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通過的巴塞爾新資本協議為全球銀行業確立了新的資本計算規則,它反映了1988年以來全球金融市場發展與銀行風險管理領域的最新成果,曾經被奉為圭臬。絕大部分發達國家或地區已經從2007年年初開始實施新協議,并計劃在2009年末走完過渡期,事實上全球一流的銀行大多已達到內部評級法初級法甚至是高級法的合規要求,即便如此,仍無法有效防范2007年以來爆發的金融危機。在此背景下,不少觀點開始質疑新協議的有效性,在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機面前,新協議對保持全球銀行體系的穩定還有作用嗎?
外部評級公司的信用評級是否還可以作為市場標桿?
外部信用評級公司的評級一直被全球金融市場認為是對債務人或債項信用風險識別和判斷的重要標桿,巴塞爾委員會甚至將外部評級結果與固定的風險權重直接掛鉤,要求實施信用風險標準法的銀行據此來計算風險加權資產。即使在信用風險內部評級法下,對于諸如銀行和大型企業這樣的低違約風險暴露,由于銀行內部的違約數據不足以支持建立可以驗證的評級體系,判斷這類債務人內部評級結果好壞仍需要對照同一交易對手或同類交易對手的外部信用評級,以內部評級結果與外部評級結果的吻合程度作為判斷內部評級體系辨別力、穩定性的重要指標。資產證券化暴露中以評級為基礎的方法(Rating-based Approach)也依賴外部評級公司對證券化暴露的長期和短期評級結果來決定風險權重或進行資本扣減。隨著新協議的推行,外部評級公司的評級已經成為事實上維系全球銀行業穩定的重要基礎。
此次金融危機發生以后,外部評級公司提供的信用評級結果受到了極大置疑。2007年惠譽基于雷曼兄弟的收入和利潤來源多元化,將其長期評級和優先支付的無擔保債務評級上調為AA-,同年標普對雷曼兄弟的評級是A-,時隔一年之后雷曼兄弟宣告破產。2007年12月,盡管穆迪認為貝爾斯登的風險有所增加,其長期信用評級仍為A2。標普甚至還將其評級從BBB提高到AA-。外部評級結果的失真,對于依賴外部信用評級結果計算監管資本的銀行而言,最直接的影響是低估了交易對手的風險,計算出來的監管資本遠遠小于實際需要的監管資本,銀行經營的杠桿倍數比表面上看起來更大。市場標桿的失準實際上間接地鼓勵了銀行冒險的資產擴張行為。
鑒于外部評級公司的糟糕表現,新協議的監管資本體系中是否會考慮徹底拋棄外部評級公司的評級呢?目前看來,這種可能性很小,外部評級公司的評級并沒有被國際銀行業監管機構拋棄的風險。盡管巴塞爾委員會提議對高風險證券化產品(如抵押債務證券)增加資本要求,但計算標準仍堅持以外部評級公司的評級對應的風險權重作為依據。從長期趨勢上看,由于外部評級公司的市場信譽受到了極大影響,國際社會開始逐步加強對外部評級公司的監管,提高在信息披露方面的要求,但是作為債務人或債項信用風險判斷標桿的外部評級結果,其作用仍無法被取代。
為什么實施新協議的銀行仍無法避免危機?
新協議希望通過建立統一的資本計算規則,使單個銀行和銀行集團能夠保持足夠的資本應對風險,從而保證全球銀行體系的穩定。但事與愿違,此次金融危機的爆發證明了銀行體系的現實狀況與巴塞爾委員會宏偉理想的差別。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大致可以歸結為以下一些原因:
資本約束適用范圍狹窄。新協議的資本約束對象只是針對單個銀行和銀行集團的,在銀行集團并表層面明確將保險公司和保險業務從并表范圍中分離。一些國家和地區規定實施新協議只針對銀行,保險公司和證券公司不在實施新協議范圍之內。銀行集團并表計算資本充足率也應扣除保險公司和證券公司。另一方面,國際銀行業混業經營導致了銀行業務、保險業務與證券業務之間形成了交叉,金融集團內部銀行實體與保險實體、證券實體之間的戰略合作和業務合作,使風險在銀行集團內部聚集和傳遞。而新協議的監管資本計算規則是簡單的累加規則,在并表中排除了保險公司和證券公司,結果,盡管看上去銀行的資本充足率是安全的,但風險變化卻不是簡單的“搭積木”(Building Block),風險的非線性性表明為防止風險在不同金融機構之間的傳遞需要銀行監管體系、保險公司監管體系和證券公司監管體系協調運作,在所有金融機構監管資本的計算上保持審慎,否則金融市場的全球化和一體化必然導致風險的傳遞和放大。
