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之初,中國旅游業的窘境你簡直無法想象:動用軍用飛機把外賓送到天津去過夜,第二天又用飛機運回北京來觀光;北京飯店總經理手頭只有7間住房的機動權,其他房子的鑰匙掌控在國務院4位副總理的手里。接待外國游客,沒有香檳酒;缺乏旅館,就開放國家“禁苑”;在建造建國飯店合資酒店的批文上,竟然有鄧小平、14位副總理和人大副委員長廖承志共16位國家領導人的批字或圈閱!曾經撰寫過《智慧風暴》《中國新教育風暴》《貧窮致富與執政》的報告文學作家王宏甲,與友人劉建共同對改革開放30年來中國旅游業的發展進行了審視。鮮為人知的高層決策,生動有趣的行業故事,讀來引人入勝。
引 言
過去30年,中國使用頻率最高的詞也許莫過于“改革開放”。
改革,從小崗村實行承包萌芽破土。
開放,從旅游業打開國門拉開序幕。
當今,國際金融危機正使全球經濟發生日益嚴峻的困境。旅游業將在其中經歷怎樣的命運,或有怎樣的作為?事實上,金融危機并非孤立地發生在金融領域。幾乎所有生產領域的困境都不是由于生產能力不足,而是由于過剩。科技的迅猛發展及其廣泛應用,已使人類在今天不需要有過多的人員擠在工業生產中進行耗損性競爭。
但也只是到了今天,由于高技術支持的生產能力空前發達,人類才第一次有可能并需要經歷“休息的革命”,為今天和未來的生活質量開辟新路。
人類并不是生產的奴隸。人類需要從瘋狂的追逐發展速度中覺醒,需要從瘋狂的耗損性競爭中覺醒,需要以新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給自己疲憊的生活、受傷的心靈放假。當代世界,休閑經濟應運而生。
若審視三大產業的結構,當發達國家的農業人口縮小到5%左右時,中國有80%的農業人口;當發達國家工業人口縮小到10%以下時,中國工業人口接近50%。中國第三產業是當前需要大力發展的薄弱環節。旅游業則是第三產業的龍頭,是典型的消費型經濟,休閑經濟。
30年前中國發展旅游業,正是從“走出去,玩一玩”的“休閑”中發展出一片很大的天地。
一、開放之門
國門在哪兒?在天上。1978年,中國民航飛機的日利用時間才1.9個小時。國門剛開一條縫,西方人就來了。住宿難驚動中南海!開放國家“禁苑”迎游客,調軍用飛機把旅客送往天津住宿,這事反映國情也反映人情。緊張狀況延續到1982年,空軍還派出1800多架次飛機協助空運游客,此種情景舉世無雙。我們像大掃除那樣,一次次清除旅游中的“吃喝玩樂”“洋奴思想”等“文革”遺留影響。我們開始認識什么叫“無煙工業”“無形貿易”,還聽到一個新詞叫“風景出口”。記憶告訴我們,封閉久了,打開我們的觀念之門,并不比下個文件打開國門容易。
1.國門開啟一條縫
關于改革,人們常說是從小崗村實行承包制開始的。很少人想過,開放,是從旅游業打開國門拉開序幕的。
那時鄧小平就說,“要打好‘僑牌’,做好做足‘兩游(油)’。”小平說的兩游,指旅游和石油。為了找到中國的石油,我們轟轟烈烈地搞過大慶油田會戰,大家記憶猶新。現在小平把旅游和石油并稱,一下子就把發展旅游業放到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小平當年說出這話,聽到的人是感到振聾發聵的。因為共和國成立以來,不講旅游,更不搞旅游。連“旅游”這兩個字,在書本中幾乎都換成了“旅行”。西方政要來了,我們只講“外事接待”。
1978年3月5日,這是個歷史性的日子。中共中央下發紅頭文件,增加對外開放城市,成立旅游機構,發展旅游業。當時人們并未感到有多大動靜,這卻是個歷史性的大事。這意味著對外開放,意味著封閉多年的國門由此打開。
外電評價:這是“紅色中國”第一次公開允許外國人以旅游者身份進入中國。
此時,中共中央十一屆三中全會尚未召開。安徽鳳陽小崗村18戶農民也尚未召開那個按手印的“大包干”秘密會議。
今天人們常說,改革開放,國門大開。
其實,1978年,國門只是剛剛開啟一條縫。
那時候,還不是你想來就能來的,有名額限制和一套內控條例。在簽證時,對入境的外國人卡得很嚴格,記者就不讓進。那時候,西方稱蘇聯是“鐵幕”,稱中國是“竹幕”。
對世界來說,中國還是個巨大的謎。這大門里生活著十多億人呢!所以,國門初開一條縫,國外的捷足先登者擠進來了,還有更多的外國人擠在這條縫外,進不來。
雖然,國務院已經下發了發展旅游,掙取外匯的文件,但在對外開放的問題上,當時某些高層領導還有種種疑慮:
“是不是開放得太早了?”
“會不會把特務放進來,竊取了情報怎么辦?”
“國外資產階級生活方式會不會腐蝕我們的干部?”
“會不會把我們的干部帶出去?”
“我們落后的地方,不能給外人看。”
在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之前,1978年10月9日,鄧小平會見美國泛美航空公司董事長西威爾,就對陪同會見的國家旅游局和民航總局的負責人說:“民航、旅游這兩個行業很值得搞。”
小平還說:“一個旅行者花費一千美元,一年接待一千萬旅行者,就可以賺一百億美元。就算接待一半,也可以賺五十億美元。要力爭本世紀末達到這個創匯目標。”
1979年1月到7月,鄧小平又連續發表了《旅游業要變成綜合性的行業》《旅游事業大有文章可做》《發展旅游事業,增加國家收入》《把黃山的牌子打出去》等四篇講話。他毫不猶豫地說:“旅游事業大有文章可做,要突出地搞,加快地搞。旅游賺錢多,來得快,沒有還不起外債的問題,為什么不能大搞呢!”
于是,門縫拉大了。
中國向世界旅游者打開了一扇門。
“到中國去!”這是近百年來第一次出現的國際時髦聲音。
不同國家、不同種族的四海賓朋蜂擁而來。一種世界性的沖動。開放的大戲,在中國旅游領域拉開了序幕。
當五洲四海語言不同、膚色各異的朋友三五成群頻頻出現在長安街時,相當多人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念叨著:這不是“文革”中要打倒的“帝國主義”嗎?怎么跑到長安街來了?還有人說,八國聯軍的后代,怎么成了“義和團”后代的“座上賓”?我們還堅持社會主義嗎?
但中國畢竟有禮儀之邦的悠久傳統,大多數國人具有與生俱來的好客古風,所以也有很多人向外賓送去友好的微笑。
從接待來說,“內緊外松”,接待者的心情也很復雜。因為內部還繃著“階級斗爭”之弦,中國國際旅行社的導游每次陪團都得花幾小時寫出“情況報告”。旅游者有無獨立行動,說了些什么,你怎么回答的,等等,都要寫清楚。導游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能有任何疏忽和閃失。
一對臺灣老夫妻跟隨香港旅行團入了境。公安局擔心他們是“特務”,囑告導游“不要給他們單獨活動的機會”。實際上,這對時隔30年才返鄉的老夫妻也在思忖:“共產黨會不會對我們怎么樣?”
1979年,我們的國門是打開了,但我們的意識還很不開放。我們還沒有邁開大步。
“當時外國人要進來不容易,首先要取得國旅的指標,而國旅指標是有控制的,像發糧票一樣,年初分配名額給法國、英國、美國等各國的旅行商。旅行商為爭取到更多的名額,經常與國旅爭得面紅耳赤。”王爾康說。
王爾康原是個外交官,一身文氣,早年擔任國旅總經理,是中國旅游業的“活檔案”。他清瘦挺直的身材,敏銳的眼睛,讓人過目難忘。他說國外旅行商常抱怨說:“我們是拼命發展旅游,你們是限制旅游。”
1979年,美國有17萬人申請來華旅游,只有2萬人獲準。在日本年輕人中,4個人就有3個想到中國旅游,報名到西安的就有120萬人。各國要求來華旅游的人數都遠遠超過國旅定額。海外華僑來華,歸中國旅行社負責統籌,也有名額限制。有些華僑登記排隊好多年了,還沒有獲得簽證。五洲四海的聲音都在問:你們不是也想掙外匯嗎?為什么有錢不賺?
在當年還相當簡陋的會議室、辦公室里,國家旅游總局組織學習小平講話精神的春夏秋冬,大家都還記憶猶新。這記憶告訴我們,封閉久了,打開我們的觀念之門,并不比下個文件打開國門容易。
春夏秋冬,我們像大掃除那樣,一次次地清除旅游工作就是“吃喝玩樂”“洋奴思想”“為資產階級服務”等“文革”遺留的影響。大掃除后,我們的會議室、辦公室里也布置出新的景觀。新景觀能形象地說明,我們已經認識到,旅游業是“無煙工業”,是“無形貿易”,是投資少、見效快、多創外匯的綜合性經濟事業。我們還記住了陳云同志的話:“旅游收入實際上是‘風景出口’,比外貿出口收入來得快。”
那時,很多人還不了解外匯,但開始對有外匯的人刮目相看。搞旅游工作的人則開始懂得,外匯儲備是一個國家在國際經濟活動中實力的象征。國家持有的外匯儲備可以保障國家進口重要戰略物資、關鍵技術,還能保障金融體系的安全。萬一發生戰爭、災害,或者國際經濟形勢突然變化,國家銀行可以用充足的外匯儲備來應對突發的金融風險。
旅游外匯換匯率比出口物資換匯率高。按1978年計算,出口的物資,平均約二元七八角人民幣的東西換回一美元。有些輕工業產品由于花色品種不適應國際市場的需要,賣不出好價格,往往要用四五元人民幣的東西才能換回一美元外匯,而旅游外匯,只需要一元五角多人民幣就可以換回一美元。
中國地域遼闊,山水風光、文物古跡、民俗風情等旅游資源豐富,是世界旅游資源大國,發展旅游有獨特的優勢。國務院成立了以主管副總理為首的旅游工作領導小組,各地政府也
相繼成立領導小組。不管怎么說,旅游業開始從“貼錢”轉向掙錢。這個進步很重要。
“莫畏途難時日遠,雞鳴林角現晨曦。”一個旅游業的新的早晨蘇醒了。但就像夏日的北京仿佛沒有早晨似的,大街上很快就車水馬龍。這時,“旅游工作者”都感到自身壓力重重了,而且很快就感到“壓得喘不過氣來”。
2.今夜宿何方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當四海旅游者蜂擁而至時,我們卻亂了方寸,慌了手腳。我們還沒有建起與此相適應的旅游市場秩序和設施條件,面臨的突出困難一下子就推到了我們鼻子跟前:條件簡陋、住房奇缺、交通困阻。
旅游工作者們竭盡全力,想讓外賓住好吃好,可是1978年的北京,只有7家涉外飯店,能拿得出手的床位充其量還不上2000張。從全國來說,也只有137家有點樣子的飯店。
北京國旅、中旅捉襟見肘,天天愁的就是客房。飯店走廊全都住滿,標準間中間加鋪,會議室打起通鋪,還有客人等待在大堂。飯店里再也沒地方可塞床位了,大廳亂哄哄的,客人翹首盼等,怎么辦?
