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裔麥道夫

沈克明

“股神”巴菲特有句名言：“只有退潮了，才知道誰在裸泳”。當此次金融危機退潮時，出現了一批“裸泳者”，麥道夫無疑是名氣最響的一個。“裸泳者”中也不乏東方面孔，比如，有著“華裔麥道夫”之稱的彭日成

自美國納斯達克前董事會主席伯納德-麥道夫因涉嫌“龐氏騙局”于今年6月被判一百五十年監禁之后，美國證交會已經向聯邦調查局遞交了一連串涉嫌證券欺詐的投資基金公司名單。聯邦檢察院馬不停蹄地在審查AIG等出問題的金融機構高官是否涉嫌證券欺詐，證券欺詐案例一個接一個被偵破。

這其中有一起案件備受中國媒體關注，而且中國臺灣的大批投資者直接受到牽連。當事人名叫彭日成，被喻為“華裔麥道夫”。彭于今年4月29日因涉嫌金融欺詐被美國聯邦調查局(FBI)逮捕。本案最特殊的一點還在于，“案犯”彭日成于9月12日在美國洛杉磯神秘死亡，年僅42歲。彭日成的死，給案件的進一步調查設置了障礙，致使有些疑團成為永久的謎團。

出庭前暴斃

彭日成案暴露在公眾面前是在今年4月。4月26日，美國證券交易管理委員會(v2-F簡稱“美國證交會”)向洛杉磯聯邦法院提出民事訴訟，起訴彭日成涉嫌詐騙近億美元并偽造學歷和工作經歷。4月28日，彭日成被美國聯邦調查局逮捕。

彭日成被媒體稱為“華裔麥道夫”。他出身在中國臺灣，母親經營家具，在臺灣人際關系廣泛。彭日成15歲到美國，1990年入美國籍。2002年，彭日成與五位生意合作伙伴，在加州成立了“私募投資基金管理公司”即保盛豐集團。

從美國證交會4月28日發出的通告中獲知，彭日成自稱曾擔任摩根士丹利高級副總裁，畢業于加州大學MBA。但調查發現，這些履歷很有可能是偽造的，在摩根士丹利公司與加州大學根本沒有他的檔案。

美國證交會稱，彭日成和他的保盛豐集團侵犯投資者利益，購買或出售未經美國證券交易注冊的證券產品并進行內幕交易。彭日成以不正當“老鼠會”方式傳銷金融衍生品，騙取投資人8300萬美元，裝入自己腰包。

7月27日，彭日成一案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南部的一個小城開審。對彭日成本人，美國檢方有了新的指控，指控他犯下“非法轉移資金”罪。按照美國法律規定，每個賬戶取款1萬美元以上，銀行就要向國稅局報告。彭日成從2007年起至2009年，先后38次從銀行提款，為了逃避法律監管，他每次只提款9500美元或者9900美元。若彭日成“非法轉移資金”罪名成立，他將面臨最高十年有期徒刑。

7月27日出庭，是彭日成最后一次公開露面。原定下一次庭審是在9月15日，但在9月12日，他突然死亡。

9月11日下午，洛杉磯警方接到彭日成家人的呼救電話，當警方與救護車趕到時，保釋在家、戴著電子跟蹤器的彭心臟跳動近似停止，但還有呼吸，送到醫院后，在12日清晨宣告死亡。警方在現場沒有發現他殺或自殺跡象，醫生告訴家屬說，他犯了心臟病。家屬證實，彭日成在死亡前幾天感到身體不舒服。洛杉磯警方法醫說，尸檢的毒物化驗報告要二三個月才能出來。截至目前，警方尚未公布彭日成真正的死因。

彭日成的突然死亡，給聯邦調查局繼續追蹤彭日成詐騙近億美元的下落帶來困難。聯邦調查局發言人表示，有可能取消對彭日成的指控，但會繼續調查美國證交會提供的保盛豐集團金融詐騙一案。

