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們去哪里游戲？

馮　寅

編者按：當電子競技遭遇了全球性金融危機的重創時，所有人都把暴雪即將發布的大作《星際爭霸Ⅱ》當作了救命稻草。且不論星際2能否給低迷的電競職業圈帶來一陣久違的甘露。當暴雪前不久宣布網易將成為《星際爭霸Ⅱ》在中國的官方代理商和暴雪戰網系統(Battle.Net)在中國的合作運營商之后，一場重量級的暗戰在另一個戰場上已經開始悄然醞釀……

盛大的有一個“傳奇”

2002年9月前，浩方還只是一家從事電信集成業務的公司。一次偶然的機會，浩方接到了為電信公司開發單機游戲網絡對戰平臺的業務。浩方總裁李立鈞在帶人把軟件研發成功并做了幾筆買賣之后，萌生了自己去做對戰平臺運營商的想法。因為手握一大批一線技術人才的優勢讓他們的自主運營無論是核心技術內容還是服務水平都要高于其他對手。打定主意的李立鈞在2002年底就已經開始了對該項目的大規模投資和策劃。

不過當時李立鈞沒有想到的是，伴隨著2002年《魔獸爭霸Ⅲ》在中國的火熱躥紅以及2003年國家體育總局對電子競技項目的正式立項，電子競技的興起為游戲對戰平臺帶來了成千上萬的注冊用戶群體，而浩方對戰平臺作為國內最早和最專業的對戰平臺自然也靠此契機打響了自己在全國玩家中的名號。2004年，黃春雨作為拓展總監東征西討，先后與國內大部分省市電信公司簽下合作協議，服務器全國連成一片，以破竹之勢壟斷了游戲平臺市場。到2004年底，浩方官方宣布已經擁有3500萬有效注冊用戶和40萬最高同時在線人數，一躍成為全球最大的免費對站平臺。2006年，已經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國內最大網游公司盛大逐步完成了對浩方在線的收購，浩方由此也獲得了更有力的支持和更大的運作空間。截止到2008年，浩方官方對外宣布擁有超過1億5000萬注冊用戶數量，最高同時在線人數達到了創紀錄的75萬人。

和很多互聯網的神話一樣，浩方的崛起就如同一個掘金者一夜暴富的故事，它伴隨著中國電子競技的成長已經成為了業內一個獨特的符號，平臺的規模甚至早已超過了暴雪從1996年就開始運作的正牌戰網(BartleNet)。但是，與暴雪獨立的戰網系統不同，浩方并沒有掌握絕對強勢的核心技術，其研制的對戰平臺從本質上來說只是一個相對簡單的虛擬局域網技術，更不用說依賴暴雪盜版游戲生存的對戰平臺本身就涉及到侵犯暴雪知識產權的隱患。2004，暴雪多款單機游戲在華銷售代理商神州奧美就曾以浩方平臺侵權為由將浩方告上法庭，要求索賠12億巨額賠款，倍受矚目的天價官司迅速引發了一系列業內和社會的連鎖反應。盡管法院最后以“奧美不具備主體訴訟人的資格”駁回了奧美的訴訟，但案件的敏感性還是不得不讓浩方出了一頭冷汗。奧美作為中國互聯網的路人選手確實不足為懼，但如果有著數十年國際聲譽的游戲巨頭暴雪要出招的話，浩方還能夠如此輕松應對嗎?