有的把客人拉到北京“上海西餐廳”,把吃西餐的小桌子拼起來當大床;或拉到“莫斯科餐廳”打地鋪,男女屏風擋隔,權且將就。當時來華觀光的旅游者,有很多是腰纏萬貫的富翁,叫人住在這地方,也真覺得丟了國家的面子。
還有個辦法是用“緩兵之計”。這批外賓下了飛機,前批賓客還沒退房。于是先把客人連行李一起拉到故宮、頤和園去游覽,這邊緊張地騰房間。那時外賓旅游也真夠累的,你想想,乘了20多個小時飛機,到達北京后,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就要拖著疲憊的身子去參觀。到晚上,等上一批客人走了,才能入住賓館。
像這樣當晚能入住的旅游團,還算是幸運的。
有一次,青旅接了一個美國團,北京實在無處下榻了,打電話向時任團中央書記的李瑞環匯報。李瑞環也沒法子,硬著頭皮給鄧小平打電話。小平打電話給空軍,動用軍用飛機連夜把外賓運送到天津去過夜,第二天又用飛機運回北京來觀光。
坐飛機易地投宿,現在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事。而那時,為解決住宿問題,通過國務院李先念、陳慕華等副總理調軍用飛機把客人送往天津等地住宿,是常有的事,最遠的送到南京。
1978年全國旅游入境人數超過180萬人次,比以往20年賓客總和還要多。到1979年,客人成倍增加,而賓館不能像孫悟空拔根毫毛那樣呼之即出,住宿矛盾更加突顯。外國游客在大廳里打地鋪已不奇怪,戲稱在東方野營;在機場里圍著毛毯候飛機,猶如戰后在某個邊境機場等待聯軍來接難民。
京城缺旅社,今夜宿何家?這個問號,就是深深的記憶。
北京東長安街6號,當年是國家旅游局和國旅總社所在地,經常有藍眼睛高鼻梁的洋人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等住所的,等機票的。這樣的風景,在當時的大國中,恐怕絕無僅有。
早在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前夕,北京飯店新建了一座23層的大廈,遠遠安排不下蜂擁而至的賓客。北京飯店總經理手頭只有7間住房的機動權,其他房子的鑰匙掌控在國務院谷牧、陳慕華、余秋里、王震4位副總理的手里。先給誰得副總理協調發話,一時成為天下奇聞。
一些客人久仰北京飯店的大名,寧肯在大堂靜坐,也不愿去別處投宿。有一次全部客人都安頓好了,還剩一個沒著落,怎么辦?結果他在同行者衛生間的浴缸里,蜷曲著過了一夜。
不僅住宿難,而且條件差。
中國旅游協會副會長兼秘書長李玉鶯說,她當年帶一批美國客人去招待所住宿,美國人一看,縮了回來,不肯入住,認為條件比美國監獄還差。當即給美國使館打電話,使館人員叫他們先去使館。李玉鶯苦口婆心勸阻。天又下起了雨,她就把這批客人拉到北京飯店大堂,每人發個毯子,在沙發上過夜。她也陪著外賓在椅子上度過漫長的夜晚。
這是發生在20世紀80年代初的事。不能怪美國人挑剔,與國外飯店相比,我們的條件確實差得太多了。那時的招待所是個什么狀況?幾乎所有招待所的房間都沒有衛生間,一個樓層兩大排客房,走廊盡頭有個公用廁所,散發出的異味彌漫整個走廊。洗澡間大多設在廁所隔壁,你脫掉衣服洗澡的時候,感覺隔壁的臭氣直接侵襲到你的全身,讓你感覺全身都有洗不掉的臭味。而且,每天只供應兩小時熱水,你進去洗澡的時候也許已經供水1小時50分鐘,但你并不知道,你脫光衣服擦上香皂,突然熱水沒了,你只好光著身子干著急。餐廳實行八小時工作制,過時恕不恭候。
條件略好的涉外賓館,也存在許多問題。耗子夜襲旅客,外賓徹夜輾轉。賓客帶的食品常被老鼠啃得亂七八糟,連照相機的皮背帶也被咬斷。有時半尺長的大老鼠突然從空飛降,“啪”地一下正落在賓客的床上。于是有外賓稱中國飯店為“老鼠飯店”。
一位外賓就繪聲繪色地講述:“晚上我看見老鼠在我眼前跳舞。”他隨身帶著老鼠咬過留有牙痕的巧克力,拿出來作為介紹“老鼠飯店”的證據。
靳羽西來了,這位海外名人也被老鼠鬧得徹夜不寧。住的房間沒有天花板,老鼠在房梁上東竄西跳,灰塵灑落。一開燈,老鼠逃走,一關燈又出來了。幾只老鼠還從她的床上爬過,嚇得她一夜都不敢入睡。
武漢某飯店,浴室遍地是水,每個旅客都在為馬桶漏水發愁。桂林旅館水泥屋頂豎著蓄水塔,只見水龍頭不見水,所有客人都在為斷水而抱怨。成都某涉外賓館房間壁櫥里灰塵厚積,地毯又黑又硬,床單、被子、枕套都臟兮兮的,令人惡心。衛生間墻上鏡子破成兩塊,一條發黑的膠布刺眼地粘在上面,敗陋狀況令客人感覺好像來到戰后的城市。
一個美國旅行團的領隊柯娜#8226;梅#8226;邱夫人,致函中國國際旅行社,尖銳批評飯店衛生不佳現象,其中寫道:
客房的蟑螂鉆進我的行李包從北京運到蘭州。在烏魯木齊,蟑螂更嚴重,竟爬到床上來。對此,我只能置之一笑。衛生間不起作用,馬桶在漏水。不干凈的設施和爬蟲之害,可以直接影響旅行者對中國的特殊好感。
今夜不知何處宿,不止是在北京。
熱點旅游城市,飯店都人滿為患,床位緊缺告急。
在桂林,海外僑胞和港澳臺同胞有的被安排在大禮堂的舞臺上,男男女女都打地鋪。有一首打油詩流傳很廣:“桂林山水甲天下,我到桂林住地下……”
在上海,當時雖有錦江、和平等7家上檔次的飯店,但有時幾千名外賓同一天要在上海過夜,急得上海市旅游局茫然無措。安置不下的賓朋,常常是臨時拉到杭州、蘇州去過夜。忙得顧不上吃飯的導游姑娘,跳上跳下地解釋著,經常急得淚汪汪。
3.票!票!票!
1979年春,桂林機場。濃霧迷天。
一天,兩天,桂林的霧,依舊那么濃。十多個航班延誤了,賓客焦急的情緒,也像霧一般在候機室內外彌漫,機場一片混亂。
外賓是有日程的,簽證到期該回國了,回國機票也早買了,可是卡在桂林出不來,怎么不焦急上火?三天后霧終于散開了。幾天滯留下來的旅客黑壓壓一片,機場亂哄哄的。每個團都想先走。協調、安慰,增調航班,喧鬧數天的游客最后總算都散了出去。
中國民航從1979年4月1日起,在國內對外開放的城市中相繼開辟了8條新航線,每周共安排了545個航班。外賓最集中的北京、上海兩地,班機由原來的每周15班增加到24班。
桂林是最熱門的景區,要求去桂林游覽的外賓越來越多。民航廣州管理局已把從廣州到桂林的航班,由原來每周15班增加到24班。北京、上海、杭州、貴陽、天津、重慶、成都、武漢、長沙等地,每周都有班機進出桂林。
在當時情況下,民航已竭盡全力,但還是無法滿足旅游班機需求。1978年底,中國民航只有162條航線,飛機的日利用時間才1.9個小時,民航的運輸總周轉量世界排名第33位。飛機性能差,30年前乘坐過中國民航飛機的人,對當年那顛簸的飛機和轟鳴的噪音記憶猶新。
票!票!票!機票、火車票,兩票難求。外賓進得來,出不去,成為主要矛盾。外國人、僑胞旅行團因購不到機票而被打亂行程,滯留、改線現象經常發生。
有一次在桂林,一個美國團班機延誤,眼見簽證即將到期卻走不了,客人鬧了起來,揮舞拳頭抗議。全陪導游老黃想,打電話向國旅總部反映,時間都來不及了。急中生智,直接把電話打到分管旅游工作的陳慕華副總理辦公室。陳慕華連夜向空軍司令張廷發求助,臨時調軍用飛機救急,才平息了一場風波。
當時緩解航班緊缺的辦法,只有通過國務院、中央軍委高層領導找空軍司令張廷發特批空軍包機。緊張狀況一直延續到1982年。空軍部隊1982年共派出1800多架次飛機,協助旅游部門空運游客近6萬人次。1985年,空軍正式成立旅游包機公司,飛機短缺的狀況稍有緩解。
火車票同樣緊缺,臥鋪票更是難求。常常是一個團只能分到幾張臥鋪票,而旅游團中年齡偏大者居多,一個團下飛機,多數是白發老人,被稱為“銀發族”。導游陪同常為拿不出足夠的臥鋪票而內疚。
法國飛行七十八團憑票到火車站上車,車站告知走不了,要改乘凌晨2時的火車。等到凌晨2時,鐵路方面又通知說這班車次也取消了,要9時才有火車。旅客通宵未眠,遇上這種情況,怎能不生氣!
有一次火車途經昔日絲綢之路上的名城,有個法國旅游團上車。因沒有軟臥,客人和陪同發生爭執,團隊中有80多歲的老太太。列車長也很為難。正在無可奈何之際,甘肅省委一行人知道情況后,帶隊的領導對列車長說:“這樣吧,我們12人的軟臥全部讓給旅游外賓。”說著就招呼人從軟臥車廂把東西拿了出來。
法國客人進入軟臥車廂后,迷惑不解地問:“他們怎么愿意把軟臥讓出來?”當得知為他們讓出臥鋪的是省級領導,頓時感動不已。
“在有限的條件下,解決賓客交通困難,我們盡心盡力。”王爾康給我們講了個導航輪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20世紀80年代初。這天王爾康剛上班,總經理室的電話就響起來了。空軍機場告知,原定明晨6時起飛的一架圖154包機導航輪要更換。圖154是蘇聯產的飛機,早已從蘇聯采購,用火車托運的一批導航輪,卻因東北嫩江發大水,失去了聯系,火車皮現不知道在哪兒。如果不更換導航輪,飛機就不能起飛。王爾康一聽急了,飛機延誤就要打亂客人下一站的旅行計劃,這150多人的旅游團,一處亂就一路亂,怎么辦?
空軍也在想辦法。向全國發電報尋找,終于在空軍所屬的烏魯木齊機場找到一個備用導航輪,但是得有專人去拿。王爾康一看飛向烏魯木齊的航班還趕得上,馬上派人出發趕飛機。如同一場爭分奪秒的“戰斗”,終于在當晚12點前把導航輪送到空軍機場。機械師連夜換裝。第二天黎明,一聲轟鳴,飛機按時沖上藍天。王爾康與在場的國旅總社人員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臉上有了欣慰的微笑。
1978年到80年代初,中國民航、鐵路都極其薄弱,交通與住宿,同時成為發展旅游的主要瓶頸。抗議呀,叫喊呀,問題不斷,但由于條件限制,都難以較快改善。當這些外賓回國后,形成的輿論卻相當可怕,給中國的國際聲譽造成了不良影響。
80年代初,連續5批130多個美國客人在中國住不好,吃不好,特別是又因機票受困走不了,問題從民間反映到官方。不久,美國官方公開發布消息,說美國人到中國出不來,沒地方住,對中國之旅亮出紅燈。隨即美國旅客驟減。美國旅行商說:“等到你們條件改善后,我們再來。”
中國旅游業,是在種種尷尬的情況下起步的。
4.意想不到的尷尬
“民以食為天。”中國美食天下揚,正宗的有魯菜、徽菜、浙菜、蘇菜、閩菜、粵菜、川菜、湘菜等八大菜系,還有滿、蒙、回、朝鮮等民族的特色口味,如燒、烤、涮。高檔的有燕窩、魚翅;中檔的有甲魚、螃蟹;北京烤鴨,杭州宋嫂魚,四川太白鴨……任君享用,更不消說還有天南海北形形色色的風味小吃。說到吃,在中國總沒問題了吧?
“你們想錯了。”程文棟先生說,“當時在餐桌上出現過不少尷尬。”程文棟曾任國家旅游局副局長,擔任過中國駐意大利大使,獲過意大利“大十字騎士勛章”,他身材高大,聲音洪亮而渾厚。他向我們講述當年陪美國內務部次長一行人游桂林的事。
美國客人到餐廳坐下,提出要喝啤酒。
“對不起,沒有了。”
“那就來點冰激凌。”
冰激凌是什么?服務員還是第一次聽說,去問餐廳經理。經理臉紅了,知道是知道,但餐廳目前還不會做。最后,客人說:“那就來杯冰水吧!”
經理派人出去跑,打電話到處聯系,就是找不到冰水。
美國賓客聳聳肩,疑惑地瞪大眼睛問程先生:“冰水也沒有?”