彭日成如何做局

保盛豐集團最初的主營業務及盈利模式是這樣的：折價收購老年人未到期的人壽保單，在投保者死亡之后獲取保單的賠償金。舉例來說，一位老人在他中年時向保險公司買了100萬美元的人壽保險，正常隋況下，該投保人死后家屬可以獲得100萬美元的賠償金。過去的十幾年，這位老人已經向保險公司支付了累計10多萬美元的保險費，但后來沒有能力繼續繳付保費，這時保盛豐集團就與老人簽約，付給老人已經支付的保費金額的70％-80％并承擔后續保費，等老人死后，那100萬美元就歸保盛豐集團。從理論上分析，這是個好買賣，但問題出在老人活的年頭，大家都長壽，不會很快死去，保盛豐集團的資金鏈就出問題了。

保盛豐集團的錢多來自臺灣。臺灣至少有6家銀行與金融機構曾在網絡或者報刊媒體刊登廣告，宣傳保盛豐的“高回報理財產品”，吸引到1.6萬人購買，其中包括35個富豪，募集資金總額近250億新臺幣，約8億美元。到2009年4月案發，保盛豐旗下的私募投資基金總額約有40億美元。

保盛豐集團總部在洛杉磯，并在紐約、倫敦、臺北、北京和上海均設有辦事處。這些辦事處向全球推銷百余種金融衍生品，像賣“次貸”產品一樣，層層有回報。

北京、上海兩地的辦事處忙碌了幾年，有沒有個人或銀行被卷入，暫時還沒有相關報道。今年4月，上海一名財經記者打電話到上海辦事處刺探消息，對方只回答“現在很忙”。而現在，上海辦事處的電話已成了空號，集團的網頁只有總部與7個辦事處的地址與電話號碼。4月29日，聯邦政府凍結了保盛豐集團與彭日成的資產。

被彭日成開除的保盛豐私募集團前任主席阿布巴卡爾向《華爾街日報》透露：保盛豐從2007年開始陷入經營困境，彌補資金虧損的方法是，挪用新吸收的投資房產、度假公寓的資金充當舊有投資者的利潤。為了給投資者發放高額的回報利率，“龐氏騙局”就此開始了。

阿布巴卡爾的一席話，讓《華爾街日報》的記者想起了美國納斯達克股票市場前董事會主席伯納德·麥道夫因涉嫌“龐氏騙局”被判一百五十年監禁的事，于是給彭日成戴上了“華裔麥道夫”的帽子。

彭日成為人：涉嫌買兇殺妻

案發至今，彭日成和保盛豐集團的律師均否認個人與公司涉及任何不法行為，美證交會的指控是錯誤的。

出事前，被不少中方媒體稱為“華裔金融家”的彭日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有兩件事可以幫助我們從不同的側面有一些了解。

1997年，彭日成因為妻子的死險些入獄。1997年5月，彭日成的妻子珍妮在家中被人槍殺，死得不明不白。當過“舞娘”的珍妮在1993年曾經報警，說彭日成威脅要殺她，她還說彭日成打斷她的鼻梁，并從她父母親處偷錢，還脅迫她從銀行提款7萬美元供彭日成賭博飲酒。在案件調查過程中，警方始終懷疑彭日成買兇殺妻，因為珍妮曾聘請私家偵探調查丈夫是否有外遇，而且她就是在約見偵探當天被人射殺。但后來終因證據不足，警方釋放了彭日成。

另據彭日成的前合伙人麥克徐先生爆料，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他曾遭遇彭日成逼迫開證券賬戶，彭從該賬戶盜用資金。他們當時合伙成立了風險投資公司天空資本(sky capital)，徐任總裁。1997年6月，彭日成冒充徐的簽名，盜取賬戶里300萬美元。徐

與彭對質時，彭日成只說了“需要這筆錢”。徐說，為了此事，他特赴臺灣向風險投資的董事們解釋；后來徐通過充公彭日成在公司股份，收回了2／3被盜資金。彭日成被開除出公司。

