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價改受制于目前的財稅體制和干部考核機制,地方政府只能在保增長的要求下,盡可能將矛盾往后推移
按經濟學家張卓元的觀點,中國經濟發展當前所面臨根本性的瓶頸,乃是資源與體制。要突破瓶頸,惟有改革一途。最難且最急迫的改革,在于轉變政府職能、財稅改革、價格改革等三大領域。資源能源的價格改革是其中的基礎性改革,只有在此基礎上才談得上資源的優化配置。否則只能是表面上“優化”,實際上卻在斷送子孫后代的活路。
國家發改委對全球2500家公司的調查報告結論是,要節約能源,55%靠價格改革(此外,技術進步、結構調整、節約環保意識等因素各占百分之十幾)。中國能源彈性系數高于1,高耗能行業發展過快,背后原因是價格過低,未能反映資源的稀缺性。因此,應當積極推進資源能源產品價格改革,使它們的價格能真實反映市場供求關系、資源稀缺程度和環境損害成本,旨在改革價格形成機制,放松政府管制,而非靠政府去理順價格,從根本機制上防止價格的人為扭曲,從而給企業的生產經營、社會的經濟運行以一個準確的信號。
今年上半年,一些地方的優惠電價被國家發改委叫停。那么,為什么地方政府對高能耗、重工業投資如此情有獨鐘?這是因為,能源價格問題事實上涉及到另外兩個改革領域。
一是涉及到財稅體制改革。地方對產業的取舍,更多考慮的是能否獲得更多的財政稅收。要擴大消費、改善民生,就要使財政盡快從經濟建設型財政向公共財政轉型,逐步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
當前財稅體制改革阻力很大,未敢大動。按理說,比較合理的是以直接稅為主、間接稅為輔,西方發達國家皆是如此。但中國正好相反。所以地方政府一上重工業項目就有稅收,而那些文化、旅游等第三產業則收不了多少稅。這不是逼著它們搞重工業嘛!
二是涉及到各級政府職能轉變。眾所周知,現代政府不應以追求GDP增速作為主要目標,而應以人為本,作為服務型政府,履行好經濟調節、市場監管、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職能。一旦政府介入經濟活動過深,扮演資源配置的主角,必然會刻意追求短期QDP最大化。
能源領域作為關鍵領域,在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進程中,其改革難度既包括利益紛爭的因素,又有尚未厘清的理論因素。那么,我們應當如何看待能源產業目前正在進行的國有大型企業兼并重組的意義?
實際上,判斷國有或民營的合理性,主要看的還是具體領域誰更有優勢。在需要承擔公共義務和社會責任的領域,投資大、見效慢,民營企業搞不了的領域,自然還是國有經濟占主導為好;至于大型能源企業的效率和活力,還是要通過競爭、哪怕是國有與國有之間的競爭來提高,還是要通過股東多元化、改善公司治理來提高。現階段,保增長的實質就是保就業,而要增加就業崗位,必須克服各種體制障礙,打破各種“玻璃門”,在可以放開市場的任何領域引入競爭機制。
2009年,能源界以結構調整為工作主線,其實就是要轉變經濟發展模式。但這說來容易,實在又難見良效,在本屆政府任期內都未見得能有明顯改善。也正因見效之慢,一些地方政府部門很難選擇將“結構調整”作為真正的工作著力點。基于目前的財稅體制和干部考核機制,他們的“最優”選擇,就是保住自己在位的這兩年,經濟增速不要掉到預設的8%以下,即便今后為此背上沉重的包袱,也不惜上馬那些原本已被棄如敞屣的“兩高一資”項目,盡可能將矛盾往后推移……但愿,這不會成為中國經濟的“阿喀琉斯之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