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又瘦了一圈
每天,鏡子都要把自己梳理一遍
身體在身體之外,不被認同的體味
始終與這個世界保持一定距離
空氣又瘦了一圈
我試圖讓時間裂開一條縫隙
私藏過冬的口糧。我對時間
具備石頭一樣的身份深信不疑
一些過期的白云紛紛從絕望中跑出來
天氣在誰的手中變化
樹木有轉敘和交談的翅膀,我卻搬不動
透風的房子。我知道:
掛歷上一只白鷴警惕著
陽歷和陰歷在某刻重合的可能
一座城市與另一座城市交換過身體
我變賣一批咳嗽
在空氣中查找一種叫本真的稀有物質
像是把病床置于野外
用柳木庭橋篩選過的水聲
制造唯美的止痛藥
帶走一把刻有你花紋的空氣
每天都想給老虎打電話,說我胖了瘦了
那朵下雨的烏云是我布置的
客棧里私藏我一雙小腳
給我一個半鐘頭
把鐵棒磨成針
我想,我要的是唐朝一席簾窗
上面肯定有月光的味道
這一生擁有隔空抓物的本領
足已養活水里那只竹籃
老虎有夢境沒底氣
我在一個透明瓶子打一場戰爭
用聲音給自己輸血
我不知道還能耗多久
肝臟里已經長出六個水泡
香格里拉說沒事的
肯定沒事的。是我太緊張了
眼前這棵八月黯下來的香樟樹
它是我的親人
它身上的葉子肯定有一片寫著我名字
老虎,如果有天我突然出現你的森林里
請不要心存疑慮聽我彈一曲秋風辭
我要帶走一把刻有你花紋的空氣
在不斷發酵的四月
作為證詞的鏡子
恍惚起來,它有理由模糊它的角度
昨天和今天照面就打起架,后天
為誰的悲愴辯護
那段被輕蔑所指認的路
松弛在我柔軟的右側,路旁的鐵樹
百年難得心花怒放,我如此坦然
磨損了街燈的亮度
生活露出真誠的一面。這讓我想起
有人拿著從小樹繞下的繩子套在脖子上
另一只手提著水壺澆灌著綠色的絕望
在不斷發酵的四月
我無法對逾期的玻璃保持克制
給一個地方寄去一寸時光
我是我自己的旅客,寄生于
胸腔中一段廢棄的鐵軌
啞語
最近掉發嚴重,跟月光枯萎了好長時間
有極大關系
五個指頭缺乏梳理經驗
但還是適宜把握或者想像。這說明沒學過
鋼琴并不等于不懂得音階含有糖分
“一根針潛伏在身體的某個角落”
時針撥到子夜突然有疼痛感
廈門這座城市
的確比我更需要一場雨水
我獨辟蹊徑的手勢
試圖打開另一個美學世界
獅子告誡
獅子就是獅子
它從來不懷疑自己的身份。它總是用咳嗽
驗證森林的空曠,就是不肯相信自己的尾巴
能夠甩到自己的臉上。偶爾它停了下來
檢查腳趾是否給每個夜晚都留下
足夠的恐慌
其實它完全沒有必要在意
樹上哪首鳥歌唱跑調,也不必計較鳥糞砸中
自己的鼻梁。它應該盤點一下二十年來
還有哪些植被可以化作自己的皮毛
哪些睡眠影響到蝌蚪的成長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石頭、水草、野果甚至不經意路過的云朵
都是獅子的財產。當然不包括風
風可以叫樹木、青草按指定的方向行注目禮
獅子毫無辦法,但它不能容忍猴子
為了逃出森林偷走自己當椅子的一截樹樁
選擇水路浮游而去
獅子告誡同類
別以為能過河就長能耐了,對岸我去過
那里燈火野味館居多,動物園是空的
第十一根手指
伸縮自如的,對我都言聽計從
不管長也好短也罷,該干啥干啥去
只有它,有時很無辜
這個無所事事的人有天對我說:它
不像拇指,是個值得尊重的老大
也不具備食指的方向感
沒有中指俊秀長相也懼怕沾上是非
對于無名指那種事不張揚的性格
什么好處都是它的,只有羨慕的份
排名僅靠前一位的小拇指本來就小氣
又是個招惹的主
憑什么總得到精心呵護,編制嗎?
斧頭的想法一閃而過
面對冬天的手套我動容地
告訴它:
你是我突出的部分
我的憂郁很遠很遠都能聽見
給草藥園一只羊,給自己一根火柴
是一樣的。我的喉管在與石頭交換硬度
得到口瞪目呆的結論
寫一首詩,詩中有某個人回頭就走
甚至沒有留下任何氣味
有一回我給大海拍了張照片
總算留住了什么,其實不是
那些濤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是會在某個時段像壞天氣一樣
從關節中涌出。肯定有些去過的地方
忘記我,忘記一個多余的人
把一句話帶到一座山上
那個像是在吃鎮痛片的敲鐘人說
“我的憂郁很遠很遠都能聽見”
用左手抽煙的人
春節剛過,水仙花開了
足已暖和冰涼的指尖
我的左手和右手交換一下意見
證實冬天是對的
被陽光挖掉一小塊的房間也是對的
那塊移到陽光下的椅子
和拔不通的電話是錯的
窗外芭蕉葉晃了三下就不動
我的雙手有種緊迫感
不知好看的不銹鋼欄桿
把窗外的下午掰成多少等份
很想告訴你,水仙花悄悄開了十八朵
或許,你會問我:沒有土壤怎能生長
你是看過我左手的人
你應該知道這只手提不起什么
但至少可以明白我是個用左手抽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