在法院審理彭日成欺詐案時，調出了彭日成地下情人楊素薇的電子郵件，法官懷疑彭日成的不義之財已經轉入到英屬維爾京群島楊的名下，但楊素薇目前行蹤不明。

彭日成的300萬美元用在了何處沒人知道，而他的妻子珍妮之死也成了永久的懸案。

騙局延伸至中國內地

保盛豐集團與中國保利集團交情不淺。

按照保盛豐集團前任主席阿布巴卡爾德說法，保盛豐是在2007年遭遇經營困局。而從2006年開始，彭日成在中國境內媒體亮相的頻率開始走高，影響最大的當屬參與新疆一家煤礦的收購。

《烏魯木齊晚報》等媒體在2007年1月11日報道稱，新疆自治區和烏魯木齊市部分領導人在紅山賓館接見中國天然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國天然”)重要股東及投資者彭日成一行。

新疆聯合產權交易所信息顯示，2006年3月到6月，新疆托克遜露天煤礦曾在該所拍賣，交易所預估煤田面向的烏魯木齊市場原煤缺口160萬噸。估計煤礦正常經營的利潤每年8000萬元，收購價6500萬元，追加投資5000萬元，總投資11500萬元。

據報道，2006年9月，中國天然收購了新疆托克遜露天煤礦及托克遜露天煤礦運輸有限公司80％的股權。在人們質疑中國天然公司性質時，北京天然負責人高先生回答記者的詢問時說：“中國天然是一家在境外設立的外商獨資企業。”新疆當地媒體報道稱，中國天然投資控股有限公司注冊于英屬維爾京群島，并以香港為核心開展業務，公司主要股東為中國保利集團屬下的保利投資有限公司及PEM，GROUP(Private·Equity·Management·Group)。這里所指的PEM，GROUP就是彭日成的私募股權投資基金保盛豐集團。當時的報道稱，彭日成的私募股權投資基金在中國境內投資了高速公路、發電廠、物流、煤礦與金屬礦山等項目，項目投資總額約130億元人民幣。

在保盛豐集團巨額投資中國天然后，彭日成回到洛杉磯總部，對公司董事說：“投資新疆煤礦的收益可以彌補公司的虧損。”

美方媒體稱彭日成的私募股權投資基金集團是個欺詐集團，涉嫌利用層壓式騙局進行跨國詐騙和洗黑錢；而中方媒體說，彭日成的私募股權投資基金集團在中國投資了130億元人民幣。現如今，不知那“130億”的投資后事又將如何。

銀行“殺人”不成反傷了自己

彭日成一死，讓那些購買了保盛豐“高回報理財產品”的投資人追討損失更加艱難了。

相比之下，臺灣的投資人算是幸運的，可謂有驚無險。被《華爾街日報》提及的臺灣購買并推銷保盛豐證券與理財產品的華南、永豐、渣打、安泰、萬泰及臺中商業銀行均表態，1.6萬個投資人可以全身而退，不會有任何損失。臺灣金融管理委員會規定，銀行代理或居中銷售產品，必須擔起善良管理人責任，遇到類似情況，銀行必須以受委托人名義，向投資者買回產品，然后再向發行機構索賠。

如今，上述銀行的損失要向誰索賠?保盛豐基金到底向中國內地投了多少錢?盈利了沒有?彭轉移到情人楊某名下的“不義之財”有多少……

彭日成之死，斷了許多線索，法庭要理清此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與保盛豐有過交易的臺灣以及其他地方的銀行或金融機構要追回損失，恐怕還要打幾場連環官司。

與保盛豐集團有關的臺灣、香港的金融機構負責人紛紛表示，將密切關注保盛豐事態的發展。巴菲特說金融衍生品是“大規模殺傷武器”。臺灣的一些銀行幫助保盛豐用“大規模殺傷武器”殺人，結果卻殺傷了自己。

不斷出現的金融欺詐案讓人反思，對于投資者，特別是普通投資者而言，相信一個私募基金高回報的“理財產品”是很危險的，哪怕是由國資銀行代理，如果協議上約定代理機構不負責擔保，那就更可怕了。在面對賣家天花亂墜的“忽悠”時，投資者要不斷提醒自己，在今天這個年代，一個私募基金要在幾年之內募到幾十億美元，除了犯法，可能沒有其他途徑。一個看似美好的融資渠道，也可能是一個騙人圈錢游戲的開始——證監會等有關機構責任重大啊!