程文棟說起話來中氣十足,說到這里,仰面哈哈大笑起來:“你看現在,要什么飲料沒有?那時候連啤酒都沒有呀!青島啤酒,年初就拿錢去預訂,按計劃供應。需求上報了,但只批下極少量。”
1979年14個省市54個涉外飯店有個統計,每年短缺啤酒2778噸,而且多數啤酒質量很差。外國旅游者對喝不到啤酒很有意見。美國人晚餐想喝雞尾酒,更讓我們的餐廳經理傻了眼。那時只有少數涉外賓館才有調配雞尾酒的人才。
還有香檳酒問題。香檳酒是禮儀用酒,國外宴會大開香檳酒助興,以顯示宴會的隆重。可是,我們的餐廳香檳酒也奇缺,喝都不夠,更別說是弄得“香檳噴濺賓朋樂”。
除了物資緊俏,由于對境外飲食忌諱不了解,也鬧出一些不愉快的事。比如泰國游客忌吃牛肉,事先已通過陪同向餐廳打了招呼。數分鐘后,服務員忙中出錯,偏偏把一盤牛肉端上桌。
“哎,我們不是說了嘛,不吃牛肉。”一桌人都火了,因為這被視為對客人信仰的侮辱!
港澳游客忌諱“炒魷魚”,因為在他們那里,“炒魷魚”是失業的代名詞。但餐廳服務員對炒魷魚這道菜叫慣了,上菜就大聲吆喝道:“炒魷魚了!”
海員忌諱“翻”。某餐廳服務員幫忙,把下半邊未吃的魚翻了個身,誰知外國海員無法容忍,把筷子一摔離席而去。
在飲食習慣上,國內外存在很大差異。外賓喜歡分餐制,中國餐廳總是老規矩,十人一桌,合而食之,有時不足十人還不上菜,客人面面相覷,饑腹以待。
大多數外賓早上愛吃西餐,而許多餐廳做不了西餐。早餐通常是稀飯、冷菜、點心,西方賓客很不適應。
還有一個讓外國游客不滿的是餐廳定時開飯,過時不候。早上得早起趕飯吃,晚上又沒有專供客人喝酒聊天的酒吧間。
中國有“食在廣州”一說,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經過煎炒烹炸、蒸煮燉煨,無不成為席上佳肴。然而,那些精心烹飪的名菜端上來,外國游客問,這是什么?當得知這是某些飛禽走獸時,他們不吃了。餐廳說,你點的,我們做了,你怎么能不要?客人說,你寫的不是這個東西。人家說得沒錯,我們寫的“龍鳳呈祥”,外國游客能知道那是什么?矛盾的焦點則是:有些“洋客人”反對屠殺動物。
許多餐廳還沒有菜單,更沒有英文菜單。每次吃中餐,外賓好奇地詢問各種菜名。我們的傳統菜名寫在小竹簽上,高高一排懸于墻,外國賓客不知那是什么。菜單可以充分展示一個餐廳的優勢和特色,可惜那時我們還不知道利用。
有些問題一經外賓指出,改起來并不難。很快,印有中英文的精美菜單出現在各賓館的餐桌上;也有了夜間小吃部,備有各種名酒、飲料、點心、冷菜、熱菜。就餐時間不再限定。街頭相繼出現酒吧間,并迅速增加。
在旅游點進餐,更大的問題是衛生差。某些餐館蒼蠅就像轟炸機一樣向飯菜襲來,外賓見了頭皮發麻。有些餐館廚房與餐廳只隔一堵矮墻,客人可以看到師傅打赤膊在大鍋臺上燙面條,食欲大減。
別小看“吃”,一日三餐誰能少?沒有好的餐飲企業,就沒有好的旅游環境。一個城市餐飲市場的成熟程度,反映了它的旅游接待能力和綜合實力。
為了讓旅游外賓吃飽吃好,我們的餐廳師傅費盡了心思。常言道:“眾口難調。”何況這“眾口”來自不同國家和地區。甚至同一個團隊,由于年齡、體質、職業、宗教信仰等不同,對飲食也有不同的要求,要細心地做到“看人下菜”。
師傅們很快了解到西歐人口味清淡,東歐人口味比較濃厚;非洲人以咸辣味為主,愛吃咖喱;法國客人吃點心,喜咸不喜甜;美國人飯前要喝飲料,日本人喜歡海鮮魚蝦;而尼泊爾等一些內陸國家對海味和水產品都不太適應;朝鮮人則喜歡蒜味辣味,對花椒、八角等香料不喜歡;川菜,酸、甜、苦、辣、麻,五味俱全,外賓就消受不了,得改進。連炒個雞蛋也有講究,有的要葷燒,有的要素做。這雞蛋本來就是葷的,怎么個素做?葷的又分煎炒,素的還講老嫩。
北京飯店等許多涉外飯店讓賓客吃得最為滿意。餐廳中西餐俱備、品種齊全,任君自選。中餐花樣繁多,別具風格。山珍海味經高級名廚的妙手高技,可做出色香味絕佳的美味佳肴。包括茅臺酒在內的多種飲料,任憑客人挑選。咖啡、冰糕等冷飲都能及時送到。上菜、送酒、端飯,禮儀周到,有條不紊。外賓們認為,在這里用餐是一種美的享受,嘖嘖贊許:“中國菜是世界第一流的,是中國文化。”
但是,那時沒有幾個地方能像北京飯店那樣。
5.情動中南海
那時的中國旅行游覽事業管理局,頻于應付各種難題,像救火的消防隊。北京和各地持續的住宿難的呼聲,驚動了中南海。黨中央、國務院領導清楚地認識到:住宿問題己嚴重制約、影響了旅游業的發展,乃至經濟發展,得下決心解決住房“卡脖子”的狀況。臨時建房來不及,原有的內部賓館則是可利用的資源。1979年,國務院一聲令下,決定將北京和全國各地的內部高級飯店對外開放,劃歸旅游局實行企業化經營,掙外匯。
于是,中共中央、國務院、總參內部使用的北戴河療養區別墅院舍,釣魚臺國賓館的兩幢樓,率先對外開放,接待自費旅游者。
北戴河療養區一開放,日、美、英、法、瑞士、加拿大等國的外賓一批批來到了北戴河,喜笑顏開地游山海關,在海濱沐浴陽光,劃船游泳。
北京釣魚臺賓館是名聞中外的國賓館。800多年前,金王朝遷都燕京后,金章宗常到大水池邊釣魚,流傳下來“釣魚臺”的名稱。清朝,這里是皇帝行宮。共和國建國后,這里接待過許多元首級外賓。客房分布在湖水岸旁綠樹叢中,環境幽靜,高貴典雅。臥室寬敞、整潔,電冰箱、電視機等現代化家電設備,一應俱全。1979年8月1日,國賓館首批接待了菲律賓首航旅行團,包括菲使館人員共70人。接著又連續接待了日本、美國的旅游客人。賓館還向每位入住客人贈送繡有“釣魚臺迎賓館”字樣的桌布、檀香扇。外賓為能入住原來只有國家元首下榻的國賓館而感到興奮和榮耀。
國務院開放國家“禁苑”,各省市爭相仿效。
行動最快的是山東,把當地最好的濟南南郊賓館、濟南飯店撥出。隨后河北、四川、云南、天津、黑龍江、吉林等10多個省市都將本地“禁苑”開放,撥給旅游部門管理使用,自己要開會時就住一般飯店和招待所。
廣東把白云賓館和南湖賓館撥給省旅游局管理使用,湖南省委將當地的“國賓館”蓉園改為蓉園賓館,接待旅游者。
浙江省委規定,省委開會一律不準占用接待外賓的飯店和賓館。同時,讓省機關事務管理局所屬的新新和大華兩個飯店,按照先外后內的原則安排用房。
廣西南寧的西園飯店,人稱“南寧國賓館”;湖南蓉園賓館,重慶市渝州賓館,都是當地接待來華訪問高級官員和中央首長的高級飯店,這些內部賓館如無接待任務,都是常年空鎖著。開放后,為國家掙取到大筆外匯,結束了年年向財政部門要補貼的歷史。
上海先后開放興國賓館、西郊賓館和錦江中樓。
興國賓館又名丁香花園,相傳是清末李鴻章寵妾丁香居住的地方。園內有三幢別墅式的建筑,內有蘇州式庭園,小橋流水,曲徑幽回,假山亭榭,錯落有致。
西郊賓館是上海最大的內部賓館,“十里洋場”少有的幽靜處所。設有高級套房,豪華客廳和新穎別致的酒吧、茶座,此外還有百畝誘人的水面,可供住客劃船、垂釣。
錦江中樓原來是接待國家元首的專用樓,使用率極底。遇有重要國賓,則不光是中樓,連整個飯店都要提前控制床位,其他外賓不接或少接;任務過后,中樓還要休整兩天搞衛生,清規戒律很多,沒有接待任務只準空著,虧損由國家財政補貼。
各地高級賓館原有的規章,在1979年被徹底打破了。
這些舉措給旅游業發展吹來一縷縷春風,從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外賓食宿困難的矛盾;更為國家掙得許多外匯,可謂一舉多得。
開放“禁苑”掙外匯,表明中國旅游開始從“外事接待型”向“積累外匯型”轉軌,表明了中國高層領導支持搞旅游的決心。
除了開放全國各地“禁苑”外,國家旅游總局號召旅游部門緊急行動起來,改造原有招待所,解決住宿“卡脖子”問題。
當時提出的口號是:時間就是外匯,速度就是金錢。早一天改建,早一天收入外匯。
北京及全國各地都開始把老式的招待所住房,改造成帶衛生間的套房。安裝鍋爐,整理床位,添置設備,疏通道路,組建車隊,餐廳、禮堂、俱樂部……任務非常緊迫。
上海提出“修好一間、布置一間、安排一間”的口號,大挖住房潛力。在短期內改造、擴建旅游標準床位3000多個。
杭州馬不停蹄,改造擴建2000多標準接待用房。
有的地方“臨時抱佛腳”,像救火一樣搶時間。江蘇有4個團百余客人將到達,住宿安排不下。如果臨時打退堂鼓,既損壞信譽,又影響外匯收入,怎么辦?省委聽了匯報后指示:“接,決不能退!”馬上組織人員裝修雙門樓賓館三、四層。
這時,離接團的時間只有一周。樓體雖已建起,但還是個水泥框架,室內工程尚未動工。那時人干起活來有股子沖勁,不分晝夜,不講報酬。南京一建公司多工種工人同時作業,安燈通水、油漆門窗、粘貼墻紙、為地板打蠟。無錫家具廠趕制的彈簧床、沙發,水運太慢,市城建部門抽出20多輛大卡車連夜送達。蘇州提供燈具,鎮江趕制拖鞋,揚州運來大浴巾。女工連夜縫被子。沒服務員怎么辦?調江蘇旅游學校30名即將畢業的學員,提前上崗實習。
一周后,港滬119團等4個團如期到達,外賓們高興地住進新樓。他們不知道,許多人為此連日忙得顧不上吃飯,一周就瘦了一圈,有的工人累得暈倒在施工現場。
重慶是剛開放的城市,接待條件底子差。市委下決心撥出200余萬元重新裝修賓館。加班加點,為每個房間裝電話機,鋪地毯,安裝空調,裝淋浴設備。每棟樓添置了制冰機和電冰箱,還在賓館內設立了郵政、電信、兌換外幣的服務點和小賣部等。
還有個辦法,像打仗一樣爭分奪秒投入“搶房間”戰斗。
什么叫“搶房間”?
