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經濟金融危機時期,通常也會成為思想最混亂的時期,這種混亂是具有不同知識結構和實踐背景的人針對危機診斷和亂開處方造成的,無論中國還是外國,這種討論越熱鬧,場面越“混亂”,說明人們的思維越活躍,思考的自由度越高。從近百年來世界性危機發生的前后變化看,危機的進步作用遠大于其破壞作用,原因就在于人們總是通過對危機生成原因的徹底思考,能夠在體制、戰略、政策甚至人事等方面找到有利于人類福祉和發展的改進辦法。如果出現了危機經受了危機折磨世界重要經濟體卻又沒有總結教訓,那么,人類社會就可能以另一種極端方式進行結構性調整。1929~1935年經濟危機就是典型例證,這一次危機后,英國已無力領導世界,美國有能力卻不想承擔世界責任,蘇聯經濟的快速發展又給人們造成了制度錯覺。因此,希特勒德國乘勢而起,將存在領導真空、缺少政策協商和思想溝通的世界推入空前的戰爭災難之中。那么,本次危機與上次危機比較,已經顯現的差別有哪些呢?

第一個差別是市場經濟制度配置資源的優越性在世界主要經濟體之間已不存在根本分歧。這與上一次大危機發生時期的情況具有明顯不同。80年前發生危機時,發達市場國家還沒有發明出可最大限度熨平經濟周期的宏觀調節穩定器,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是否會被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所取代,人們對這一重大問題并沒有提上日程更不可能找到答案。二次大戰前,蘇聯經濟超速發展,許多經濟學家甚至資本主義國家的政治精英都開始對資本主又市場經濟的體制性出路抱懷疑態度。及至1990年代,世界發生大批原計劃經濟體制國家迅速轉向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歷史事件后,在思想界,仍堅持認為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比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優越的觀點已喪失說服力。在屈指可數的幾個堅持社會主義制度的國家中,古巴和朝鮮是仍實行市場壓制政策的典范,這也成為其貧困和匱乏的體制性根源;而中國和越南甚至還包括曾于1947年從英國殖民者手中接過費邊社會主義衣缽的印度,近30年的經濟高速發展無不得益于對經濟開放和市場經濟規律的尊重。從這些歷史背景可以說,本次全球金融危機盡管在市場經濟的樣板國家美國發端并在歐、日等主要資本主義國家中蔓延,但這只是說傳統資本主又可能出了毛病,在各國的救市措施中并沒有出現體制顛覆性措施。由此我們可以認定,本次危機同1929年危機相比,可能不會出現大面積意識形態沖擊。
第二個差別是本次危機不會引發世界經濟政治格局的根本性變化。我們都知道,上一次大蕭條后,美國并沒有取代英國站出來承擔世界領袖的責任——雖然美國早在19世紀末就占據了GDP總量全球第一的位置并有相應的政治軍事能力相配合。直到-二戰后,美國是在力量對比方方面面占盡絕對優勢后,才開始取代英國以資本主義盟主的身份在國際政治經濟金融秩序重建過程中發揮核心領導作用。本次國際金融危機中,唯一有一點崛起為領導核d想法的國家似乎只有中國。中國外匯儲備已超過2萬億美元;在全球主要工業國家一片衰退中國經濟增長年率可達8%左右;在美歐日銀行體系危機紛顯的背景下,中國的銀行業成為最健康、最賺錢、流動性最充裕、放款傾向最強烈的部門;此外,中國還有最有權威的政府及世界數一數二的居民儲蓄率等等。但這些相對優勢并不足以讓中國取代美國而成為全球領導核心,我們認真審視自己會發現,同美國比,中國至少有四方面的巨大差距:(1)教育;(2)科技;(3)軍事; (4)干部體制。中國初等教育本質上只是應試教育,高等教育則是象牙塔里的職業教育;中國的科技從基礎研究到應用性研究都遠遠落后于美致日,盡管中國的年度專利申請量已居世界前列,但在重要領域中的自主創新技術卻依然不多;軍事和干部體制是兩個敏感領域,在這里不擬多說,但中國應當制定切實有效的政策盡快縮小這兩方面的差距。按照正常的中美經濟增長速率,盡管中國目前的GDP只為美國的1/3,但在總量上追上美國只是個時間問題,在不到50年時間內我們就能成為世界經濟總量第一大國,然而中美之間的教育、科技、軍事、干部體制四方面的差距也能夠像經濟趕超那樣同步得到縮小或彌合嗎?這一點我們似乎還有些信心不足。
全球金融危機以來,中國在國際場合的話語權明顯增大,我想,于今之計,最重要的是不忘小平同志關于中國不出頭要韜光養晦的遺訓,美歐日陷入長期衰退了我們正好可以實施“彎道超車”策略,他們減速我們就加速,要對中美之間的差距進行全面審視,實事求是地做出結論,制定扎實有效的改進政策,將全球金融危機當成中美縮小差距的一次重要機會,我個人認為,應當從中國現有條件出發做好以下幾件事:
第一,不再增持美國國債,將巨額外匯儲備的主要運用方向調整為國外資源產業的股權投資、新能源新材料新環保技術的引入和研發投資。新能源是下一輪國際經濟競爭的焦點,在這個領域,中國必須肯下血本,就是用錢堆,也要堆出個世界第一來。
第二,為矯正銀行體系流動性過分充裕又有較大比重成為體系內循環或資產價格泡沫推動因素的現象,應允許各商業銀行將資本金的一定比例用于科技創新產業或創投基金投資并以一定稅收優惠政策相配合,誘導資金向科技創新方向流動。
第三,將節能減排環境保護、科技企業支持力度作為地方官員政績考評的重要條件,促使地方政府在資源引導和發展方向上實現行為轉型。
第四,遏制各個行業中業已出現的國進民退勢頭,本輪危機中美歐各國在以暫時國有化應對危機,中國要做的事恰好相反,應當是繼續貫徹十四屆三中全會確定的改革基調,用許多領域的“民進國退”來提升整體資源配置效率。
第五,前面談到的在教育、科技、軍事及干部體制方面縮短中美之間差距的問題是一個歷史性課題,也許20多年后中國在年度GDP總量上已超過美國了,上述四大領域中國同美國比還有所不如,但從現在起我們就要從戰略制度政策方面有所準備,應及早構劃方案。
全球金融危機是百年一遇的經濟災難,也是中國實現崛起目標實施趕超戰略的難得機遇,能否實現“彎道超車”,關鍵就看我們是否足夠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