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日本的近代化,我們總會談到明治維新。但早在明治維新之前,在德川幕府宣布鎖國的200多年里,有一個西方國家一直與日本有著密切往來,日本甚至因此還興起一股新學潮。
第一艘荷蘭船漂抵日本
1600年4月19日,日本海風大浪急,一艘遠洋航行的船只漂到了九州島豐后國的臼杵。風浪平息后,當地人發現這是一艘“夷船”,船上還幸存著24名紅頭發藍眼睛的“南蠻”。很快,這一情況被上報給德川家康。
當時日本與“南蠻”的關系十分敏感,1596年,發生了“圣·菲利普號事件”,當時的主政者豐臣秀吉激憤于葡萄牙和西班牙想利用宗教控制日本的企圖,第二年便開始打壓日本的天主教。此刻又有外國人漂泊而來,日本方面當然十分警覺。
這些夷人稱自己是荷蘭人,跟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全不相同。領航員威廉·亞當斯對德川家康說,這艘漂泊到日本的商船,名叫“慈愛號”,其目的就是建立與日本的聯系,打通商路。他告訴德川家康,荷蘭信仰新教,奉行宗教與經濟分離。對于荷蘭來說,只要能做生意就好,信不信教無所謂。
威廉·亞當斯的話不僅消除了德川家康的疑慮,而且使其看到擺脫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機會。豐臣秀吉和德川家康之所以不敢在日本禁絕天主教,主要就是擔心禁教會損害與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貿易。貿易帶來的好處,尤其是軍火上的利益,讓這些志在統一日本的梟雄們無論如何不能割舍。現在好了,冒出來一個新“南蠻”,荷蘭人不僅不傳教,而且可以提供葡萄牙和西班牙一樣的貿易好處。1605年春,“慈愛號”船長手持德川家康頒發的貿易許可證返回荷蘭,荷蘭從此打通與日本的貿易之路。
“出島”成為日本了解世界的窗口
日本人十分精明,他們既需要荷蘭人帶來的各種“洋貨”,又想將荷蘭帶來的其他“不良影響”完全隔絕,于是便有了一個辦法。日本幕府在長崎港口外面弄了個人造島嶼,名叫“出島”,規定荷蘭人只能在這個島上活動。日本方面只允許有關的官員、商人、翻譯、工匠和妓女出入該島,其他日本人一律不能上島。當時荷蘭人將這個扇形的孤島稱作“國家監獄”,盡管如此,相比一道道鎖國令下的日本鐵幕,這個小島其實就是一個外貿的窗口,也可以說是一個經濟特區。
在與荷蘭進行商貿的同時,日本幕府還交給“出島”的荷蘭人一個任務,就是按時向幕府提交世界情勢的分析報告,這稱作“荷蘭傳聞書”,或者叫“荷蘭告密書”。依靠荷蘭人的情報,大約在1795年,幕府就知道法國發生了大革命。中英鴉片戰爭的消息,幕府也很快通過“出島”獲得。“出島”可以說是幕府鎖國時代的一個情報基地。
隨著時間的流逝,幕府的政策逐漸放松。同時,在長期的經貿中,日本人感受到荷蘭人帶來的“洋貨”是日本所未有的,科技的威力通過貨物體現,而文化的交流也在經貿中逐漸醞釀。慢慢地,“出島”成為一些日本人的向往之地,他們偷渡到“出島”上看個究竟,一些日本人希望荷蘭人能給自己的小孩起個荷蘭名字,游學長崎成為當時日本有識青年的追求。可以說,“出島”成為日本了解世界的一扇窗口,也成為傳播西方科技文化的一個跳板。
從學習醫學到批評鎖國
出于對荷蘭人所帶來的科技的向往,一些日本人開始試圖了解荷蘭,以及他們所帶來的學問。終于在18世紀后半期,“蘭學”出現了。所謂蘭學就是荷蘭學。
蘭學最初是從學習荷蘭醫學開始的。1771年,江戶一個名叫杉田玄白的窮醫生,托人弄到一本荷蘭醫書,杉田讀得一知半解,好在書中有大量插圖,杉田對這些圖,尤其是一些人體解剖圖,很感興趣。當時日本的醫學受中醫影響,對于人體內部構造多不清楚。恰好這時有犯人死去,一些受西醫影響的醫生就在當地進行一場尸體解剖,杉田也去參加,還特地帶上書準備印證一下。當尸體解剖開始的時候,杉田驚訝地發現,從尸體中取出的臟器相互位置和大小比例都與書上的一模一樣。杉田震驚了,決意翻譯此書。3年之后,經過11次修改,名叫《解體新書》的譯著終于完成,這是日本醫學史上的標志性事件,也被當作日本蘭學確立的標志。
一些蘭學家組織“蠻社”等學術社團,不僅探討科技,而且進行深層次的文化思考。一些人開始對當時主流的朱子學提出批評,也有人開始批評幕府的鎖國政策,還有一些人已經有了初步的富國強兵理念。凡此種種,已開明治維新之先聲,日本在后來之所以能迅速融入世界,成為強國,蘭學功不可沒。
(摘自2008年9月1日《環球時報》 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