比如上海錦江飯店,有100多位南斯拉夫外賓早上6時剛離店,緊接著澳大利亞珊瑚公主號游船外賓100多人上午8時要入住,前后只有2小時空隙。10多個服務員爭分奪秒,打掃房間,重新換上被套、枕套、毛巾、浴巾,在客人到來前已把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條。這辦法,后來就叫“提高住房周轉率”。
這樣的緊張戰斗,實際上不只是“搶出了房間”,多賺到外匯;我們從前許多跟國際通用的經營管理方式不接軌的觀念,在這些從省級領導到普通服務員合力的“戰斗”中,被掃除了,更新了。旅游業,其實是最早努力跟國際接軌的行業。
二、開放初年的陽光
20世紀的國際旅游業,在二次大戰后開始重建。西班牙宣稱:“向世界出售太陽和海灘。”新西蘭的旅游業已成為本國最大的產業之一……這是一個從旅游業開始恢復國際交往,進而重新結構各國實力的時代。中國旅游業雖然嚴重落后,但畢竟有了新的開始。當時剛走出“文革”,改革開放初年的陽光,特有的人心和品德,閃現著許多純樸動人的美景。記憶告訴我們,那時“硬件”很差,但愛國之情,純樸善良之心等“軟實力”卻可以感動天地。
1.夢醒時分
在改革開放前的30年,中國人并非不努力。中國人自力更生、勒緊腰帶苦干了30年。但我們認識上出了偏差。我們對經濟的認識嚴重不足,對旅游的認識就更加不到位,我們還不懂得如何有效利用國內的種種資源。
世界旅游組織于1975年正式成立,總部設在西班牙的馬德里,到1979年已有101個成員國。同年,聯合國報告說,旅游業現在是比鋼鐵與軍備更大的企業。
改革開放之前的30年,我國旅游業幾近于零,僅是為了擴大政治影響,搞些外交禮節性的接待,僅象征性收費。說白了,是貼錢的買賣。“文革”結束后,中國旅游邁出了歷史性的步伐。
外國旅游者第一次來中國,一下飛機,接觸的第一個中國人就是導游。導游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代表著中國人的形象。
一位意大利的旅游者對導游說:“馬可#8226;波羅向我們介紹了古代的中國,你帶領我們暢游了新中國。”
導游被稱作“民間大使”。當個好導游不簡單。有人羨慕導游,但不知導游的艱辛,以為導游整天坐飛機、游天下,吃風味,工作就是游玩,游哉、悠哉。有人看不起導游,“不就是個帶路拎包的嗎?”把導游看作是“伺候洋人”的差使。
導游們自己卻很自豪,最牛的語言當推這句:“在外賓面前,我是中國。在內賓面前,我是首都。”
王連義先生是河北省人,大學畢業后一直在國旅從事導游、翻譯工作,說話風趣幽默,是歷屆旅游大賽的裁判長。現在雖退休了,還在為培養旅游人才奔忙,寫了不少導游方面的文章,是中國著名導游翻譯專家。他說,導游是一項崇高的職業,導游的好壞,關系到祖國的聲譽和尊嚴。
王連義還說,那時導游奇缺,特別是懂外語的導游更缺。在機場剛送走一個團,不用回來,下一個團馬上就飛到了。名單早已在懷里裝著,得掏出來熟悉熟悉。一年365日,多是車馬船上行。未婚的導游沒機會與戀人見面,已婚的導游常常要聽愛人的怨聲。十天半月不著家,這家還像家嗎?中年導游,上有父母下有兒女,更有一本難念的經。
國旅總社有位日語女翻譯,一年有200多天都在跑,年幼的孩子送“全托”,見到小孩時,孩子都不認識她了。還有一對雙職工,常年在外帶團,丈夫回家妻離家,妻子回家夫出發。兩人只好靠紙條傳遞思念之情。有的導游一年中登了300次長城,跑細了腿,磨破了嘴。但能讓來華的旅游者帶著好印象離開,累也是充實的。
李維瑜大姐是中國旅游協會副秘書長,還是國家旅游局夕陽紅舞蹈團的團長。30年前,李瑞環動員她轉入旅游行業工作,從此改變了她的后半生。多年從事旅游宣傳工作的她,十分健談。她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有個美國老太太步履蹣跚,拎著兩個大包,特別大。那時候,美國人認為中國物資貧乏,什么都帶,大包裝有衣物、成打的一次性襪子、巧克力、餅干、各種零食、各種藥品……包括衛生紙,應有盡有。這個老太太的女兒也在這個團里,美國人兒女不大幫助父母提行李的,或許美國的老年人也喜歡自立。導游小張主動幫助老太太拎包,一路對她特別關照,扶上扶下。
10多天后,分別的時候到了。在首都機場安檢處,這位80多歲的美國老太太,動了真情,緊緊握住導游姑娘的手說:“你能不能夠跟我去美國?我收你為女兒。我有好多個兒女,他們從來不管我。我有10多處房產,可以送一處給你。”
姑娘回答說:“我們國家的旅游業現在需要我,我的父母也需要我照顧。”最后她俯在老人耳邊說,“將來,有機會我會去美國看您,您多保重!”
青旅接待一個100多人的華僑團,一路上住也住不好,吃也吃不好,汽車又顛簸,華僑很不滿意。兩個女導游急得不知怎么辦才好。忽然,她倆站起來說:“對不起大家,我們給你們唱支歌吧!”
她倆一起唱起了《我愛你中國》,一邊唱著歌,一邊流眼淚。華僑們被深深地感動了。最后導游說,請你們喜歡我們唱的這支歌,我們的條件一定會好起來,歡迎你們再來。全團人員熱烈鼓掌,有人也掉下了淚水。
有一次,北京飛西安的飛機發生故障,機身晃動,乘客是個美國團,機艙頓時出現騷動。兩位導游是從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借來的大三女學生小李和小燕,她們很鎮靜,在高空中微笑著應對突發事件。
小李大聲說:“有親人的請舉手!”
一下子,大家舉起了手臂。
小李和小燕也舉起了手。
小李舉著手說:“我也有父母,還有一個小女兒。我不希望父母失去孩子,也不希望孩子失去父母。請你們相信,中國的航空是最安全的,建國以來還沒有掉過飛機呢!”
經她這么一說,大家的情緒安定下來。事后,人家問她們為什么那么鎮定,她們也說不出原因,但她們經歷了有生以來最勇敢的時刻。
這時,空姐出來告訴大家,飛機將降落在太原整修。在太原等待期間,為調節情緒,導游小燕開口說:“我給你們說說我插隊的故事吧!”她開始講述怎樣去北大荒,怎么學會干農活,怎么學會開拖拉機,怎么又考上了“二外”。
“有什么不理解,你們可以提問。”
客人們很感興趣,氣氛立刻活躍起來。有人問起了“文革”這個敏感話題。“文革”與“改革”,一字之差,有著天壤之別。兩位插過隊的導游,對此作了理智的答復。
有一老者感動地站起來說:“我們原來不敢問這些事,怕傷害你們。相信你們的國家,一定會一年年好起來。”兩小時后,飛機重新起飛。
“我現在連她們叫什么名字都記不起了。”坐在我們對面的李維瑜大姐,記憶起這段往事時,感情充沛,眼角泛出淚花。
2.窮得有志氣
英國有個旅行商曾經帶隊到過100多個國家,深有感觸地說:“只有在中國,不用付小費,也不必擔心自己的行李。”
TIP(小費)是英語To Insure Promptness(為了保證迅速)的縮寫詞。在國外,凡想得到快捷、舒適的服務,就得額外付小費,這漸漸成為國外旅游業中的慣例。國外服務員都渴望得到小費,而且小費收入往往超過工資。
中國人不收小費,在當代是同“愛國主義、民族氣節、外事紀律”融合在一起的。在旅游行業形成的共識是:為賓客服務是應該的,不能收受額外的小費,也不應接受旅客饋贈的禮物。剛開始,外賓對中國導游、翻譯,包括行李員、清潔工在內的飯店服務員一律不收小費很不理解。
小劉是北京小天鵝酒家年輕的廁所保潔員,每當外賓塞給她小費時,她總是婉言謝絕。有位癱瘓的外國老太太,小劉小心地攙扶著她上完廁所,幫她穿好衣服,又把她推回餐廳。老太太要給她小費,她堅決不要。老太太要回國時,不顧陪同的勸說,偏要專程到酒家衛生間去再看望一下“那個善良的姑娘”。
1979年6月的一天,國旅翻譯小王全程陪同比利時華茲旅行團游長城、十三陵,十分勞累,正準備休息。一外賓請他到團長房間里去一下。小王心想還有什么事沒辦好,匆匆跑去。一進團長房間,見有6位外賓坐在床邊等他。團長拿出一個大信封說:
“我們這次來中國旅行太愉快了。你對我們非常友好,十幾天來一直陪我們參觀,很辛苦。為了我們,你離開了你的妻子和孩子,我們很感動。這是大家拼湊的兩千元錢,表示我們的一點心意。”
小王慌了,連忙搖頭擺手謝絕:“錢我不能收,絕對不能收。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他的回答使外賓們既驚訝又不安。
國旅沈陽分社翻譯小張陪一個美國旅行團,該團領隊幾次要給她小費,小張都笑著謝絕了。在該團出境時,領隊竟發了“火”,丟下裝有美元的信封上了飛機。小張無奈,只好先收下,按規定上交給社里。
老干部們都說,當時導游都不收小費的,就是收一支筆也要上交,這是導游的天職。“既然選擇了導游這個職業,你就等于選擇了奉獻。我們是中國人,要表現出有國格、有人格。”
還有太多拾金不昧的故事。
香港同胞張送和夫婦到八達嶺游長城,忙于拍照,過后發覺自己攜帶的黑色小皮包丟失了,里面有護照和全部隨帶錢物。午餐時,桌上氣氛沉悶,同伴都在為他倆發愁。忽然,門簾拉起一角,八達嶺交通警彬彬有禮地探頭詢問:“你們這里有叫張送和的客人嗎?”
張先生驚訝地站了起來:“我就是。”
“您的皮包被解放軍同志撿到了,請您清點一下吧!”
一句話頓時打破了室內的沉悶,全隊客人不約而同地站起來鼓掌,熱烈地鼓掌。皮包內有萬元港幣、支票和有關證件,無一缺少。張先生熱淚盈眶,激動得緊緊握住交通警的手說:“奇跡,奇跡,簡直不可想象啊,太感謝解放軍了!”
對外友協參觀團一位外賓,不知怎么把結婚時夫人贈予他的金表丟了。他說這塊金表的價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紀念意義。正躺在床上郁悶時,幫助尋找的陪同翻譯回來了,笑瞇瞇地向他伸出右手。天哪,他的“思念之物”居然在導游掌心上閃閃發光。外賓高興得像孩子般從床上跳起來。
“在哪里找到的?”他問。
“是兩位重慶工人在大街上撿到的。”
“大街上?”
“對呀!他們撿到,看這東西不像是當地人的,就馬上送到這住外賓的賓館里來了。”
“上帝啊,中國人不可思議!”
法國全球旅行團盧爾丹勒夫婦走出王府井書店。
鬧市中,盧爾丹勒夫人忽然驚叫皮包不見了。只見有個中年人穿越人群快步朝他們跑來,手上揮動著她熟悉的法式小包。來人氣喘吁吁地說:“剛才,你們在我身邊買磁帶走后,我發現這個包,是您的嗎?”
盧爾丹勒夫人連聲說:“是,是。謝謝,謝謝!”
陪同的翻譯請他留下姓名和工作單位,他微微一笑:“我是北京小學老師。”說罷,頗有禮貌地揮手告別。
盧爾丹勒先生說,西方這種事情已經很少見了,而偷竊猖獗,使旅游者生畏。“中國人的美德,同你們的萬里長城一樣,太棒了!”
停泊在大連港的日中九州友好之船,晚上9點要啟航出境。傍晚,一位老年團員神情緊張地對陪同老趙說:“我有40萬日幣忘在賓館房間的床下面了,怎么辦?”
老趙很自信地說:“別著急,只要您沒有記錯,就一定能找回來。”老趙當即把此事轉告遼寧大廈保安部,大廈保安立刻到客人所住的305房間床底下尋找,沒找到。最后在枕頭套里找到了一沓日元,清點后不是40萬,而是57萬日元。國旅沈陽分社馬上派專車將錢送上船,這時離開船還有一個多小時。
失款復得的日本老人含淚鞠躬:“真是聽說千遍,不如一見。中國人的道德是世界上最高尚的。”他拿出一大沓日幣,酬謝前去送錢的翻譯。
“這是我們的職責,您拿錢感謝是不合適的。”翻譯說。
“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失禮了。”日本客人再次鞠躬,熱淚滴在甲板上。
說起來賓客們也太粗心了。雖然陪同人員經常提醒客人妥善保管好隨身物件,叮囑客人不要將貴重物品和錢幣隨便亂放,但旅游途中遺忘錢物時有發生。有的把瑞士表留在洗手間,有的把珠寶掉在沙發縫中,有的把錢包丟在柜臺,有的把裝巨款的手提箱忘在餐廳……
北京飯店、民族飯店、友誼賓館、和平賓館等涉外賓館,1979年來就有1500多起拾金不昧的事。多的一個皮包就有數萬美金,除了現金、旅行支票外,還有照相機、攝像機、錄音機、手提箱、手表、金銀珠寶等等。
許多失主情真意切地拿出金錢財物表示感謝,但沒有一人肯接受。一位飯店服務員,面對外賓3000元酬謝,淡淡地說了句“彎腰之勞不用謝”,繼續埋頭擦餐桌。
那時,我們剛剛走出“文革”,大家都不富裕,但窮得有志氣。這種“貧賤不移”的行為,令外賓驚佩不已。
這些拾金不昧者都是普通人,有領班、出租車司機、空姐、清潔工、餐廳服務員,還有工人、農民、售貨員。改革開放初期的人心人情中,有那么多的陽光。外國人聽說中國有個雷鋒,贊揚說“中國遍地是雷鋒”,這并不過分。許許多多的外國旅游者,從遍布中國各地普普通通的拾金不昧者中,認識到了真實的中國人,他們用不同的語言發出共同的聲音:“中國人,了不起!”