暴雪面前的三座大山

知識產權并不是一個新鮮的名詞。從最早的打擊盜版光盤和書籍的呼聲到現在動輒上億索賠金額的國際性侵權案件，知識產權的概念已經潛移默化地被越來越多的人所了解。2008年中國的方正科技曾以“暴雪未經許可在《魔獸世界》中使用方正字體”為由向暴雪和第九城市索賠1億元，成為年度知識產權第一案。雖然最后方正由于自身的訴訟存在諸多法律漏洞而難以前行，但巨大的社會影響力還是讓知識產權的概念更加深入人心。在國外，知識產權的問題也同樣受到關注，2007年，美國傳媒巨頭擁有MTV音樂電視網的維亞康姆公司就以“蓄意大規模侵犯版權”為由，將YouTube及其母公司Google告上法庭，并索賠10億美元，法院最終判定Youtube侵權成立。可以說，維護知識產權已經是世界范圍內的共識，無論多么有背景的公司，一旦越過這道譬池，那么就很難全身而退。

對比到神州奧美與浩方在線的天價官司，來勢洶洶的神州奧美甚至還沒走到論證“侵權”的一步就因為不具備主體訴訟資格而被打入了深淵。我們仔細地想一想，這樣的結果實在是意想之外、情理之中。業內人士認為。神州奧美此番的主要目的，無非是借打擊國內眾多對戰平臺，迫使其關閉而使自己的戰網壟斷國內的市場，獲得龐大的用戶資源。如果勝訴，整個國內的對戰平臺都要停止運營，而神州奧美顯然沒有操作中國互聯網的深厚實力和背景。自身實力不足，一上來挑選的對手就是國內業界的執牛耳者，單想靠從別人那里買來的幾張游戲代理合同就試圖借機顛覆整個產業，神州奧美的野心顯然遠遠超越了自身的實力，這是它敗訴的根本原因。此外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本應作為真正訴訟主體的暴雪從頭到尾也沒有任何官方聲明，這讓勢單力薄的奧美猶如螳臂當車，沒有任何收獲。

那么，本案的結果是否就意味著浩方不存在任何侵杈行為呢?浩方總裁李立鈞曾以“正版Windows和盜版Photoshop”為例回應過這個問題，認為浩方本質只是一個“虛擬局域網”技術，就好比你在正版Windows系統上用了盜版Photoshop，那么Adobe是不是可以起訴微軟鼓勵盜版呢?這話聽起來有理，但本質還是避重就輕，只能是對媒體的措辭，法律上始終是缺乏說服力。法律專家曾表示，要認定侵權的事實，是否獲取了商業利益是重要的量化標準，僅從這一點來看港方始終是難逃追究。神州奧美也許確實不具備主體訴訟人的資格，但暴雪作為游戲的原創公司對旗下游戲擁有不可置疑的所有權，以浩方為代表的國內對戰平臺從暴雪手中搶走了數億計的玩家用戶群，這對于暴雪來說是赤裸裸的掠奪。于情于理，暴雪的心血結晶都不應該只給別人印鈔，何況暴雪這家公司的底牌也不懼中國的任何一家同行，但暴雪為什么直到現在都不出手呢々

早在2004年暴雪公司商務運營高級副總裁保羅-山姆斯(Paulw.Sams)來華訪問時就和奧美電子探討過在中國架設戰網(Battle.Net)的問題，但這個提案最終還是很快夭折，最大的阻礙就是浩方對戰平臺在中國壟斷性的地位。分析師認為，暴雪并不是不想介入中國的戰網市場，但國內鋪天蓋地的盜版市場和背景復雜的對戰平臺讓他們感到了“水太深”。暴雪是個精明的商業公司，他們的企業文化決定了這家公司不會打無準備之仗。奧美想去以一敵百，暴雪可不會跟在后面犯傻。想扳倒浩方，暴雪要面對的遠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簡單。

首先暴雪要面對的就是浩方背后的網游巨頭盛大公司，這個給中國政府帶來無數稅收的招牌企業在一定程度是代表了整個中國的互聯網產業，巨大的影響力讓其自然不會輕松敗下陣來。2003年韓國公司Actoz、Wemade狀告盛大《傳奇世界》侵權，在長達1年多的糾紛中盛大總裁陳天橋沒有作出任何讓步，這場是非終以韓國人的妥協而告終。盛大的這場勝利不僅展現了公司強大的實力，更是讓其主場作戰的優勢體現得淋漓盡致。

