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官“落地”利益相關三方中,地方是最積極的。正如一位地方領導所說,“在當地成長起來的本土千部,跟國務院部委的聯系和影響都不是很強。通過對這些國家部委官員的引進,客觀上便于引入更多項目和資金,帶來新的理念。”
2009年6月,13名來自中央金融單位官員“空降”湖北,分別掛職武漢、隨州、黃石等13個市州政府副市(州)長。此后不久,6月30日,11名來自發改委、財政部等中央財經部門的年輕干部空降重慶,在相關部門擔任兩年左右副職或助理。
此輪中央干部掛職地方的高潮隱含了中部崛起和西部大開發的政策意蘊,這是自2005年中組部選派百人掛職東北三省,務實推進國家振興東北的戰略部署之后,京官“落地”又一波。這一輪大規模選派干部赴地方掛職,既有地方積極運作的影子,也有中央的良苦用心。
湖北和重慶“空降兵”
京官空降,為什么選擇湖北和重慶?
2008年9月,國務院批準了武漢城市圈綜合配套改革方案,要求把武漢建設成為中國中部的中心城市,支持武漢城市圈構建中部金融中心,進行金融綜合配套改革。而2009年2月5日發布的《國務院關于推進重慶市統籌城鄉改革和發展的若干意見》明確努力把重慶建設成為西部地區的重要增長極,長江上游地區的經濟中心和城鄉統籌發展的直轄市。從中央這兩項戰略部署就不難理解,為什么湖北和重慶成為京官“落地”的首選地,這同時透出中央向地方交流干部的用意。
不過,有中央政策的傾斜和支持仍不夠,地方運作也起到了積極推動作用。年初“推進重慶統籌城鄉改革若干意見”一出臺,重慶市委組織部就醞釀如何整合資源,為改革和發展提供人才保障和智力支持,最后決定邀請國家部委選派優秀干部到重慶掛職。于是,今年3月全國“兩會”期間,重慶市委組織部部長陳存根等赴京,約請中央國家機關有關部委負責人舉行座談會,誠摯希望有關部委選派年輕優秀干部,到重慶掛職。
無獨有偶,湖北省委在金融危機的背景下,從積極應對金融危機,把武漢建成區域性金融中心的大局出發,構想引進中央金融人才,并通過積極運作,取得了中央組織部門和派出單位的支持。
值得注意的是,湖北省委常委兼組織部長潘立剛、重慶市委常委兼組織部長陳存根亦屬空降京官。潘立剛此前在中組部任職多年,陳存根此前任人事部副部長,負責干部人事工作。這一優勢,也是促成此輪京官落戶兩地的重要因素。
“落地”動力
掛職鍛煉涉及組織部門、派出單位和接收單位等利益相關者三方。組織部門為了落實中央政策,選拔中央干部掛職地方無疑是建立省市與中央部門溝通的渠道,促使中央政策在地方得到更好地落實。
2008年6月21日至30日,國家發改委和國務院研究室牽頭,在各部委中抽調219人組成調研組來重慶,為制訂后來的“三號文件”(國發[2009]3號)開展集中調研。此次到重慶掛職的干部中,有部分就參與了當時的政策制訂,京官落地有利于實施好這些國家政策,通過上情下達,下情上報,提高上級行政機關決策的科學性、可行性及政策的執行力度。
對派出單位來說,也有向地方交流干部的積極性與動力。各部委領導崗位職數是有限的,為了年輕干部的職業發展,向地方輸出掛職干部可以為其搭建事業平臺。以此輪落地重慶的京官為例,在原單位擔任巡視員等非領導職務的就占一半,而下掛地方都是有實權的領導職位;湖北的掛職干部除了選派到武漢市的干部沒有擔任市委常委外,其他12人均擔任當地市(州)委常委。京官“落地”,工作從虛到實,事業平臺更加寬廣。