風險資本計量模型滯后。新協議的創新之處在于在計量資本方面多元化的選擇,對于國際活躍銀行,已完全依賴內部開發的模型計量和管理風險,但用于風險計量的模型的成熟程度差別很大,風險識別手段跟不上市場發展較快的新業務或新產品是此次金融危機爆發的原因之一。傳統授信業務主要是對債務人和債項信用風險的識別。零售業務債務人數量龐大,單筆授信金額較小,容易建立規范的統計模型識別信用風險。而計量公司債務人信用風險必須依賴財務數據,財務數據的質量及銀行取得財務數據時間的滯后性,都對模型表現產生影響,總體上不如零售模型發展的成熟。由于授信的清償一定程度上還取決于市場發育狀況和法律環境,驗證模型需要的數據收集時間更長,因此計量違約損失率的模型不如計量債務人違約概率模型成熟。而傳統授信業務已不是國際活躍銀行資產的重點,證券化業務和表外業務(特別是場外交易的衍生工具)已構成其資產中的重要組成部分。為了節約資本,普遍通過建立特殊目的實體(Special Purpose Vehicle)開展資產證券化業務,不在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中反映。而此次危機的不斷擴大充分說明,證券化業務的信用風險計量模型遠遠跟不上市場的發展,普遍存在模型結果低估信用風險的情況。
計量模型自身存在風險。在巴塞爾協議倡導的以“風險為本”的銀行監管體系中,對風險的預測決定了監管資本的大小。在違約沒有發生之前,對任何未違約債務人和債項風險的評估依賴銀行計量風險模型的結果。事實上,銀行有降低監管資本的內在動力,在模型設計方面可以利用復雜的技術達到監管資本套利的目的,這會體現為模型風險。而監管機構通過查驗模型有效性(Model Validation)和回饋測試(back testing)的記錄,即便是能夠發現模型結果對風險低估,對風險預測結果的糾正也需要一段時間。還有一種可能是由于風險計量模型較高的技術門檻,監管機構未必能及時發現模型在開發設計中的問題,事實上降低了監管的有效性。
在監管資本計算中納入流動性風險能否避免流動性危機?
此次金融危機中出現的全球流動性風險促使我們思考金融機構的流動性風險管理問題。根據新協議的思路,在第二支柱下將流動性風險的資本要求納入到內部資本充足性評估程序(Internal Capital Adequacy Assessment Procedure)中,這種做法能否從根本上控制金融市場的流動性風險呢?
從個體銀行的角度看,流動性風險主要是不能及時支付的風險,資產負債的錯配導致銀行正常的清算和支付活動出現困難,必須求助于市場獲得流動性的話,就要看市場上是否可以以合理的價格獲得流動性。個體銀行的流動性風險并不可怕,如果市場流動性存在的話,通過市場融資可以解決流動性困難。從整個金融體系的角度看,流動性風險是出現金融市場大規模流動性不足的困難,可能導致金融市場全面癱瘓。金融市場大規模流動性不足的風險與其說是部分金融機構流動性不足,還不如說市場信心的崩潰。從某種意義上說,流動性風險也是金融機構之間相互依賴的風險,在特殊時期,影響流動性風險最大的因素是市場信心,因此從更大視角去看,金融市場的流動性風險是中央銀行、金融機構監管當局能否適時、適度地運用了各種金融工具調控資本市場和貨幣市場“水閘”的風險,以及全球央行、金融機構監管當局能否通過協作機制在大規模流動性風險出現之時,恢復市場信心的風險。而挽救市場信心則不可能通過技術手段來解決。
巴塞爾委員會以及其他一些國際金融機構建議銀行建立合理的流動性管理機制,在公司治理、資產負債管理、新產品開發、結構性產品融資、內部信息共享等方面完善流動性風險管理體系,同時鼓勵在第二支柱下尋求更好的方法將流動性風險體現在內部資本的評估程序中,在資本規劃中整體考慮。在筆者看來,任何風險的管理首先都應該依賴銀行正常的管理體系,流動性風險管理也不例外。個體銀行的流動性風險管理應更多地依賴內部健全的管理體系。鑒于全球銀行業流動性風險的監管資本計算遠不如信用風險、市場風險那樣成熟,即使是能用一個數值反映銀行需要應對流動性風險的監管資本,但數值背后反映的流動性風險管理能力也可能千差萬別,那些流動性風險管理能力嚴重不足的金融機構就可能成為“隱患”,一旦流動性風險成燎原之勢擴散,流動性風險管理就不得不變成市場信心管理。因此,現階段銀行流動性風險管理的重點仍應該放在如何完善所有金融機構(不單是銀行)的流動性風險管理機制上,避免個體銀行成為全球流動性風險的犧牲品。
以模型驅動的市場風險管理體系能否應對極端波動的市場?