其次，浩方的背后除了母公司盛大的支持之外，還有一潛在的巨頭充當了關鍵的角色。據悉，浩方對戰平臺實際上是基于英特爾公司網絡技術和硬件支持，這和暴雪的戰網系統有本質的區別。英特爾一直對電子競技產業特別關注并寄予厚望，是早期大規模贊助電競的廠商之一，這也是他們最近以來一直受到反壟斷法的困擾和主要競爭對手AMD的強勢下眾多投資項目之一。暴雪想用BN逼遇英特爾技術支持所搭建的游戲對戰平臺，這本身就是一次不小的摩擦。英特爾作為全球最強勢的老牌企業之一，連微軟這樣的國際巨頭也曾為了配合英特爾主板銷售不得不降低vista運行的配置，暴雪和英特爾這兩大強勢的公司如果涉及到自己利益的紛爭，顯然暴雪要顧慮的東西遠不止法律這么簡單。何況在2008年英特爾對浩方進行了正式投資，成為了盛大之后的第二大控股機構。兩大護法同時坐陣，暴雪縱然是游戲界頂級開發公司，也未必有殺個三進三出的底氣。

除去這兩塊硬骨頭之外，暴雪在中國要面對的還有習慣于盜版和免費的大量中國玩家和中國電競媒體與本土對戰平臺的相互合作關系，能平均每日給中國電信帶來5億分鐘在線時長的浩方顯然也是政府重點照顧對象。此外，浩方平臺上除了有暴雪的游戲之外，也有包括EA在內的其他大廠商和自己的原創游戲，這其中復雜的關系讓暴雪很難快刀斬亂麻。

退一步講，即使暴雪真的決定打這場官司并打贏了，那又怎么樣呢?奧美早已不是暴雪授權的代理，戰網在國內更是遙遙無期。玩家如果想去BN的亞洲服務器，又要面對種一樣的中國網絡，缺乏傳播聚道會讓暴雪游戲的流行度在中國大大降低，從長久來看百喜無一利：但萬一官司輸捧的話，對暴雪這樣少有敗局的強勢公司在聲譽上造成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更關鍵的是。一旦浩方真正開始“理直氣壯”，那么對暴雪今后的任何電競游戲都可以遵循拿來主義，BN在中國恐怕再難有翻身之日。

那么，暴雪會就此認栽?顯然也沒那么容易。暴雪這個天才云集的傳奇公司自然不會永遠看著自家的孩子給別人賺得滿堂彩。業界評論認為，暴雪不是不想打這個官司，從長遠來看。這個官司幾乎是必打無疑，但問題是“that day is not today”，暴雪的時機還沒到。現在，一直按兵不動的暴雪不動聲色地打出了自己第一張牌，《星際爭霸Ⅱ》。

巨頭之爭才剛剛開始

從暴雪公司和ACTIVISION(動視)合并以后，這兩大游戲巨頭結合后的實際盈利能力就成為了人們所關心的焦點。在動視暴雪2008年第四季度的財報中，盡管該季度動視暴雪的總營收高達23.4億美元，但總體依然有7200萬美元的虧損。而整個2008年的盈利情況也是ACTIVISION好過暴雪。如今的暴雪已經有超過90％的盈利來自于他們所研發的網絡游戲《魔獸世界》，這對于當初以制作單機游戲起家的暴雪來說多少有點諷刺的意味。盡管《魔獸世界》從目前來看依然會非常強勢，但暴雪還是必須找到更多的盈利點，這也是目前全球金融危機下的一個老牌公司應該具有的危機感。《星際爭霸Ⅱ》的研發耗費了暴雪太多的精力，他們理應去思考如何更有效地收回成本。除了歐美市場一如既往的宣傳和調足胃口之外，中國這塊處女地所蘊含巨大價值讓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再采取行動。