派出單位的另一個動力來自掛職地方,能夠為中央派出單位培養干部。基層工作千頭萬緒,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矛盾集中,且無法回避。真可謂“上邊千條線,下面一針穿”。至今,掛職已經成為培養干部的有效途徑。
京官“落地”利益相關三方中,地方是最積極的。正如一位地方領導所說,“在當地成長起來的本土干部,跟國務院部委的聯系和影響都不是很強。通過對這些國家部委官員的引進,客觀上便于引入更多項目和資金,帶來新的理念。”此言道出了地方真實的想法和需求。另一方面,地方成長起來的官員受牽絆太多,不好開展工作,無法快速全面的貫徹落實中央的一些決策,而空降京官在當地社會關系簡單,開展工作相對超脫。
如何制度化
在金融危機的大背景下,13名來自中央金融單位的官員“空降”湖北引人注目。
中國農業銀行托管業務部副總經理余曉晨,此次掛職恩施州州委常委、副州長。余曉晨“空降”湖北的當天,恩施州人民政府就與中國農業銀行湖北省分行簽署戰略合作備忘錄:未來三年,農行將向恩施提供不少于100億元的意向性信用額度,全力支持重點行業、重大項目建設。
國開行“空降兵”金哲的到任,對國家開發銀行長期保持深度合作的黃石來說,讓當地政界、企業界產生許多聯想和期待。一個基本的判斷是,金哲的到來,將進一步密切和深化黃石與國家開發銀行的聯系。此次掛職者之一的趙軍,作為央行地方分支機構負責人,他積極關注中央金融宏觀調控政策在地方的落實情況。他認為將地方的情況反映上去,做好對接是重中之重。
湖北在“空降兵”的任職問題上,充分考慮到了中央金融單位與當地政府在項目與資金、情感與合作的諸多因素,其任職安排可謂是別具匠心,力求在掛職者一年的期限里,起到立竿見影的效力。而重慶給此次掛職干部安排的崗位,都在主導當地經濟發展的重要部門,由于重慶下一步按照新定位的改革和發展牽涉到很多重要部委,此次來自各國家部委的掛職干部,將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指導、督促和推動作用。
京官“落地”有其積極的一面,同時也有軟肋。對地方政府來說,更愿意接收來自發改委、財政部、金融等強勢單位的掛職干部,這些部委的干部有更多的人脈資源。筆者在訪談某部委的人事干部時,了解了弱勢部委向地方輸出干部的難處和困境。一方面地方在接受弱勢部委的掛職干部時,沒有提供實權崗位;另一方面一些部委領導職位有限,人員晉升機會很小,加上論資排輩,年青干部的積極性受到更大的挫傷。可以說,京官“落地”會在部委間產生馬太效應,強勢部委更強,弱勢部委更弱。
另一方面掛職干部為自身晉升作準備,會積極跑“部”,獲取最新政策信息,引進項目或是獲取政策傾斜,以積累政績。這正是部分掛職人員成為跑項目的聯絡員的緣由。有些基層部門充分利用中央國家機關掛職干部的“優勢”,為其安排極少的基層具體工作,讓其長期“駐京”,專門負責疏通“上面”關系,傳達各種信息,成為變相的“跑部錢進”,助長了權力尋租之風。
另外,地方對待掛職干部實用色彩明顯,如果掛職干部沒有帶來項目、資金及政策導向信息,那么難以立足當地,而當地也會視掛職干部對上活動能力決定其重要性,如此一來,更加促進掛職干部的短期行為與顯績的追求。讓人擔憂的是,有些掛職干部本身就將掛職看成是鍍金,是短期行為,認為掛職鍛煉是為下一步的提拔重用作鋪墊,所以工作缺乏長遠目標,使得掛職地方變成職業升遷的一個跳板。
中央與地方交流干部,掛職鍛煉是培養干部的有效途徑之一,如何將這種交流模式規范化、法治化是目前的制度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