尋找它缺失的東西，以擺正它應有的位置。那么，究竟應當如何看待教育、看待教育在今天社會應有的角色呢！

教育的價值是多重的，既有功利性的一面，又有非功利性和超功利性的一面；教育既立足于現實，又應當具有理想品格，應當具有一種著眼于未來的精神，我們應當讓這些得以全面體現。同時，教育絕不能為了現世、為了實利而舍棄它原初的本真。教育的出發點應建立在對個體生命的理解與尊重之上，應當在實現它外在社會價值的同時實現它育人的價值，讓外在目的的實現以內在目的為根本，使學生既懂得人生的價值和意義，又掌握謀生的本領，而不至于成為只掌握謀生本領的“機器人”。

據此，我們可以確立一種主體性教育哲學觀，在根本上明確兩個觀念：第一，人是教育的出發點和目的；第二，人是教育的主體。真正的教育應該是“人的靈魂的教育”，是“人對人的主體間靈肉交流活動”。正如馬克思所說的，“教育之為教育，正是在于它是一種人格心靈的‘喚醒，這是教育的核心所在。”在教育應有的角色中我們再來關照學生作文中的話語，可以看到，話語的迷失正是教育價值缺失的極好體現，而話語也正是解決這種缺失的極好途徑，尋求真實的話語、心靈的話語的確值得我們思考和探究。

李小冬，教師，現居陜西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