暴雪當初在尋求中國戰網的運營商時，很多一線的大企業都在考察和接觸之中。據悉，暴雪考核的內容主要無非有兩點，一是在中國有深厚的背景，二是企業自身有超強的實力和完善的企業文化。所以剛剛被主要競爭對手EA入股并代理EA旗下的《FIFA on line》的第九城市縱然是近水樓臺，也因為“吃里爬外”被排除在外，同樣被暴雪看中的完美時空也因為代理費用的問題陷入了談判僵局，騰訊網絡雖然各項硬件條件都不存在問題，但由于其主要的業務還是在網絡媒體上，因此也不太可能和暴雪分享數據庫資源。如此折算下來，有著多年自主研發和代理經驗的網易成為了暴雪最佳的選擇，而丁磊對于運作暴雪戰網顯然也是向往已久。

“最終決定命運的，卻是兩家公司的心態。我們擁有相似的公司價值觀和公司文化。這一點很重要并促成此次合作。”丁磊在接受采訪時這樣評價網易和暴雪的合作。確實，與很多巨頭純商業性地運營不同，科班出身的丁磊更熱衷自主研發。他對于暴雪的戰網不僅有商業性的構想，也有技術性的建設，能否實現一個心中理想的“中國式戰網”是丁磊最感興趣的地方。網易在(夢幻西游)等系列作品漸漸走下神壇之后，后續性的盈利點明顯不足，在市場和財報上也由當初和盛大、騰訊的三分天下開始危機四伏，在這個環境下和暴雪的聯合無疑于給自己的未來找到了一條光明的出路。除了《星際爭霸Ⅱ》的合作，戰網在手的網易在《暗黑破壞神3》和其它暴雪后續游戲的代理都將占盡先機。

對于暴雪來說，此次合作同樣意義重大。據我們特殊渠道了解，《星際爭霸Ⅱ》目前已經完成了后期絕大部分收尾工作，為何遲遲不能上市，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國戰網的搭建還沒有到達一個滿意的程度。據透露，《星際爭霸Ⅱ》將不再支持普通的局域網對戰，也就是說，想實現網上對戰，買正版上戰網是唯一的方法，這也體現了暴雪做大戰網的決心。相對于游戲本身的發售，暴雪更看中的顯然是BN在中國的發展情況。如果能借助這次《星際爭霸Ⅱ》發售的契機來正式進軍中國游戲平臺市場，那么對暴雪未來的所有電競游戲的開發都有深遠的意義。網易作為中國互聯網時代的開朝元老之一，其業內影響力和社會影響力都有助于暴雪構想的實現。暴雪選擇網易，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多年來網易一直是中國少數幾個能牽制盛大的公司之一，暴雪需要這一手資源為其保駕護航。

說到這里，我想我們都該明白暴雪等待的時機是什么了。如果網易運作的戰網能如愿的沉重打擊以浩方為代表的國內游戲對戰平臺，到最后成為有能力取代浩方的游戲平臺時，暴雪和浩方的這場官司不可避免。不要問為什么都超過對手了還要打擊?國際性公司都不會放棄原則性的問題。暴雪這樣強勢的企業更是如此，何況有網易的背景，屆時天時地剝人和都會倒向暴雪。浩方目前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場危機，在近期遭遇了宏觀經濟影響導致上市計劃擱淺，面臨用戶流失等諸多自身問題后，浩方也逐漸開始從單一的對戰平臺向社區方向發展，在盛大各方資源的整合下，浩方已經開始謀求轉型。不管怎樣，未來的平臺大戰肯定是一個激烈無比的景象，網易和暴雪要面對的是不僅是盛大和谷歌強強聯手，也有九城和EA的虎視眈眈，然而最令人擔心的恐怕還是萬年不死的盜版市場和最廣大玩家的免費平臺依賴癥。無論誰輸誰贏，這場較量都不可能是一招半式可以決出勝負。也不會是一歉星際2就能夠決定，這會是一場漫長的戰爭。面對制作游戲十年磨一劍，報仇也要十年磨一劍的暴雪，浩方要解決的事情顯然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