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系的情婦、正直的女車掌與冷酷的獄卒,其實是同一個善良老百姓。
美國81屆奧斯卡,女星凱特·溫絲萊特憑著電影《生死朗讀》中出色的表演,順利封后,但不是每個人都為她歡呼。事實上,在奧斯卡頒獎典禮前,就有猶太團體大聲呼吁,絕對不能讓她憑此角色獲獎。因為在他們眼里,女演員的精湛演技,與她那宛如羅馬女神的美貌,美化了否認屠殺猶太人的立場。
溫絲萊特所飾演的36歲德國電車查票員漢納,與15歲少年相戀。溫存之際,她總喜歡叫少年抽一段書本段落讀給她聽。消失10年之后,漢納重新出現在而今就讀法律的青年面前,卻是以納粹戰犯的身份出庭受審。恥于當庭承認她是文盲,漢納選擇以主謀身份認罪。經過漫漫牢中歲月,老年已至,面對情人椎心質問,她也不愿真正悔罪。她最終對人生的絕望,不是因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卻是來自情人的荒蕪眼神。
片中,漢納最雷霆萬鈞的一句臺詞,就是她一臉疑惑,反問主審法官,不然,“你會怎么做7”法官怔住,無言。仿佛她問進了千萬人的心坎里。
當幾百萬猶太人,天天被有計劃地送往死亡之途,德國軍官只關心運輸技術問題,加速官僚效率,卻不問自己執行的內容如何駭人聽聞,就像漢納在大火之時不愿開門,讓300多名猶太囚犯逃生,以致他們全部活活燒死,卻堅持自己不過善盡獄卒職責。整塊大陸的歐洲人都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他們全都裝聾作啞。 換作是你,你會怎么做?果然,人類的集體懦弱,是邪惡的最佳友伴。長期以來,德國納粹,一直當作經典的反民主教材。希特勒得到權力的過程,證明了即使是健全開放的民主制度,信息通曉的人民,也會共同選出一位集權領袖。
絕大部分所謂的“普通人”面對自己與社會之間的關系,都會主動招認自己的渺小,體認社會機制的巨大與不可抗拒性,因此,很多時候,他們堅持自己只是服從一個社會規范,扮演一個不起眼的社會角色,他們沒辦法為自己行為負責,無法預見社會后果,也當然無能擔責。
漢納如此孤獨,如此美麗又如此務實,她的不識字不是缺點,而是她必惹同情的理由,迫害者反成了被害者,她的文盲,竟是比屠殺猶太人更值得憐憫的社會缺憾,猶太團體怎會不為此邏輯而憤懣。
猶太制作人薛尼·波拉克,生前一定完全明白這個角色的象征意義。正因為漢納的平凡,她的卑微,她那正統老百姓的身份,才凸顯普通人完全有能力犯下滔天罪行,卻不自知的這項事實。溫柔的情婦、正直的女車掌與冷酷的獄卒,其實是同一個善良老百姓。
(責任編輯 胡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