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項脊軒志》以樸素、流暢的文筆記敘生活瑣事,抒發(fā)真摯動人的感情,風(fēng)韻悠遠(yuǎn),極富藝術(shù)感染力,從此一間歷經(jīng)興衰變遷的百年老屋和三個嫻靜通達(dá)的女人永遠(yuǎn)熠熠生輝在文學(xué)的長河中。
關(guān)鍵詞: 《項脊軒志》百年老屋祖母母親妻子
一、百年老屋——精神家園
“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項脊軒是歸有光青年時代讀書的書屋,正是這間小小的書屋,記錄了作者成長中的一些人和事,也見證了歸家這個封建大家庭分崩離析的蒼涼、悲切,以及作者的凄涼身世和懷才不遇的沉重感嘆。歸有光在《項脊軒志》中采取了欲抑先揚的手法,先極力敘述項脊軒原來的舊、小、漏、暗,修葺前的破舊慘敗,正是他累世不第的寒儒家庭的真實寫照。而他于殘垣敗堵中崛起,居然想通過修一室之舉來整肅自己的心靈世界,鞭策自己盡最大的努力去支撐起業(yè)已中落的大族家脈,承接祖輩光耀門楣的火把。因此他修葺小屋時“前辟四窗”,是想把光明引進(jìn)軒中,掃一掃“我家讀書久不效”的陰霾,為自己鼓勁,也寄希望于未來。
修葺后的項脊軒明亮、幽雅、安靜,充滿了詩情畫意。“雜植蘭桂竹木于庭,舊時欄楯,亦遂增勝。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而庭階寂寂,小鳥時來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墻,桂影斑駁,風(fēng)移影動,珊珊可愛”。作者“稍加修葺”,再做變化,獨居陋室,悠然自得,其樂無窮。屈原以蘭桂譬喻美德,后人以竹子象征志節(jié),種植蘭桂竹木讓我們看到了作者的志趣高遠(yuǎn),同時也反映了作者要成為家族頂天立地之脊梁的人間告白。
“先是,庭中通南北為一。迨諸父異爨,門外多置小門,墻往往而是。東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雞棲于廳。庭中始為籬,已為墻,凡再變矣”。把一個好端端的“南北為一”的“中通”之庭瓜分豆剖,讓我們感受到了一個封建大家庭“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的那種崩解速度,同時也讓我們意識到骨肉同胞之間心靈交通斷絕的無限悲情,體會到曾經(jīng)的親人之間那種由靈犀相通而終于默契阻隔的心路歷程,這種骨肉相殘、兄弟鬩墻的場面怎不讓人心生悲戚之慨呢?
“軒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護(hù)者”。寫此文時,作者也經(jīng)歷了四次科舉失敗的慘痛教訓(xùn)。可是軒得不焚,作者也沒有被暫時的失敗嚇倒。由此可見,寫到這里,項脊軒已經(jīng)不僅僅是作者的一個書齋,而是他與祖先愿望合一的一個媒介物,更是他“多可喜,亦多可悲”的精神家園。只要他這個歸家長孫還在奮斗,項脊軒就永遠(yuǎn)不會倒塌。一軒之內(nèi),我們不只看到了作者的溫情與悲情,更看到了一個屢試不第的明代寒儒“屢敗屢戰(zhàn)”的豪情。
二、祖母——寵愛與敬愛
寫祖母時,作者用了三次語言描寫和兩個動作描寫:“何竟日默默于此,大類女郎也?”“比去,以手闔門自語曰:‘吾家讀書久不效,兒之成,則可待乎!’頃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間執(zhí)此以朝,他日汝當(dāng)用之!’”把祖母對自己的牽掛、贊許、鞭策、期盼的復(fù)雜感情描繪得惟妙惟肖,生動感人。歸有光先祖曾在明宣德年間擔(dān)任太常寺卿,而如今,歸家讀書久不效,兒輩們科舉無望,她希望歸家能在中道衰落時出來個可以光耀門楣的人物,而這個希望便落在孫子歸有光身上了,祖母對自己千斤擔(dān)子系于一身的寵愛,不言自明。作者想到年事已高、挪動顫巍巍的腳步喃喃自語,捧著曾顯貴與榮耀的象征——象笏的祖母,一種敬愛之情油然而生。
三、母親——慈愛與深愛
作者因八歲喪母,過早地失去母愛,對慈母的音容笑貌不甚了了,但作者卻巧妙地通過哺育過歸家兩代人的老嫗口中睹物思母,感人至深地道出了母親對子女的慈愛之心。老嫗回憶說:“姊姊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門扉曰:‘兒寒乎?欲食乎?’”極普通的動作描寫,極平常的生活話語,卻生動地描寫了母親對孩子的慈愛之情,一個慈母的形象躍然紙上。“一站一叩一問”的細(xì)節(jié)描寫反映出作者對母親的深愛之情。
四、妻子——恩愛與憐愛
相濡以沫、相敬如賓的妻子早逝是作者一生中最悲切的事情。《項脊軒志》平實的語言中字字含情,突出了他們夫妻之間的恩愛情深。“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幾學(xué)書”,于字里行間我們仿佛能聽見項脊軒中不斷傳來的歡聲笑語,能感受到他們夫唱婦隨、恩恩愛愛、情深似海的感人場面。“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與開頭形成鮮明對比。作者沒有直寫妻死后的傷感,但我們從文章的前后對比中,自然能體會作者對亡妻深深的憐愛之情。盡管后來,作者又重修舊室,但心中是落寞的,已全然沒了當(dāng)年的熱情,有的只是無盡的傷感。
文末,作者把極深的悲痛寄寓一棵枇杷樹。“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枇杷樹本來是無思想感情的靜物,但作者把它的種植時間與妻子逝世之年聯(lián)系起來,移情于物;在“亭亭如蓋”四個字的前面加上“今已”這個時間詞,表明時光在推移,靜物也顯示著動態(tài)。樹長,人亡;物是,人非。光陰易逝,情意難忘。由于想念人而觸及與人有一定關(guān)系的物,便更添了對人的思念;再由對物的聯(lián)想,又引發(fā)對往事的傷懷。于是作者托物寄情,物我交融,進(jìn)一步把憐愛之情深化了,只說樹在生長,不說人在思念,產(chǎn)生了“不言情而情無限,言有盡而意無窮”的藝術(shù)效果。
在這篇抒情散文中,百年老屋飽經(jīng)滄桑歷盡磨難,平常的生活瑣事透視出對祖母、母親、妻子的深深眷念,正如明人王錫爵所說:“濕潤典麗,如清廟之瑟,一唱三嘆,無意于感人,而歡愉慘惻之思于言語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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