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雜志因為“說不清、道
不明”的原因,而出現了主創人員集體出走的情況。主創人員集體出走在媒體界并不罕見,罕見的是這一次終于輪到了《財經》。
在很多媒體人的眼中,《財經》代表了一種獨特信仰。這種信仰的本質是始終堅持理想而不脫離實際、堅持嚴肅而不允許媚俗的辦刊思路。這兩句話說起來再平常不過,我們每個人也都能提出十句八句,還可以再堅持上一段時間。然而十年如一日地做到,是很難很難的。
媒體畢竟不是真正的商業機構。一家商業機構只要保持不違法的最低限度,就可以毫不羞愧地大發其財。但作為媒體,還必須承擔沉甸甸的社會責任。一個媒體的價值,不在于收入一定多少個季度連續翻番,不在于辦公地點在CBD還是在地下室,而在于它是否令人尊敬。財報問題、地下室問題,就如同錢鐘書拒絕讀者見面的理由:雞蛋好吃就行了,為什么非要見母雞呢?
用簡單、粗暴的方法,“好媒體”的標準就是兩個,一是有用,一是好看。而無論是有用還是好看,表現出來就是有沒有人看。即使某些人營銷技巧高超,將極差的內容賣出了一個好價錢,也算不上是個好媒體。冒充只能一時,不能長久。
其實對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而言,《財經》不太好看,甚至很多文章根本讀不懂; 有些主題距離人們很遙遠,也談不上什么實用價值。但我們都清楚地知道,這些文章、主題不是無病呻吟,絕對值得討論,并且要在有限的范圍內進行有效的討論。所以說,如果你用《知音》的標準看《財經》,那它早該關門了; 假如《財經》的讀者天天看《知音》,要么讀者有病,要么兩個雜志都有病。
《財經》說到底是一份“小眾媒體”。它的作者,它的讀者,從量上看都是絕對的小眾。但從影響力上講,這一人群又是最有能量的:要么屬于政策決策者,要么是學術精英層。在那些有限的、看得懂的文章中,我們能夠發現這些話題提得好、議得對、討論者身份也足夠匹配、值得信任,而且我們還把這份信賴擴展到了《財經》的整體上。
不少媒體都曾經在個別方面達到甚至超越過《財經》,但沒有一個能像它一樣堅持不懈地在一個方向上努力。而最重要的是沒有因為追求經濟效益而跑偏方向:向能夠影響社會經濟決策的人群持續地提供討論平臺和各方建議,始終保持嚴肅的、甚至不惜令大眾乏味的口味。要求這樣一家媒體轉而去追求經濟效益,并非做不到,卻會丟掉它的根本價值。
一家媒體也許總有一日會失去昔日光輝。但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整個行業的底蘊和規則終會逐漸厚重與重塑,而資源如果不進行充分的流動與競爭,才是真正在開歷史倒車。個體的衰落屬于偶然,卻也是歷史的必然,而一個行業整體走向強大卻是不可阻擋的。在一個媒體價值被重估的年代,我們曾經討論過的那些問題,收入、介質、發行、內容、媒體人、影響力、資本等等,都注定是一個個個案,是一個個細枝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