3.世界需要熱心腸
這里講述的故事,有些是救人性命的大事,更多還是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無論大小,都體現一種精神:把愛心送給每一個人,把真情送給每一個人,世界需要熱心腸。
70高齡的美國史密斯先生在攀登到長城第四座烽火臺時,突然癱軟暈倒在地,臉色蒼白,頭冒冷汗。正在長城上執勤的某部警衛連指導員帶領幾名戰士,把史密斯先生背到長城下休息室,又請八達嶺特區醫務室大夫趕來搶救。經診斷,是高血壓病突發,幸及時搶救,使史密斯先生病情緩和,轉危為安,事后未收分文診費。史密斯先生感動地說:“在美國,一點小病求醫都是要付出昂貴醫藥費的,中國不可思議。”
有一年冬天,在西安旅游的日本游客高田先生,晚餐多喝了點酒,帶著幾分醉意,一個人抱著剛買的“三彩馬”走到賓館湖邊時不慎一腳踩空,連人帶物跌入湖中。立刻有3個賓館工作人員跳了下去,費了好大勁,才把凍得發抖的高田先生救上來。當知道他買的“三彩馬”還在湖中時,正在看電影的漁工老雷趕來打撈。老雷在冰冷的湖水中,東摸西找,好一會兒才找到。
“救人還救馬”的故事傳開后,團長杉木寬先生帶領全團人員對全館工作人員表示衷心感謝。高田先生激動地拉著救命恩人的手說:“中國偉大,中國人民偉大。”
希臘專家維內察努是個幽默的老太太,乘伏波號游船游漓江。午后天氣驟然轉寒,陣陣呼嘯的江風掠過,維內察努上衣單薄,下身穿條綢裙子,全身凍得直打哆嗦。她躲進船艙,在胸前畫著十字,閉著眼睛喃喃祈禱:“上帝呀,給你兒女一盆火吧!”
沒想到她的祈禱還真靈驗,過一會兒,一盆暖融融的炭火魔術般地出現在她的面前。老人高興得蹦起來,飛身旋轉跳起希臘舞。原來是航運公司干部老周見她凍得不行,生了這盆火。
日本CITC26-217團的翻譯小吳下午在昆明西山游覽時,突然發現該團成員安田正士先生走丟了。他是位73歲高齡的老人。小吳焦急地向國旅昆明分社報告。
客人失蹤非同小可。大家奔赴現場尋找,幾個小時都沒找到。正急得要向公安局報案時,安田先生出人意料地比尋找他的人先回到了昆明飯店。原來是一位采草藥的青年山農護送他回到飯店。分手時,安田先生把錢包里所有的錢倒出來,要送給他。青年人堅決推辭,連墊付的船、車、電話費也不收。
年輕人說:“你迷路了,人生地不熟,送你回來是應該的,不要感謝我,每個中國人都會這么做的。”
安田先生感到遺憾的是,他忘了問這個青年的姓名。
西歐旅游團正在無錫第一繅絲廠參觀,興致正濃時,大家發現一個上了年紀叫瑞特的外賓不知上哪兒去了。一找,原來瑞特先生因為手術留下的后遺癥,不方便蹲坑,大便拉在褲子里,困在廁所出不來了。陪同的是個大姑娘,急得團團轉。
一個工人師傅說了句:“交給我吧。”
這位工人師傅帶他去洗澡,又給他找來褲子換上,叫車送他回飯店休息。瑞特先生感激地說:“在無錫,我不僅游覽了江南水鄉美麗的風光,還領受了中國人的美好心靈。”
4.百聞不如一見
北京全聚德宴會廳,青旅正宴請回國觀光的香港同胞,酒過三巡,席間氣氛達到高潮。
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悄悄地把當時主管接待的董衡拉到一邊,說:“你猜我是哪兒來的?”
董衡說:“你不是從香港來的?”
他神秘一笑:“不,我是從臺灣來的。”
董衡當時是團中央青年旅行部部長,聽了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那更要歡迎了!來了,有什么感受?”
“我在臺灣聽說共產黨都是青面獠牙的,很兇,六親不認。老百姓生活很苦,現在我親眼看到的,和以前聽到的完全是兩回事。”
數十年的封閉,造成外界不了解中國。中國也不了解世界。
1976年1月,鄧小平的頭像首次出現在美國《時代》周刊的封面上。封面左下角注明“周恩來的繼承人:鄧小平”;右上角的醒目標題則是:“中國:朋友還是敵人?”這種說法明白地在告訴世界:對于紅色中國,他們還摸不透。
很久了,西方人對中國一直有一種神秘感,對中國的認識還停留在幾十年前甚至百年之前的清末,不少國家的不少人,以為中國人穿著長袍馬褂,瓜皮帽的后邊還拖著一條長長的發辮。我們對外界也不了解。1972年“乒乓外交”之后,我們才改變“美帝紙老虎”的說法。
因為封閉太久,在剛開放的一些內地城市,金發碧眼的女郎,高鼻子白皮膚的外國人一出現,常常有人圍觀看熱鬧。膽大的小孩,蹲在地上去摸外國人腿上長長的黃毛。
1982年,法國可尼旅行社一行26人來華旅游。該團大部分成員都是首次來華,帶著對中國的種種猜疑而來,甚至有人認為中國還處于“文革”動亂之中,年輕人還戴著紅袖章。十幾天內,他們參觀了工廠,在農村用餐,漫步街道,同中國百姓交談接觸。他們的看法變了,驚嘆不已,感受到中國人民是勤奮向上的,中國不簡單,能保證10億人民吃飯穿衣,維護社會安定,這幾乎是一種超人的奇跡。
研究中國問題的學者,十分關心中國的人權問題,用人制度問題。改革開放后,中國干部政策也有了變革,取消了用人看階級成分的做法。上大學、分配工作、婚姻、考核等許多方面,階級成分不再是考慮的因素。過去因所謂“出身不好”而受歧視的現象已經得到糾正。這是改革開放以來一項較大的改革。這些情況讓外賓們耳目一新。
前西德旅游者古斯塔夫#8226;穆里瑞說:“中國之行使人滿意,作為一個從遙遠的歐洲來到你們國家的旅游者,我看到了中國的希望。”
有個由教授、醫生31人組成的美國旅游團,帶著各種偏見到中國來旅游。埃德先生是康斯坦丁大學教授,他一直認為中國人思想和行動都不自由,工作艱難,生活困苦,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埃德先生為了證實自己的觀點,帶了10打彩色膠卷,準備拍攝“證據”,以便回去說服不同意他的觀點的人。到北京的第一天,他起了個大早,從前門飯店走到虎坊路口,只見人行道上的行人和大街上的騎車人,都衣著整齊,精神愉快,有的還微笑著用英語友好地向他問候:“早晨好!”
埃德先生迷惑了。
最后,他說:“看來,過去聽說的不是事實。”
這個團的狄先生是美國有名的醫學博士,到上海患了感冒。陪同勸他去醫院治病,狄先生搖搖頭說:“中國還沒有給我看病的設備。”
陪同拿出自備的中藥板藍根,用開水沖開后對他說:“你試試,這種藥與咖啡味差不多,能解暑降溫呢!”
博士半信半疑地喝下去,沒想到第二天一早不打噴嚏了。狄先生夫婦笑著找到陪同又要了幾包。事后狄先生說:“太神奇了!簡直不可思議!”臨別時狄先生一下子買了200包板藍根帶回國。
這個團有個精神病老專家利奧奈德,在去云岡石窟的路上,洪水從公路漫過,汽車過不去。正當游客們站在水邊發愣時,有個過路農民微笑著走到利奧奈德先生身邊,邊說邊打手勢。
老專家想想,掏出了錢包。
農民急得直搖頭。
陪同翻譯趕忙解釋:“他是說水不深,他可以背你過去。”
老專家為自己的誤解感到內疚。
農民背起利奧奈德先生涉水往前走,其他外賓紛紛脫鞋挽褲,興奮地跟在后面,順利地到了水流對面。過后,利奧奈德先生告訴陪同,他的兩個身強體壯的兒子也在這個團,但只是站在他的身邊袖手旁觀。
百聞不如一見。這個團在中國經過短暫的17天行程,離境時他們坦率地承認,事實讓他們改變了對中國的看法。
美國哈佛大學5位美國大學生回國后給國旅總部寄來感謝信,信中說:“我們在美國聽到的中國,同我們在北京親眼看到的中國,完全不一樣,中國人民十分友好!”類似這樣的海外來信,每個月能收到一大摞。
40多年前曾在北京生活過的泰國徐安納女士故地重游,興奮地說:“北京變得認不得了,比想象中還好。”
世界已經看到一個日益開放的中國。
5.公雞太太湯
當年,有許多友好人士對我國新興的旅游業導游短缺、航班延誤、火車晚點、服務欠缺等種種問題,提出過很多批評。
八達嶺火車站沒有候車亭,只有一塊站牌,旅客上下火車非常不便。等候乘車的旅客,只能在空曠的野地里站著。烈日曝曬,下雨挨淋,外賓對此反映強烈。于是旅客候車亭相繼出現,車站、碼頭、街口醒目的指示牌多了起來。
飛機行李艙肚子的門打開,艙里的行李嘩啦啦都掉到接運卡車廂里。外賓看到這種“快速卸貨法”,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有人對這種野蠻方法提出批評,機場很快就改進了。
廣州賓館小賣部只收港幣,美國、墨西哥外賓要喝可口可樂沒港幣便買不到。能否通融一下,用美元或人民幣呢?服務員說:“上面規定,沒辦法。”反映到經理那里,死規定變活了,賓館有了外幣兌換窗口。
韓素音女士曾激動地問,為什么飯店服務員不幫助游客搬行李?起初,我們確實還沒有這種觀念。有人提出,也很快改進。
有些服務員認為自己一天到晚伺候洋人,低人一等,這樣的心理感覺也是存在的。如此,哪能有笑臉?賓館開展了“微笑服務”活動,我們開始懂得,如果出了差錯,微笑能代表道歉。微笑是快樂的精靈,一個微笑能使人快樂一天。
國外酒店同行熱心地向我們介紹國際酒店十條標準:笑容、禮儀、整潔、責任、守時、忠誠、尊敬、服從、效率、勤勉。我們組織員工學習,開始認識到在客人眼中,“我就是酒店,酒店就是我”的道理。
剛從招待所轉成接待外賓的賓館,服務員帶有招待所的老傳統,把被子疊得方方正正,外賓一眼看去像到了軍營。經指點也學會了賓館的做法,平鋪于床,為客人掀好一個角,這有如道一句“晚安”,使人安然入夢鄉。
英語指示牌常出錯,“游客止步”的地方掛著“自由出入”,甚至男女廁所英語也使用不正確,使人哭笑不得。一經提出,及時更換。
但是,導游,特別是服務員外語水平差,一時卻難以改變。
在外賓下榻的賓館里,翻譯不可能處處相陪,吃飯點菜、問訊、洗衣、打電話、拍電報、兌換外幣、修理物件等,都找服務員。由于語言不通,只有靠比劃、猜想辦事,鬧過不少笑話。
外賓想吃荔枝,端來了辣椒;想上洗手間,端來了一盆水。有位剛洗完澡的客人,向服務員要一個接線板,服務員卻請來一個醫生。一位美國老太太怕冷,說要加一床毛毯,而領班聽成白蘭地,于是送去一瓶酒,老太太掩嘴而笑。一個日本游客反映暖氣管漏水,服務員趕忙送來兩壺開水。游客著急地說:“我不是要水!”
在一次宴會上,端上來一盆“人參母雞湯”。
日本客人問:“這是什么?”