麥道夫與“龐氏騙局”

今年6月29日，美國紐約南區聯邦法院判處美國納斯達克股票市場公司前董事會主席、71歲的伯納德·麥道夫有期徒刑一百五十年。麥道夫被稱為美國歷史上最大的“龐氏騙局”策劃者，該案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大的金融欺詐案。麥道夫丑聞案對全球投資者帶來巨大的心理沖擊，眾多知名機構甚至也被騙。根據麥道夫的供述，他以高資金回報率為許諾，騙取投資者進行投資，并用后續投資者的投資償付前期投資者進行欺騙。麥道夫將“龐氏騙局”維持多年，金額超過600億美元。在麥道夫一手炮制的這起“史上最復雜和最大型的金融詐騙案”中，已有數名投資人被迫自殺。這一令人難以置信的騙局背后，暴露的是從美國監管者到投資者的一系列問題，教訓無疑是慘痛而深刻的。

“龐氏騙局”是一種最古老和最常見的投資詐騙，是金字塔騙局的變體，很多非法的傳銷集團就是用這一招聚斂錢財的。

“龐氏騙局”源自于一個名叫查爾斯·龐齊(Charles Ponzi.1878～1949)的人，他是一個意大利人，1903年移民到美國，一心想發大財。經過美國式發財夢十幾年的熏陶，龐齊發現最快速賺錢的方法就是金融。1919年，他來到波士頓，設計了一個投資計劃，向美國大眾兜售。

這個投資計劃說起來很簡單，就是投資一種東西，然后獲得高額回報。但是，龐齊故意把這個計劃弄得非常復雜，讓普通人根本搞不清楚。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世界經濟一片混亂，龐齊便利用了這種混亂。他宣稱，購買歐洲的某種郵政票據，再賣給美國，便可以賺錢。國家之間由于政策、匯率等等因素，一般人不容易搞清楚。龐齊一方面在金融方面故弄玄虛，另一方面則設置了巨大的誘餌，他宣稱，所有的投資，在45天之內都可以獲得50％的回報。而且，他還給人們”眼見為實”的證據：最初的一批“投資者”的確在規定時間內拿到了龐齊所承諾的回報。于是，后面的“投資者”大量跟進。

在一年左右的時間里，差不多有4萬名波士頓市民，像傻子一樣變成龐齊賺錢計劃的投資者，而且大部分是懷抱發財夢想的窮人，龐齊共收到約1 500萬美元的投資。當時的龐齊被一些愚昧的美國人稱為與哥倫布、馬爾孔尼(無線電發明者)齊名的最偉大的三個意大利人之一，因為他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發現了錢”。

1920年8月，龐齊破產。他所收到的錢，按照他的許諾，可以購買幾億張歐洲郵政票據，事實上，他只賣過兩張。龐齊被判處五年刑期。1949年，龐齊在巴西的一個慈善堂去世。死時，這個”龐氏騙局”的發明者身無分文。

此后，“龐氏騙局”成為一個專門名詞，是指以高資金回報率為許諾，騙取投資者投資，用后來投資者的投資去償付前期投資者的欺騙行為。

自龐齊以后，不到一百年的時間里，各種各樣的“龐氏騙局”在世界各地層出不窮。各種各樣的“龐氏騙局”雖然五花八門，千變萬化，但本質上都具有自“老祖宗”龐齊身上沿襲的一脈相承的共性特征：一，低風險、高回報的反投資規律特征。二、拆東墻，補西墻的資金騰挪回補特征。三、投資訣竅的不可知和不可復制性。四、投資的反周期性特征。五、投資者結構的金字塔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