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雨水充沛的青春

薔　薇

6月7日 星期六小雨

今天是我生日。

早晨起來，桌上擺了兩只紅皮雞蛋和一張字條，字條下面壓著幾張一百元。字條上潦草地寫著一行字：小醒，今天是你生日。把雞蛋吃掉，找朋友出去玩玩。爸爸有個重要談判，沒時間陪你。

他竟然忘了寫句生日快樂?？墒俏也荒芄炙?。作為一個單親爸爸，能記住女兒生日已經很難得了。但我的心里還是少了點什么，其實，我是想跟他一起去吃頓比薩的。

我拉開抽屜把紙條塞進去，那里面有很多他寫給我的紙條。

翻手機上的電話簿，一個個名字從眼前躥出去，可以隨便打擾誰呢？

電話突然唱起了歌，是隋唐。他說：孟醒，生日快樂。

別說我沒出息，那一刻，我的眼睛熱了一下，差點就掉出眼淚來。我問他怎么知道我生日的。他說這是一個秘密。

隋唐說：要不這樣吧，我請你吃比薩。

這回我的心熱了一下，隋唐這人怎么這么善解人意呢？

坐在必勝客的角落里，使勁喝著蘋果汁，騰出嘴來，我說：隋唐，你覺得活著有意思嗎？

隋唐瞇著他的小眼睛很深沉地說：意思要靠人來找。比如，你不覺得冒著小雨陪美女吃比薩是件浪漫的事兒嗎？

我被他逗笑了。

隋唐總是很快樂。而且，他的快樂很容易感染人。

離開必勝客時，老媽打了個電話過來，她說快遞員給我送了個蛋糕，讓我回家簽收。她人在深圳，本打算陪我過生日的。

我合上電話，都忙，什么都比女兒重要。

分手時，隋唐說：孟醒，以后我要做你最鐵的哥們兒了，你要安慰我，陪著我，聽我發牢騷，幫我解難題，不許煩，不許躲，不許不開心，不許說活著沒意思……

他那一串話很像《河東獅吼》里張柏芝對古天樂說的話。我正張著嘴笑，突然看到隋唐眼里的淚。

他說：孟醒，今天我爸媽離婚了。

7月15日晴

終于考完了期末試。我們一邊大罵出考題的人變態，一邊歡呼雀躍著計劃怎么玩。

隋唐人蔫蔫的。從我生日那天起，他就一直這副被霜打了的樣子。我伸開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說：嘿，哥們兒，這回考不過我，請吃比薩吧？

他懶洋洋地說：那別等出成績了。我這就請吧！

真沒勁，好歹你也說句長志氣的話。我同桌三三損了他一句。

去看電影或者蹦迪，再或者來點狠的，去蹦極！反正我是孤魂野鬼沒人管。

三三嘆了口氣，她說她挺羨慕我的，她還沒放假，她老媽就給她報了Ｎ個班。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點傷。這話是隋唐說的。

走出教學樓，陽光水銀一樣灑得滿地都是。

我不想回家，隋唐也不想，三三更不想。我們跑去流花公園，像小孩子一樣在充氣城堡里又蹦又跳，又笑又鬧。弄得看城堡的大爺趕緊喊我們下來，他說弄壞了要賠的。

隋唐很豪氣地說：賠就賠。我現在窮得只剩下錢了。

我跟三三這通樂，這家伙有錢也不至于這樣狂吧！

坐在草坪上，我說：我媽要帶我去見一個人，肯定是男人。你們說我叫不叫爸呢？

三三說：當然不叫，不然，你爸怎么辦？

隋唐拔了一根草，咬在嘴里，他說從他們分手那天起，我們就注定了要有兩個家。

兩個家那還是家嗎？一只雞蛋掰開了，里面的東西就都淌走了。

我們都不出聲了，生活是太難懂的事。我們不明白當初那么相愛的兩個人怎么會說分手就分手，怎么會說再跟另一個人在一起，就跟另一個人在一起。

隋唐送我回家時，我問他將來會不會結婚。他沒回答我，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孟醒，假期愉快！

7月17日陰

隋唐失蹤了。

我還在睡夢里時，隋唐老媽打來電話問我在哪里。我迷迷糊糊說：在家啊，在床上睡覺呢！隋唐老媽哦了一聲，好半天，她說：隋唐離家出走了。

我騰地從床上坐起來，睡意全無。撥隋唐的電話，已關機。

我抖著手發短信給隋唐，我說我看不起懦弱的男生，如果他逃避，我會看不起他。父母有父母的生活，如果讓他們為了你，犧牲掉一生的幸福，你愿意嗎？

我接到了三三的電話，她說：孟醒，你也不知道隋唐去了哪里嗎？隋唐不會想不開吧？

我搖頭，拼命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一整天，我都在不停地翻看手機，手機顯示短信發送成功。沒關系，他只要看到我說的話就好。我又發了短信過去，這次，比較麻辣，我希望把隋唐罵得狗血噴頭才好。我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詞匯量不夠。

隋唐仍然沒有回。

我做了一夜噩夢，夢見他站在懸崖邊上對我說假期愉快，夢見他伸開雙臂跳到海里……從夢里醒來，我打開電腦，寫下這篇日記。

7月25日 太陽雨

隋唐仍是沒音訊。我見了他的母親，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埋怨自己，說太傷孩子了，要是等到他考完大學再離就好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阿姨，隋唐沒事的，或者他只是去哪兒玩了。

我發很多短信給隋唐，不管他看不看，我都要告訴他，他不是孤兒，很多人在關心他。

我見了老媽的新男友。比老爸高，比老爸帥。說實在的，跟老媽很相配。但是我的心里還是很別扭。我希望他樣樣都不如老爸，這樣才痛快。

那男的很殷勤地給我搛菜，我看出他的緊張。在隋唐出走前，我想過我不會讓那男人得逞娶走我媽?？涩F在，我在安慰隋唐的過程中，明白了很多。

從餐館出來時，我伸出手給那位叔叔說：對我媽好點，我很不好惹的。那人笑容滿面，說一定一定。

我又打電話給老爸，說我想請他吃頓飯，朝天鍋，很辣很辣的。老爸很爽快地答應了。

剛掛掉電話，電話就響了。

居然是隋唐。他說：孟醒，我在內蒙古大草原上，這里水草茂盛，特別美。

我的眼睛濕潤了。我說：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吧，她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隋唐嗯了一聲，說：我知道了。放心吧，我會打的……

我發短信給隋唐，說：我們終將會穿越雨水充沛的青春，加油！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