翻譯忘了“母雞”這個詞日語該怎么說。靈機一動,指著盆里的母雞,笑著對客人介紹:“這是公雞太太和人參做成的湯。”
客人們聽后全都捧腹大笑。
有些不懂外語的服務員,見了外賓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溜之大吉,不敢主動和外賓接觸,怕外賓提問題自己聽不懂,出洋相。外賓一按電鈴就發憷。有的賓館為應急,把僅有的幾個會外語的服務員調來借去,非常被動。
國旅杭州分社想出救急辦法,編寫了56句短小的日常用語,用英文、中文和漢語拼音分別印在56張狀如撲克牌的卡片上。當雙方因語言障礙陷入窘境時,就可找出卡片,解決問題。
更好的辦法是突擊學外語。許多賓館掀起了學外語高潮,服務員雖然文化水平都不高,但學習相當刻苦。利用一切空余時間,練口語、聽外語廣播。有個服務員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早晨天剛一亮就起身學習,晚上躺在床上也念念不忘背單詞。
冬季是旅游淡季,全國旅游行業掀起了冬季練兵熱潮,餐廳服務員練端盤子基本功,客房服務員練清理房間衛生的速度,晚上又上夜校學外語。
三、破冰之旅
一個變革的時代,各種觀念可以來自四面八方,但富有成效的行動,總是出自那些身體力行的實踐者。誰曾想到,旅游業在開放之初會如此艱難地為突破舊觀念、舊體制,充當著開路先鋒的角色……過去的年代,問題恐怕不在于觀念的禁錮,多少人應有的獨立思考功能受損,就無法創造性開展工作。旅游業的破冰之旅不唯發展了旅游,在改變社會營造新風諸方面,可以用一句著名的詩來表述:“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1.傳奇局長盧緒章
盧緒章這個名字你也許不熟悉,但提起電影《與魔鬼打交道的人》,許多人會想起影片中的男一號張公甫。張公甫的形象,就是依據盧緒章的傳奇經歷塑造的。
在革命年代,盧緒章曾經長期從事共產黨的地下秘密聯絡工作,公開身份是大老板。他與國民黨上層人物陳果夫、陳立夫等打得火熱,并取得了國民黨少將參議的頭銜,通過孫科等頭面人物與蘇聯做生意,為共產黨掙取了數十萬港幣的活動經費。國民黨高官蒙在鼓里,中共也只有周恩來等極少數人知道他是“紅色資本家”。共和國誕生后,盧緒章出任中國第一任進出口公司經理,后擔任外經貿部常務副部長,人們敬佩盧緒章,常在他面前拿電影“與魔鬼打交道的人”說事。他自己并不喜歡這個稱呼,一切都已過去,他再也不是“與魔鬼打交道的人”。
1978年10月17日,盧緒章走馬上任。這時旅游業面臨的困難重重,可說是“受命于艱難之際”。貫徹對外開放、對內搞活的政策,搞好旅游業,是他的重任。我國有發展旅游業的豐富資源,首先要搞好鐵路、機場、碼頭、電信等基礎設施,還要動員各方面力量來辦旅游,大膽利用外資、僑資來辦旅游。
為加快引進外資步伐,鄧小平授意國務院成立“利用僑資、外資建設旅游飯店領導小組”。由國務院副總理谷牧任組長,陳慕華、廖承志等人具體分管,辦公室設在國家旅游總局內。
“小組”于1978年11月成立。名為“小組”,實為國家部級機構。小組成員有國家計委、國家建委、外交部、輕工部、商業部、外貿部、鐵道部、交通部、民航總局、財政部、中國人民銀行等有關部門的負責人。可外商不理解,經常問,“你這個小組是什么級的?”為此還得費一番口舌。
小組下設辦公室,簡稱“僑外資辦”,盧緒章兼任辦公室主任。盧緒章熟諳市場經濟經營之道,舉止沉穩,絲毫沒有“大干部”的派頭。上任伊始,盧緒章動用自己的“老關系”,以國家旅游總局的名義,邀請一批實業家、旅游專家組成海外旅游考察團到中國考察,目的就是請他們了解中國改革開放的好機遇,吸引他們前來中國投資,對中國旅游設施的改進建言獻策。考察團成員有美國波士頓財務公司、凱悅國際酒店集團等機構的負責人,夏威夷大學的校長和旅游學院的院長,還有世界著名的美籍華裔建筑師貝聿銘,香港企業家楊元龍、車家騏、朱民康、楊敏德及旅館酒店專業人士。
廣州、上海、南京、揚州、無錫、蘇州,夏威夷旅游學院院長朱卓任每到一地,都向旅游同行們介紹世界旅游業的發展情況。朱民康先生從凱悅國際酒店集團選來了18部有關旅游接待、酒店管理和旅游從業人員訓練等方面的影片,沿途放映,使各地的旅游業人員大開眼界。
經盧緒章牽線和實地考察,國旅總社和香港僑美旅游事業有限公司于1978年11月13日簽訂了投資協議書。內容主要是在北京、上海、廣州、杭州、南京、蘇州、無錫、揚州等地分兩期合作建造五萬間房間的旅館,全部利用外資,待旅館建成后以部分房租逐年償還。
“老去又逢新歲月,春來更有好花枝”,這是多好的開端,盧緒章興奮得睡不好覺,恨不得馬上付諸行動。
可是這時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還沒召開,投資軟環境還沒形成。姓“社”姓“資”還是個敏感的話題。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大家心中都沒底。這一協議在北京實施時就遇到阻力,包括征集土地、稅收標準、拆遷政策等等,當時都是一片空白。國家旅游總局碰到了難題,工作一時無法進一步展開。
外賓來了,不是來上“五七干校”的。得讓人家住好、吃好、玩好,他們才愿意來。這就需要搞活旅游業,需要把旅游業作為一種重要的產業來抓。
為了爭取時間,盧緒章當機立斷,干不了大的干小的,建不了新的改舊的。馬上促成僑美公司和北京市第一服務局兩家合作,簽訂了北京香山、西苑兩飯店的建設和民族飯店的加建、改造工程的合同。民族飯店率先請香港的名設計師改造裝修了兩間富有民族風味的樣板房,供參觀仿效。同時開始興建燕京飯店。
廣東珠海最先展示出“大手筆”。自1979年以來,珠海先后引進一億五千多萬港元的資金,分別以合作、合資、獨資的形式興建賓館、酒店、游樂場、度假村等。1980年10月最早建成的珠海石景山旅游中心,是國內第一家外資獨資飯店。
1978年底,船王包玉剛先生提出要來國內觀光。
當年參與接待的袁宗堂先生先后擔任過國家旅游局企業管理司、資源司司長兼北京兆龍飯店第一任總經理,如今已是76歲的古稀老人,是中外酒店業內的知名人士,如同“酒店活神仙”。2007年他榮獲了“中國酒店業終身成就獎”,中國獲此殊榮的只有兩人,另一位是侯錫九先生。
袁宗堂回憶,包玉剛要來的前三天,盧緒章就叫他去北京飯店要住房,要不到。袁宗堂就坐在那兒等。還是沒有。到晚上只好打電話向國務院反映,經過國務院同意,好不容易調整出一間單人房。結果與包玉剛同來的妹夫李伯忠只能在他的房內打了個地鋪。
包玉剛是世界船王包兆龍的接班掌門人,與盧緒章是姑舅親,又都是寧波老鄉,兩人私交甚深。這對30多年未見面的親戚加老鄉見面時,沒有“淚汪汪”。包玉剛直言不諱:“你這個旅游局長是怎么當的?連我來,房間還要加塞,如果傳出來,豈不是天大笑話?”
盧緒章為人忠厚樸實,不善辭令,充滿歉意。
幾天后,包玉剛了解到當時國內旅游賓館出奇地困難,國家旅游總局辦公場所也特別小,幾十個人擠在一起,兩個人才一張辦公桌。兩個副局長共用一個辦公室,來個人談事,另一個還得主動回避一下。包玉剛表示,我出1000萬美金,800萬蓋個飯店,200萬給你們蓋樓。此行他還捐資上海交通大學建圖書館。
應該說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但還是有人反對。
因為包玉剛提出,飯店的名字要用“兆龍飯店”。包兆龍是包玉剛父親的名字。反對者說:“這不是為資本家樹碑立傳嗎?”
包兆龍為包拯第28代嫡孫,也是個愛國華僑,曾屢捐巨資支援祖國建設。對那些反對者,我們今天能說什么呢?只能說,為什么總有些人的思想如此僵化、不開竅。
盧緒章很高興,他說包玉剛的愛國不是掛在口頭上,而是實實在在的行動。他是繼承中國傳統美德的國際企業家。盧緒章想辦法把消息報告給鄧小平。鄧小平明確表示支持,并說,人家要表示孝心,用父親的名字,有什么不好?后來小平不僅會見了包玉剛,還親自為兆龍飯店題寫店名,親自參加了兆龍飯店開業慶典。此為后話。
2.第一批旅游飯店
李玉鶯曾陪同宋慶齡訪問蘇聯,見過斯大林。她還擔任過郭沫若的外事秘書,曾是國家旅游局的一支“筆桿子”,人稱才女,改革開放初期許多文件出自其手。她參與了建國飯店、長城飯店、金陵飯店、白天鵝飯店等涉外飯店的談判,對中國引進外資建設的進程,可說是了如指掌。2008年,她78歲了。兩鬢如霜才思敏捷的李大姐向我們敞開記憶之門,講起了30年前引進外資建飯店的艱辛故事。
“第一個引進外資建造旅游飯店的意向書,是在北京飯店簽訂的。時間是1978年10月8日。”李玉鶯說。
外方談判代表是泛美航空所屬的洲際飯店公司董事長保羅#8226;希萊恩。小平同志對這次談判非常關注,第二天上午就親自會見了泛美航空公司董事長西威爾和洲際飯店公司一行客人。
西威爾提出擬建5000個房間的飯店。
小平說:“我們要積極努力創造更多的條件,建5000個房間的旅館是可以商量的,也可以再多—點。先建5000間,還要看建在什么地方。”
小平還說:“這里邊有些具體問題,建房條件要研究。”
但小平同志親自過問的這個項目,卻因種種原因再無進展。此后,最先談成,又經國務院批準的中外合資項目是北京建國飯店,接著有北京長城飯店和中日航空食品公司,這三個合資項目都是旅游企業。
李玉鶯大姐說:“我說說建國飯店從審批到施工建成的過程,你們就會知道,開始引進外資的時候,有多么艱難。”
建國飯店外資方是美籍華人陳宣遠,他是廖承志的遠房表親。廖承志舉賢不避親,動員他來中國投資。陳先生是個愛國的建筑師,在美國經營一個建筑事務所,在美國舊金山擁有帕薩迪娜等四家假日飯店。他對投資中國充滿信心,1979年2月就到北京考察。有關建國飯店的談判進展相對順利。陳宣遠真心誠意想為國家作點貢獻,許多條款都作了讓步。他甚至表態:飯店經營10年后,把他的股權以1美元價格,賣給中方。
既然只賣1美元,那為什么不干脆白送呢?
陳宣遠說,不能白送。按照美國的法律,在國外投資白送就是違法。但可以賣,至于賣多少錢由業主說了算。
如此說來,外方的條件是相當優惠了。可是,當時許多人,包括有些國家部委辦的領導都不理解。對建國飯店建與不建的問題各持已見。國家某部委負責人說:“合資飯店都是虧本賠錢的,怎么能借錢干賠本的買賣?”
有人還拿出“可行性分析”,認為建國飯店經營22年后,要還清借貸的本息,還差2萬美金。這個“可行性分析”被作為一種“科學論據”,有人據此反對上馬。
反對呼聲強烈!
小平同志還是在關于同意建造建國飯店合資酒店的批文上簽了字。今天我們仍能看到,在這份批文上,有國務院總理,14位副總理和人大副委員長廖承志等,共16位國家領導人的批字或圈閱,對建造一個飯店如此慎重,是很少見的。
李玉鶯大姐清楚地記得,審批的時間是1979年6月12日。批語中還強調:“這是我國與外資合作建造和經營的第一個旅游飯店,可以作為試點,創造點經驗,請各有關部門積極給予支持配合,爭取盡快動工建成。”
有了“尚方寶劍”,事情看來可以一帆風順,哪知道阻力依然很大。在設計、選址、拆遷、貸款、材料、施工等過程中,依然困難重重,幾乎每走一步,都遇到阻力。
陳宣遠本人就是建筑師,由他設計是順理成章的事。反對意見來了:“中國的飯店,為什么要外人來設計?”
莊炎林是歸僑,時任國家旅游總局副局長,又是“僑外資辦”常務副主任,許多具體事務得跑上跑下,忙前忙后,常常到下半夜才進家門。多干事者多受氣,種種飛短流長向他襲來:
“請客的錢加起來,就可以蓋一座大樓了!”
“建合資飯店是與外國資本家聯盟,一起賺中國人民的錢。”
“咱們衛星都能上天,還怕蓋不成飯店?”
