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辛酸的故事:低保戶得知可報銷部分醫療費,過度激動猝死在醫院。
其實這不是“故事”而是“事故”:重慶北碚區的朱某,年逾五旬,是低保人員,因病住院,他有高血壓、冠心病、胃出血等病史。
他所在社區的領導來到醫院探望。噓寒問暖之后,領導贈送了一筆慰問金給他,叮囑他好好養病,還承諾由社區為他報銷部分醫療費用。他聽后情緒非常激動,并流下了眼淚。社區領導離開病房不到10分鐘,老朱的病情突然加重,出現嚴重的頭昏、乏力、心慌、胸悶等癥狀,經搶救無效而死亡。尸檢結果是:主動脈破裂、出血導致急性心包填塞死亡。
辦公室的同事讀了這條新聞,都唏噓不已。一個病人,激動而泣,喜極而逝,這是如何的幸與不幸?我想起了小時候老家的一句俗話:“窮人快活有災難。”倒不能說這災難是社區領導帶給老朱的,他們畢竟是好心好意。只是日常接收到的關愛太少太稀疏,這回“集納”在一起,使病人大喜過望,不堪承受。長期患病的老朱,平常是如何的艱難和困頓呢。生活中,一個人最不堪的時候就是病倒的時候,何況他是低保戶,何況是久病慢性病,何況平常醫療費用也沒著落。
對困難群眾的關心關愛,方式方法有多種。最簡單的,是過年過節,領導臨時來看一看,遞一個不知厚薄的紅包——當然,有紅包比沒紅包好,來看比不來看好。較實惠的。是幫助解決實際困難,比如社區領導承諾幫助老朱報銷部分醫療費,盡管不可能百分之百給報銷。很溫暖的,是慈善機構的幫助,或者媒體伸出援手。而最根本的,毫無疑問是社會保障,剛性的、制度性的社會保障。
剛好有個來自深圳的消息:深圳市社會醫療保險辦向市民公開征求意見,計劃修改15處,總的是大幅度擴大醫保群體的范圍,比如有深圳市居住證、16周歲以上的非深圳市戶籍常住人員,沒到退休年齡、未在學校就讀的,可申請參加綜合醫保。深圳是個外來人口為大頭、本地人口是小頭的城市,沒有外來人員也就沒有今天的深圳,他們如果長期缺乏社保,那么這就是一個扭曲的城市、不公的社會。
我國其實是一個社會性保障嚴重不足的國家,醫療保障這一塊尤其不足。現在農村開始有了一點低水平的醫保,一些官員就開始過于樂觀了,認為醫保已經好得很,百姓看病已經“不差錢”。事實上是差得遠。每一次沒錢看病的報道,都應該讓那些睜著眼睛說大話的官員臉紅一次。
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總體上說,對于百姓的社會保障是“不差錢”的。關鍵是如何真正把錢管好用好。據公開報道,全國公款吃喝、公帑娛樂、公費出國、公車開支。一年近1萬億;還有數不清的豪華辦公樓。‘以及更多過度建設的政績工程、形象工程,花掉了難計其數的公款。
在自己享樂的時候,有些領導沒有“忘了”下層的百姓,“特事特辦”,去慰問一下,以此展現自己的親民形象。當然“慰問”要比“不慰問”好。但如果僅是偶爾來“表現”一下,那也不是長久之法。英國學者安東尼·阿伯拉斯特在《民主》一書中,對“親民”有獨到的分析,他說:政府不僅僅咨詢人們應該去做什么事,不只是愿意傾聽人們不得不說的事。政府和領導人必須接近人們,考慮到現代社會里公眾和政府之間存在鴻溝,所以政府必須深入群眾而不是期望人們來接近政府。
最高的親民是“制度親民”,而不是一級級領導個人的親民。對于民眾,如果有了法律政策的保障,如果有了法治制度的親民,那么,領導做到“近民”就可以了,“近民”就是聽取公眾呼聲、了解公眾要求、接受公眾意志、保障公眾權利。我們寧可不要領導一時親民,讓病人老朱激動得要死,而要制度的恒久親民,讓廣大百姓享受和風細雨的滋潤。
編輯 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