風險的發生是概率事件,而且在市場上交易的金融工具數據收集比較容易,透明度高,采用模型度量金融工具因市場價格波動產生的損益比較現實。正是基于以上的理由,巴塞爾委員會倡導的資本計量模式中,市場風險的管理與資本計量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是量化程度最高的管理,遠遠超過信用風險等其他風險。新協議第一支柱下對信用風險和操作風險的資本計量要求很大程度上是市場風險資本計量模型的延伸,這也反映了巴塞爾委員會的一種風險計量的取向。
此次金融危機對這種“唯模型”的市場風險管理也同樣提出了挑戰。首先,不是所有的金融工具都可以通過模型衡量市場風險,對于流動性低的產品由于沒有有效市場,根本無法建立計量模型;對于時間不長的新產品,由于市場缺乏足夠的數據,即便是能開發出模型,因為無法驗證模型的有效性,模型的表現如何不得而知,模型風險就直接體現為決策風險;其次,過于量化的模型讓一部分管理人員很難理解模型的有效性及可能的缺陷,對銀行內部的管理形成技術上的障礙;第三,市場參與者的個體行為構成了市場的集體結果,當市場情緒變得恐慌時,任何模型都無法對市場情緒進行預測。第四,對于極端的市場情況,現行的市場風險管理體系更多地依賴壓力測試(Stress Testing)作為常規管理的補充。但是壓力測試的效果取決于壓力測試情形貼近真實市場狀況的程度和壓力測試方法的有效性,個體銀行即使進行了有效的壓力測試,畢竟壓力測試情形在變成現實之前能否形成統一認識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于是能否根據壓力測試結果及時采取應對措施也還是未知數。即使個體銀行已經根據壓力測試的結果采取應急措施,如果其他銀行對壓力測試情形變成現實之前沒有足夠準備的話,仍可能發生大面積的市場崩潰狀況。
盡管計量市場風險的模型存在這樣那樣的不足,但從1996年正式將市場風險引入監管資本計算已有十幾年,管理的模式和文化已經深入國際銀行業的骨髓,一個基本的判斷是以模型驅動的市場風險管理仍會是全球銀行業市場風險管理的取向,作為全球銀行業認同的標準,壓力測試是應對極端情況下市場波動的重要工具,將有效的壓力測試機制引入到銀行日常市場風險管理體系中仍是不斷完善和探索的主題。
對中國銀行業實施新協議進程有哪些新挑戰?
金融危機的發生暴露了新協議在資產證券化業務風險監管、交易賬戶市場風險計量、流動性風險管理以及金融產品估值等方面存在的不足,毫無疑問它的有效性受到了質疑,但我認為新協議不會遭到根本性的顛覆。展望未來,由于此次金融危機動搖了銀行業的穩定,為應對日益波動的金融市場,全球銀行業將面臨更加嚴格的監管趨勢,最低資本要求有可能會大幅度增加。
在全球銀行業重塑的格局中,此消彼長的效應使我國商業銀行在全球銀行體系中的份量越來越重。如何從競爭對手的教訓中理解新協議的不足,根據我國銀行業的實際情況,借鑒新協議的合理內涵提升風險管理能力是未來若干年內中國銀行業國際化的必由之路。在中國銀行業實施新協議的進程中,要回答和解決以下幾個關鍵問題。
在實施新協議中如何看待中國銀行業的特殊性,新協議可能的修改對我國銀行業實施新協議的進程有無重大影響?
新協議具體的合規要求在全球各個國家和地區都有所不同,與新協議基本要求相比,這種局部微調是有限的,新協議的核心內容被全球銀行業廣泛認同,具有普遍的適用性。而我國銀行業的特殊性表現為:目前所處的發展階段體現在銀行資產負債表上是“兩個絕大部分”,一是表內資產占絕大部分,二是表內資產中信貸資產占絕大部分。因此,對表內資產和表內信貸資產按照新協議要求建立起嚴格的、可驗證的信用風險計量模型,并引入到業務流程中,在業務前端提高風險識別的能力,切實提高營銷資源的合理配置,后端通過持續模型驗證和回饋測試來校準模型,將模型參數用于監管資本的計算并與國際慣例接軌,在債務人、債項風險識別和監管資本占用方面,真正建立起不同地域、不同機構、不同業務相互之間可以比較的風險判別體系,激勵和引導各級機構尋求合理的資本占用,這是我國銀行業實施新協議的實質,而在這一點上全球銀行業具有“普遍性”,我國銀行業沒有“特殊性”。
我國銀行業與國際活躍銀行所處的發展階段明顯不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信用風險仍是我國銀行業主要關注的重點。而目前提議的新協議修改涉及信用風險部分,主要是對資產證券化監管資本框架的完善和補充,其他表內和表外資產監管資本計算體系并無變化。我國部分銀行作為投資方,參與國際市場的證券化投資業務,但在銀行資產結構中總體比例很低,即便是新協議監管資本規則修改也不會對我國銀行業整體實施新協議產生特殊影響,不應作為實施新協議的重點。
實施新協議是“時間優先”還是“質量優先”?