“這點事,要去求洋人,豈不是丟中國人的臉嗎!”
還有人寫匿名信,用語從“崇洋媚外”到“賣國主義”,還有“喪失階級立場”“喪失民族氣節”等等,引進外資建飯店,簡直就是罪大惡極了。
李大姐說,現在看來十分明白的道理,在那年月卻說不清。引進外資建飯店,面對四面八方的反對意見,有些聲音可以置之不理,有些意見你還一定得去解釋。
1980年9月五屆人大三次會議期間,建國飯店已經開工了,一些全國人大代表就引資建飯店提出質疑。莊炎林只得帶著李玉鶯等人去向人大代表作解釋,就飯店的合作方式、建筑設計、材料裝修、償還能力等問題一一作說明,并強調旅游住宿如何困難,爭取人大代表的理解與同情。
建國飯店1979年6月就批了,到1980年6月20日才正式破土動工。我們整整失去了一年寶貴時間。
谷牧副總理當時分管旅游工作,他曾在國家旅游局情況匯報中批示:“我很同情旅游業,現在誰也有否決權。”
施工期間又遭人為阻撓。原來建國飯店后面是國務院某部的宿舍樓,他們怕建成后遮擋陽光,不讓建。
其實,原定方案已作了修改,在后面有宿舍的一方只建4層半樓房,以保證陽光能照到一樓窗戶。但有些人白天公然到工地吵鬧,晚上把笨重的攪拌機掀翻,拆毀施工圍墻。施工受阻,“僑外資辦”只好向國務院求助。
鄧小平在百忙中批示:“有理也不能鬧,何況無理!”
這才平息事端。
與此同期,另一合資項目長城飯店,經過5次艱苦的談判才算成功。從立項到開工建設,共有8位副總理先后作出重要指示或批示,最后是谷牧副總理批示:“我主張繼續干。”
長城飯店的施工時間也延誤了一年之久。
北京麗都飯店是與新加坡僑商羅新權合作的項目。對方按照協議在國外設計和訂購材料,花了不少美元,我方因此想告吹。羅新權沒辦法,寫信給鄧小平求助,訴說情況。小平接信后立即批示,必須守信。當時有許多行將夭折的項目在小平的親自關懷和支持下救活了。
李玉鶯大姐說,建國飯店后來的事實,讓反對者鴉雀無聲,更重要的是為后來引進外資樹立了樣榜。飯店1982年4月開業,當年開業當年受益,全店員工人均創匯超過2萬美元。此后,利潤一年年往上翻。僅僅用了4年時間,就連本帶息全部還清了匯豐銀行2000萬美元貸款。10年所創的稅利等于7.6個建國飯店的投資。
當初的改革開放基本是兩個大思路:一個是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還有一個就是開始引進外資。“京字第一號”的建國飯店,其意義不僅是建了個飯店,而是開啟了新時期中外合資的先河,為全國各行各業引進外資樹起一個鮮明的標桿。
之后,北京長城飯店、兆龍飯店,廣州白天鵝賓館,南京金陵飯店,各地引進外資新建的飯店如雨后春筍拔地而起。
1988年3月,陳宣遠在美國寓所溘然病逝。
國家旅游局發了唁電。大家沒有忘記這位海外赤子。是他不懼風險,開拓了中國引進外資之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們不知道他是否早有生命的預感,在1979年的談判桌上就提出“10年”這個限期,以“1美元”的價格把飯店股權賣給祖國。在這個圓滿的句號畫上后,他才放心地離開人世,而他為中國旅游業發展所作的貢獻,永載青史。
往事已成歷史。但大量的記憶令我們深思:為什么當初那么多飯店的建設都需要鄧小平親自過問、親自批示,要總理和那么多副總理,還有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批示、畫圈,才能做成?國家領導人以下的不少干部,也是職權不小的領導干部,而且應該是具體擔當職責的干部,為什么不敢擔當,有的人還積極地成為阻礙者呢?僅僅用“當時人們思想觀念不解放”來描述,是否準確?
問題恐怕不在觀念陳舊,也不是不聰明,而是作為一個人、一個領導者,在過去的年代中,應有的獨立思考功能受損,無法創造性地開展工作。
鄧小平為什么那么明智,高瞻遠矚?有一個重要因素是他能夠獨立思考。一個民族,需要有許許多多富有責任感且能夠獨立思考的人,才可能大踏步地開展創造性工作,才會有一個民族的復興。
3.韓克華走馬上任
1981年春,原任外交部副部長韓克華調任國家旅游局局長兼黨組書記,面對的首要問題是“局社分家”。此前,從國家旅游局局領導到各司司長,經常擔任“消防隊”的角色,被住宿、機票等問題搞得焦頭爛額,接待任務也主要在北京,因此被戲稱為“管天子腳下”。
局社分家后,國旅總社統一經營外國旅游者來華旅游業務,實行企業化管理;國家旅游局作為管理全國旅游事業的行政機構,不再直接經營組團和接待任務,統一管理全國旅游工作,就被稱為“管天下”了。
這是一項難度頗大的重要改革。經過一年努力,1982年7月,國家旅游總局與國旅總社分開辦公,各司其職,結束了自1964年以來長達18年的局社合一格局。8月,中國旅行游覽事業管理總局更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旅游局,由外交部代管局升格為國務院直屬局。
從“管腳下”到“管天下”,標志著中國旅游業新的飛躍。韓克華感到肩上的擔子重了。“天下”那么多問題,從何入手?如何才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國務院提出,今后一個時期發展旅游事業的方針是:“積極發展,量力而行,穩步前進。”要做的事情很多,但韓克華沒有料到,有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是廁所問題。
今天有人說,旅游業在開放中抓了最難的兩頭建設,一是沖擊頭腦的保守觀念,二是管了最臟的廁所衛生。當年國外媒體曾批評:“中國人只講究進口(餐飲),不講究出口(廁所衛生)。”廁所的臟臭不改善,不僅直接影響旅游業發展,更直接損害禮儀之邦的文明形象。
廁所非小事。修建公廁,成為當務之急,重中之重!
當年的旅游廁所,是個什么狀況?
旱廁居多,異味明顯,無人看管。許多景區廁所年久失修。有的屋頂滲漏,蛛網盤結;有的廁門損壞,內墻皮剝落;有的地流黃水,難以落足。有些衛生狀況好點的,又全是蹲坑,老年外賓很不習慣,特別是胖老太太,根本蹲不下去。
某些景區沒有廁所,只是簡陋之極的小“茅坑”,臟得簡直無處踏腳,臭氣直沖眼鼻,坑下蛆蟲蠕動,硬著頭皮進去方便一下,能叫你惡心半天。京旅211團菲律賓籍的官女士在某風景點上廁所,剛進去就跳了出來,沒走多遠,在樹下直吐。她的丈夫氣得揮舞雙臂說:“再也不能來這里了。”
在浙江某些區域,當地廁所都是“敞篷式”的,甚至建在街旁的廁所,門無遮擋,一覽無余,外賓望而生“羞”。當地彼此熟悉的男女上廁所時,還挺自然地互相說話,傳遞手紙。
當時有個廣為流傳的笑話,說一個外國游客,好不容易憑嗅覺找到了公廁。一進門,只見坑槽污跡斑斑,腥味刺鼻,趕緊跑出來“打的”往下榻的五星級賓館,以解內急。許多地方都出現不同版本、內容相似的笑談。報刊時而冒出“公廁臭名遠揚”“如廁難于上青天”的批評文章。
再一個問題是公廁嚴重不足。這種情況在熱門風景名勝區和全國重點旅游城市尤為突出。廁所門口排隊等候是許多風景區一道令人尷尬的“風景”。排隊上廁所的窘況,比排別的隊更甚。
上海冒出個新行當———“導廁”,因為在上海繁華街市找不到廁所的問題尤其突出,游客內急找不到廁所,沒有人“導”,這事不得了。七轉八彎,帶到了游客的“向往之地”,看到的是一列長隊。還得等!這時刻游客往往滿頭大汗,化妝的女士也被汗水沖得容顏改變,等啊等……經過萬般著急難堪的等待,當你大氣長舒走出廁門時,方覺天下什么是幸福。
韓克華下決心要解決廁所問題。
廁所問題并非難登大雅的話題。
古有歐陽修構想文章來自“馬上、枕上、廁上”之說,想其廁所必是潔凈如居。康有為在《大同書》中就大談理想之廁:“以機激水,淘蕩穢氣,花露噴射,花香撲鼻,有圖畫神仙之跡,令人超觀思玄;有音樂微妙之音,以令人和平清凈。”
清末蘇州人外出旅行,都要帶便桶。因蘇州人不習慣上廁所蹲坑,客棧又無馬桶。講究的人還帶夜壺箱,四四方方像一只小書箱,上面刻有詩句:“詩清只為飲茶多。”這詩句中的“詩”,在吳方言里和“尿”是同音。
廁所是人類日常生活的必備設施,也是人類社會文明進步的標志之一。法國設有電腦廁所,發行廁所報紙。日本有“廁所節”,每年舉辦一次“全國公廁日”,屆時議員要親臨公廁現場辦公。美國、新加坡等國定期評選“名廁”。
過去廁所常被說成“茅房”“茅坑”。開放后,我們也習慣稱廁所為“洗手間”“衛生間”。國內姑娘們早就把上廁所稱為“上一號”“上高樓”。
國外對上廁所的說法更為藝術化。
在人民大會堂宴會間,一位紳士派頭十足的英國人走到導游跟前,俯下身子耳語:“May I answer the call of the nature?”(我能去響應一下大自然的召喚嗎?)
一位澳大利亞人問:“Where is the hap-py—room?”(快樂的房間在哪里?)
