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杠子饃等二則

王偉鋒　鄧中杰

我老家在西峽縣。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填飽肚子是人們的最大心愿。能吃上一個白面饃，那就是一種奢望。1976年麥假，我高中畢業回到村里務農，聽人說到重陽水庫干體力活兒能吃上白面饃。于是。我就找生產隊長軟纏硬磨了幾天，隊長也就同意我去了。

我們村(當年稱大隊)在重陽水庫是挖溢洪道的。第一天上午，我咬牙拉完了45車土后，又渴又餓，加上太陽曬，地上蒸，真是筋疲力盡，但又怕別人笑話，硬是撐著回到住地，然后倒在床上。伙伴們喊我盛飯，我也只能答應，卻動彈不得，當我聞到伙伴們端回來的飯菜味兒時，幾次想起身都沒起來。后來，多虧伙伴們拉了一把，我才站起來。那天中午，看著白生生的白面杠子饃(一斤白面可蒸一斤二三兩的饃，饃似杠子)，我卻沒有一絲的食欲。在伙伴們的勸說下，又想到下午要干活兒，我才勉強吃了一小半饃、半碗面湯。但沒過幾天，我就慢慢地適應了，把一根杠子饃、一碗南瓜菜、一碗面湯全填到肚子里，還覺得肚子有些空。

大約過了半個月，食堂把自己飼養的一頭豬殺了改善伙食。那天中午，我的碗里盛了兩塊肉。我好久沒吃過肉了，幾次把肉夾起來，就是舍不得咬，看看又放到碗里。后來才把兩塊肉放到了嘴里，又反復地嚼，慢慢地品，過了好久才送到肚子里。

有天中午剛一放工，就聽說食堂要派手扶拖拉機回村拉糧食。我急忙找帶隊的請了假，又把飯菜盛回來，然后帶著從碗里挑出來的三塊豬肉和一個白面杠子饃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奶奶正吆喝著妹妹、弟弟吃飯，她見我回來，很是高興，又是撣我身上的浮灰，又是給我倒開水，還說我黑了、瘦了。吃飯的時候，我先把白面杠子饃掰成三份，遞給奶奶、妹妹和弟弟，又把三塊豬肉分別夾給他們。奶奶說啥也不肯吃，又把她的那份饃分成兩塊遞給弟弟、妹妹，把那塊肉又夾到我的碗里。就這樣，你夾給我，我夾給你，反反復復多次。我急得哭了，他們才停下來。最終，在我的堅持下，奶奶、弟弟、妹妹三人分享了白面杠子饃和肉。雖然我吃的是紅薯糊，但看著他們開心地吃著饃、嚼著肉，我心里那個香勁兒、甜勁兒、美勁兒，就甭說了。

養兒方知父母恩

仿佛只是一個轉身，女兒如今已經7歲了，上小學二年級。

從7年前那個夜晚，產房里傳出女兒的第一聲啼哭開始，為人父的幸福感就悄悄來臨。看著襁褓中粉嘟嘟、肉乎乎的小人兒，心頭悠然蕩漾起一股暖暖的柔情。女兒一天天長大，每次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先看看女兒。有時即便她已經熟睡，我仍滿懷喜悅地望著她的小臉，不由自主想摸摸她的小手。

女兒一歲的時候，有天夜里哭了整整一宿，全家人誰都哄不住。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妻就趕緊抱著她進城看病。跑了兩家醫院，直到晚間才診斷出是腸套疊。醫生建議做個小手術，需要我和妻子幫忙。在醫院胸透室，我和妻子在手術床上摁住她，女兒手腳亂動，哇哇大哭。當時她還不會說話，剛會喊“爸爸、媽媽”，那天卻一個勁兒地叫著“爸爸，爸爸”。我的心一軟，手稍微松了一點兒，不料她的腳使勁一蹬，剛插好的管子又掉了。醫生回過頭，狠狠地訓斥了我幾句。我的眼淚刷地流了出來，說不清楚是心疼女兒還是心里委屈。

女兒開始學走路了，卻又免不了磕磕絆絆。有一天，我父親開著三輪摩托車從外面回到家，女兒熱情地跑過去迎接。不料，她的身子貼到了摩托車的排氣管上，被燙傷了一大片。當時我不在家，待到一個月后回去，女兒的腿上仍是傷痕累累。我無語地抱住女兒，又一次落了淚。父親懊悔地說，當時沒敢告訴我的原因，就是怕我在學校分心，影響給學生上課。

去年夏天，女兒又一次受了傷。這一次，是她走路時跌倒，被碎玻璃扎傷了左臂。靜脈血管被割斷，血流如注。在醫院手術時，只實施了局部麻醉，女兒哭得撕心裂肺，我和妻子在走廊里相對飲泣。在女兒住院治療的半個月里，我在學校和醫院之間來回奔波。那段時間，真是身心俱疲。

從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一點點地把他撫養成人，這其中不知要付出多少心血。想起自己小的時候，在那個貧窮的小山村，父母為養育我和弟弟，不知付出了多少艱辛。老話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責，不養兒不知父母恩。直到有了女兒之后，我才對這句話有了更為深切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