此次金融危機爆發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全球銀行業風險管理和監管資本計量體系的薄弱。盡管我國銀行業受到的沖擊較小,但在全球銀行業監管趨緊的大趨勢下,實施新協議面臨更嚴格的監管環境。以香港金管局實施內部評級法的監管要求為例,涉及實施計劃、資產分類、內部評級體系開發、風險參數的驗證、數據質量和IT系統建設等五大方面超過700條監管標準,申請內部評級法的銀行需要提供足夠的證明,證實其已經逐條落實了全部的監管標準。由于新協議具有明顯的風險導向作用,每一類債務人、每一類業務、每種風險緩釋條件下,銀行監管資本占用完全不同。按照合規標準實施新協議,不僅關系到銀行客戶、產品和敘做方式的選擇,而且關系到資產組合結構的調整和未來市場競爭格局。任何一家準備實施新協議的銀行都應該認真考慮監管要求的具體標準,以及如何以成本最小的方式滿足監管要求。
在這個問題上要避免一個誤區,并非有風險計量模型就意味著實施了新協議內部評級法。比模型“有和無”更重要的問題是模型“好和壞”的問題,在已經具備合規模型的前提下,更核心的問題在于是否可以圍繞風險計量模型,有效建立起準備金計提、限額設定、風險定價、監管資本計算和經濟資本管理等現代商業銀行的運作體系,而這套體系對于保障銀行安全穩健經營意義重大。從這個意義上說,實施新協議不應該沽名釣譽,應該堅持“質量優先”的原則。
實施新協議對我國銀行業風險管理戰略和體系有多大的沖擊?
從香港實施新協議的經驗看來,實施新協議更大的影響在于以風險計量模型帶動風險管理戰略和風險管理體系轉型。以合規模型的開發完成和投入正式使用為標志,開始從以依賴經驗判斷的風險管理模式向依賴風險計量模型的風險管理模式轉變。風險計量模型的投入使用第一次真正將債務人內部評級與外部評級公司評級的識別力和穩定性進行了量化比較,在銀行內部第一次建立起模型驗證的標桿,第一次將銀行對債務人內部評級的偏好與監管資本的占用緊密聯系起來,邁出了風險管理科學化的重要一步。
以風險計量模型作為驅動力量全面實施新協議的模式將對我國銀行業風險管理戰略和體系建設造成極大的沖擊。信用風險計量模型一定是濃縮了授信經驗與客觀數據的結果,一定是實現了數據管理和模型優化的結合,風險計量模型的正式使用使不同地域的債務人、不同類型的債項在預期損失和監管資本占用方面實現了全面比較,從最基礎的環節改變了風險識別的現狀,必然會導致信用風險有效區分的戰略。風險計量模型的正式使用也使風險管理體系設置向數據收集、模型維護和優化方向傾斜,向確保模型依賴的數據的及時性、準確性和適用性方向傾斜。由此帶動銀行風險管理體系朝模型化、專業化、集中化方面邁進。這個過程有多長,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國銀行業融入世界版圖的步伐。
實施新協議對我國銀行業形成持久的風險管理文化有何影響?
國際活躍銀行一直篤信“風險不可量化就不可管理”的基本原則,然而過猶不及,過于相信量化模型也是此次金融危機的重要教訓之一。不可否認的是,銀行風險管理客觀上需要建立判斷風險的量化指標,否則就會陷入“看不見、摸不著、抓不住”的境地。新協議一直在倡導圍繞風險計量模型建立風險管理文化,把風險計量模型的結果作為銀行內部識別和確定風險的“通用語言”。
以模型結果作為識別風險的基本依據,最大的益處就在于標準是客觀的、可以驗證的。如果模型計量結果受到懷疑,銀行可以同時建立另一套專家評價標準,將模型結果與專家評價標準進行比較,以時間來檢驗模型的有效性。根據新協議對傳統授信業務使用的風險參數的合規要求,銀行需要圍繞風險參數建立風險限額和風險的容忍區間,對突破限額和容忍區間的情況實施特殊的管理和監控。這等于把風險偏好實實在在變成了控制指標,有利于形成崇尚科學的風險管理文化。風險管理既是科學,也是藝術,倡導基于風險計量模型的管理文化并不等于走入“唯模型”的誤區,對于缺乏數據或數據質量不能保證的業務組合,吸取金融危機中某些金融機構過于看中模型結果的教訓,辯證地看待模型結果,逐步積累經驗是未來若干年我國銀行業更加穩健的保證。
(作者系中銀香港風險管理部模型驗證主管(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