你要能聽懂,就會忍不住快樂得笑出聲來。
港澳同胞習慣把如廁稱為“唱歌”,他們把這種說法傳進國內,現在大部分導游帶團時常說:“下車有唱歌的地方,唱完歌我帶你們到更美的地方去游覽。”
當年興致勃勃而來的中外游客,常因內急而興致全無,心急如焚,哪還有心情賞景?不少游客搖頭說:“中國公廁不改善,我們再也不敢來了。”
一個外賓在批評信中尖刻地說:“你們中國可能有最好的大炮,但你們的廁所像這樣,你們還是得不到世界的尊重。”
國家旅游局前所未有地鄭重召開全國“涉外廁所會議”,隨即分兩批撥款458萬元,在長城、泰山、黃山、蘇州園林等主要景區修建167座符合衛生標準的旅游地廁所,使廁所緊缺有所緩解。
北京頤和園、天壇、碧云寺等處新建成一批衛生廁所。新建廁所有專人管理、合乎衛生標準,廁所內設有抽水馬桶、單人小便池、洗手池、梳妝鏡、掛衣鉤,還提供衛生紙、香皂等,并有冬季供暖設備。
頤和園是北京熱點景區之一,日游客量多達數萬人次,園內26個廁所,每天游客流量少則上千人次,多則達幾千人次。保潔員已經有了一個嶄新的意識:管理廁所要像管理客房那樣精心。
此后,國家旅游局采取出部分資金,地方財政配套的方式,促使各地旅游區都開始大抓廁所建設與改造。
今天回頭看30年前,我們確實還不知旅游業中有個多么大的世界。不懂要學。我們畢竟有很大的改善。1983年1月,全國旅游系統先進集體、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隆重開幕,這是國家旅游局召開的第一次群英會。時值隆冬,出席大會的304名代表心里都暖洋洋的,他們來自29個省、市、自治區和5個直屬單位。廣東深圳西瀝水庫度假村、蘇州市旅游汽車公司、杭州飯店、國旅無錫支社等單位受到表彰。在受表彰的226名先進工作者中,有翻譯、導游人員、服務員、廚師、汽車駕駛員和后勤人員等。
同年2月,國家旅游局首次在北京舉辦了中國國際旅游會議。大會將使用中、英、日、德、法、西班牙六種語言,需要安裝國際電傳、電話以及同聲傳譯等設備,大家常常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幾個燒餅就算是午餐。這是中國旅游界與世界旅游界首次在中國握手。來自45個國家和地區的700多名代表中,有各國旅游部長、旅游局長、民航局長和其他高級官員,還有各國旅游協會和旅行社的負責人以及旅游記者。世界旅游組織秘書長羅伯特#8226;洛納蒂參加了大會,國內有關部門和各省、市、自治區有關方面的負責人和代表200多人也出席了會議,與會總人數超過千人。
中國與世界的交往從此更加頻繁。駐外辦事機構從無到有,先后開設了東京、紐約、洛杉磯、倫敦、巴黎、法蘭克福、悉尼7處。至今,增加到17處。
1986年1月,經國務院批準成立“中國旅游協會”,這是第一個全國綜合性旅游全行業組織,其英文名稱為China Tourism Association(CTA)。
但在發展過程中,旅游業陸續出現了一些新問題。如收取回扣、索要小費、套匯倒匯等現象,國家旅游局開始抓旅游行業的道德規范教育。在體制改革方面,還存在許多運行不暢,管理不善的問題。要把中國旅游業搞得紅紅火火,還有許多難題。
四.馬超龍雀
“馬超龍雀”是中國旅游業的圖形標志。原形取自甘肅武威出土的東漢青銅馬,昂首揚尾,四蹄騰空,自由奔放,速度超過天上的龍雀。此馬也是個性的象征。旅游業由原來只有國家涉足,現在變為國家、地方、部門、集體、個人“五個一起上”。創造力一旦釋放出來,就閃現出斑斕多姿的色彩。《周易》說:“撓萬物者,莫疾乎風。”開放之風從旅游業刮起,推動、帶動相關行業風起云涌。
1.“過山車”般
1986年,“七五計劃”把旅游業列在第三十七章之內,這是旅游業第一次在國家計劃中出現,旅游的產業地位首次得到確認,是旅游產業發展的一個重要標志。
鄧小平南巡講話,引發中國第二輪改革。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第三產業的決定》進一步明確旅游業是第三產業的重點,旅游業的產業地位進一步提升。
回首新時期30年中國人對各產業的認識,變化最大的恐怕是旅游業。早先沒人知道,旅游業每增加1人就業,可促進相關產業增加5人就業;接待一位外國游客的創匯,相當于出口4臺電視機;而且永遠是朝陽產業,是最優秀的出口產業。旅游業不斷超乎人們預料的發展,促使國家有關部門把它從接待型機構變成企業,又從確定為旅游產業到定位為支柱產業。
下面這些枯燥的數字,顯示的快速發展卻也一目了然。
1978年全國的“入境旅游”人數180萬,2007年這一數據為1.3億人次,是1978年的73.3倍,中國成為全球第四大入境旅游接待國。
1978年中國旅游外匯收入2.62億美元。1996年外匯收入超過100億美元。2007年旅游外匯收入達419億美元,是1978年的159倍。
中國旅游業在世界上的排名一路飆升。1978年中國旅游外匯收入在全世界排名第41位,2000年躍居世界第5位,2001年加入WTO后一直保持在世界第4位。
2007年全國旅游業總收入出現歷史性超越,突破1萬億元。這個“腳下的事業”,在國民經濟收入中的確已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中國人出境游的發展速度,有人夸張地比喻為“像過山車般”動人心魄。這“動人心魄”絕不算夸張。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出國的人寥寥無幾。1950至1978年,中國出國總人次30萬。2005年一年中,中國出境人次達到3100萬,是開放前28年出境人數總和的100倍。2007年中國公民出境旅游人數已達4095萬,成為亞洲最大的出境旅游客源國,出境人數躍至世界第3位。這是中國綜合國力,居民生活水平,社會開放的直接、生動的體現。僅旅游一項,就讓世界看到了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就。
中國出境旅游市場的發展壯大,日益提高了中國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出境旅游成為“官方外交”的一部分,簽署旅游目的地(ADS)儀式成為一份“國禮”,也是談判桌上一個有分量的籌碼,為國家的外交戰略、區域化合作和兩岸和平統一事業作出了重要貢獻。
中國在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的影響迅速提高。2007年,中文正式成為世界旅游組織官方語言。中國被推舉為世界旅游組織執委會成員國。
2008年6月17日,中國公民赴美旅游首發團250人從北京、上海、廣東三地啟程,飛往美國。這標志著中國公民赴美團隊旅游正式啟動。7月4日,中國大陸居民直接赴臺灣省旅游首發團啟程。首批游客760余人分別從北京、上海、南京、廈門、廣州五地出發,搭乘兩岸周末包機赴臺。這是1949年以后,中國大陸居民首次從大陸直接飛抵臺灣省,被稱為“世紀首航”“世紀圓夢之旅”,它跨越了近60年的歷史隔阻。
30年間,中國旅游業的總收入正以年均約12%的速度增長,高于同期國內生產總值的平均增長率,也大大高于世界旅游業平均漲幅。國外旅游同行對中國“從俯視到仰視”。
2.前景輝煌的新興產業
直到今天,即使我們不再把旅游看作是“享樂主義”,但旅游在一個民族的發展進步中,在個人的人生中,究竟占有多大的地位,仍未被充分認識。今天,當我們獲得“煮酒話當年”的資本時,還該看到旅游業的貢獻遠遠不僅體現在經濟效益上。
由于傳統觀念的影響,30年前,即使奉命搞旅游的人,自己也有點心虛氣短。但是,自開放以來,確實是這個讓人“在休閑中玩一玩”的行當最早引進外資,最早中外合資,也最早經歷打破鐵飯碗,最早嘗試改制……加入WTO后,旅游業對外開放幅度更大。旅游業一路走來,一路擔當著開路先鋒的風險,其艱辛與業績,大多鮮為人知。
你可想過,新時期城市面貌的改變,多從建旅游飯店開始。北京長城飯店初建如“鶴立雞群”,上海靜安希爾頓、廣州白天鵝……天津、西安、桂林、杭州等一批旅游城市都是從建造涉外旅游飯店開始改觀。直到今天,我們住過不少星級賓館了,但不一定清楚是他們沖破各種束縛,把中國大大小小的招待所變成星級賓館,才使我們的城市像一座現代化城市。
有了星級賓館,仍然不夠。城市的活力從哪里來?缺少綠樹、芳草、鮮花,就沒有了大自然的魅力。上下幾千年的文化風采得不到展示,也會缺少來自五洲四海的欣賞目光。國家旅游局啟動創建優秀旅游城市工程,各大城市黨政主要領導親自掛帥,“創優”工作納入城市經濟和社會發展總體格局,許多與旅游不搭界的部門通過創優捆到一起,“橫向到邊,縱向到底”,創優熱潮波及中小城市,強勁推動全國城市建設,一個個城市神話不斷翻新著國家形象。
秦磚漢瓦,唐詩宋詞。在中國,每一塊熱土都有過波瀾壯闊的歷史樂章,每一種文化都有精神的故鄉。遍布中國的古跡,多由旅游行業挖空心思地一個個修復或再造,成為我們精神中輝煌的民族記憶。
旅游盤活的也遠不止是古跡。單看藝術與旅游業“嫁接”,傳統音樂、舞蹈,以及56個民族色彩斑斕的文化在旅游中復蘇與創新。凡此種種,增強了國家的文化軟實力,沛然化雨滲透到億萬民眾之中。
中國加入WTO,機遇與挑戰猶如陽光和風雨同時降臨。美、日、德、英、法、澳等國的世界前十大旅游集團挺進中國,中國成為旅游企業全球化程度最高的地區之一。改制、資產整合、企業重組、上市融資……促進中國旅游企業集團應時而出,并促使旅游業從“各踞一方”到“聯線成片”,典型如泰山、華山、恒山、嵩山、衡山,成立“五岳聯盟”。中國旅游產業集群開始走出國門。
各省市“旅游大篷車”吆喝到國外。中國大型旅游促銷團赴美,在美國行程4000多公里,沿途舉行“中國之夜”演出推介會,不僅“營銷”中國風情,還宣揚中國文化。“魅力四川”傾倒巴黎,自貢市彩燈點亮多倫多。峨眉山全球賣風景,開中國景區在外設旅游機構之先河。
捧出古國的盛情,迎你走進東方的錦繡,體會一個真情的中國。不要說世界太大,其實我們的心相距很近;不要說天涯太遠,有意我們即刻就能相逢。這是唱響世界許多著名城市的歌。
美國邁阿密市長號召市民:“請把到中國旅游立刻寫在你的日程表上吧,這是一個人一生中一定要完成的一件事!”
2004年中國被評為全球最佳旅游目的地。中國已擁有世界文化遺產37處。中國已從一個旅游資源大國發展為世界旅游大國。
把“旅館”辦到列車上夕發朝至,節省時間和費用去旅游,火車提速促進中國發展速度。豐盛的“吃”,令外國游客嘆息胃太小。旅游“六字真言”促進行、游、住、食、購、娛六大經濟文化領域全面發展。
鼠標點撥新旅游,網絡在顛覆傳統營銷模式的同時,成為大眾獲取話語權的重要途徑。中國第一批互聯網旅游企業誕生,如何通過資源共享,抑制過去的“競爭方式”?如何通過“透明”營造信息時代的文明?諸多陌生經歷在旅游界多有“先行一步”的體驗,為建設世界旅游強國,也為民族進步,探索新路。
世界上還沒有一個產業,像旅游業這樣與各國人們廣泛接觸,與民生休戚相關,與百業相連,豈止是經濟支柱,更養育精神,承載如此寬廣的社會擔當,可謂一業九鼎重千秋。
21世紀的書記、市長若不懂旅游,就不是合格的領導者———這已是新理念。
結語:最重要的開放是思想的開放
今天看來,30年前處于十字路口的中國,正是有了開放國門的膽識和決心,才復蘇了旅游業,更迎來了整個民族的新生。中國旅游業,一直是在開放中改革,在開放中發展,在開放中創新。中國旅游業發生的巨變,是中國30年改革開放史的一個縮影。
其貫穿著的一條清晰主線,就是不斷地解放思想,不斷地賦予思想解放以新的內容。因而最重要的開放是思想的開放。旅游業30年開放發展史,實際上是一部波瀾壯闊的思想解放史。
今天,面對國際金融危機和日益嚴峻的經濟困境,國務院部署十大措施,以擴大內需促經濟平穩較快增長。我們還將不斷聽到“拉動消費”“促進消費”的聲音。人們可能認為,要是經濟危機到來,大家將過“緊日子”,還怎么促進消費?貧困群體又拿什么去消費?這里需要分清,“消費”和“發展消費型經濟”是兩個概念。
由于旅游業是第三產業的龍頭,是典型的消費型經濟,休閑經濟,我們在撰寫本文中日益意識到:中國旅游業30年來以“馬超龍雀”的發展速度營造出的巨大消費市場,已然是拯救眼前經濟困境的一支宏偉力量。
在開放的信息化時代,面對全球經濟困境的挑戰,中國旅游業正在謀求實現這樣的轉型———
從觀光產業走向休閑產業。就是說,從以往的參觀游覽型,轉向生活休閑型。
就是說,以往我們注重把旅游地搞起來,吸引人來參觀,今后要注重旅游目的地的質量提升,要能更好地滿足于人們身心度假,
要讓人在真正的“休養生息”中提升人生質量。旅游業也不只是“朝陽產業”,它對自然與人的生態保護,還是一個可以找回藍天的產業。
不能忽視這樣的轉型。人類可以通過發展“休閑經濟”來促進社會各業趨向平衡,這是更高層面的可持續發展,并可望普遍地提升人類的生活質量。這無論從思想認識、精神境界和經濟形式上都是深具革命性的。
因此“休息的革命”是個莊嚴的命題。它對自然與人文環境的良性塑造,對每個普通人將帶來的深刻影響,都有我們想象不到的海闊天空。
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最新預測,中國到2015年將成為世界最大的旅游目的地國家。中國旅游業至今方興未艾,可謂“九萬里風鵬正舉”。
作者簡介:
王宏甲,男,福建建陽人,一級作家,政府特殊津貼獲得者。著有報告文學、長篇小說、散文、影視劇本、文論等作品400多萬字。作品視野廣闊、思想敏銳。《無極之路》曾獲全國優秀報告文學獎、中國圖書獎一等獎,被拍攝成中國首部大型電視報告文學片(53集)。而后引起社會反響的作品還有《現在出發》《智慧風暴》《中國新教育風暴》《貧窮致富與執政》。
劉建,男,浙江義烏人。1964年起創作詩歌、散文。曾下鄉務農10年,1978年任教師,歷任福建省南平市書協副主席、建陽市文聯副主席,曾獲全國政協文史優秀工作者稱號。出版了《大潭書》《大野躬耕》《南闕里紀事》等,在《報告文學》等刊物發表作品百萬余字。退休后創辦“積羽書院”,潛心書法教學和文藝創作。
責任編輯 師力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