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物語（組詩選五）

春天是一匹奔馳的烈馬

沒有誰看到過這樣烈性的馬

輕捷狂奔。義無反顧，我行我素

跨過山崗，掠過平原。越過溪流，踏遍千

山萬水

沉寂的大地，灰色的天空，突然被一道閃

電點燃

隱秘的蹄音掩不住興奮的心緒向四處擴散

種子舒展身腰，溫暖的風把夢想帶向遠方

小蟲低聲吟唱，一朵花立刻笑臉盈盈

春天是一匹無蹤無影的烈馬

感動得天空淚水漣漣

樹們舞蹈起來，關切地問候致意

兩棵相鄰的小草，手牽手訴說著曾經的相思

一只螞蟻站在高崗上，祈禱感恩

蝴蝶和蜜蜂，像待嫁的新娘含情脈脈

受孕的土地，激情四射，神采飛揚

一曲宏大的交響樂瞬間拉開了序幕

遍野的爛漫，多像一個懷春的少女內心的

喜悅和憂傷

沒有一刻是停頓靜止的，露珠也內含洶涌

的波濤

清新的早晨，甜絲絲的空氣，遙望遠方多

像變換多端的霓裳

而腳下正有一顆嫩芽沖出泥土的困惑，打

量周遭

頭頂上的天空，正有一只小鳥獲得了至高

無上的愛情

心情怎能平靜，心中激動的潮水一直翻卷

拍打

藐視一切的蒼鷹也追索不到春天這匹烈馬

詭譎。神秘。激情勃發，東突西撞

像來自天堂的魔術師，信手拈來就是驚喜

宏然大氣，悄然鬼氣，無論怎樣銳利的目

光和精巧的思考

也撲捉描素不了春天

春天是一匹狂奔的烈馬，正從每個人的心

尖尖上踏過

草莖里奔走的春天

一點一滴的汁液匯聚，一點一滴的綠色高

過頭頂

不易覺察的波浪，在細小的身軀里奔走呼號

一棵一棵纖細羸弱的小草，生長出這個季

節的姿態

風輕輕梳理千絲萬縷的綠色夢想和幻覺

滲入地下的水，游走訴說，沿著根須向上、

向上……

水藏匿著自己，在艷陽下以另一種方式擺

放自己

一顆草莖里蘊含著大海的遼闊和洶涌澎湃

那是一列載滿春天的列車，乘客們毫無節

制的渲染個性

匍匐在地的小草呢?用沉默表述、架構自己

從荒漠走向荒漠，走向極目遠眺的深處

被忽略被舍棄，卻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小小的葉片用最樸實的言語托舉出盎然的

生機

創痛在哪里?繁榮在哪里?所有的細節都

有感人肺腑的歌

神站在高處，神就在微乎其微的生命里

高處不勝寒，低處被踐踏。永恒還是剎那

消殞?

遍地高貴?遍地下賤?遍地的蓬勃或蕭瑟

一種生命默默的鋪張四方，無怨無悔

落地生根，無所謂肥沃或貧瘠

命運的悲愴或欣喜，節奏低沉或舒緩

氣溫驟降或寒潮突襲，阻止不了一種信念

的表達

孩子指著一棵小草，嫩稚地說:看，春天!春天!!

春天在哪里?春天在草莖里游走、奔放

聽!一棵小草就要說出驚心動魄的話

最藐小的花也想表達自己

彩色的呼喊隱隱傳來，繼而嘹亮

素淡或濃烈的香味在空氣中奔跑

碧綠無邊的大野，目光走不到盡頭

那些有名或無名的植物

都要將內心的思緒表達

一枚一枚迥異的蕾

開放的聲音也相去甚遠

而歌唱和抒情永遠是花的主題

一朵一朵又一朵

交頭接耳，相互傾訴

有的嫻靜，有的熱烈

繽紛的語言潛入心境

一個孤獨的人，一個自閉的人

也學會了熱愛生活，謀劃明天

我要說的是那些默默無聞平庸的花朵

從不甘寂寞，從不自暴自棄

縱然不引人注目，也要盛開

制造自己的聲音，等待蜜蜂或蝴蝶的朝覲

漫步田野

蛙聲四起，風曖昧的親近大地

空曠里充斥著生長的欲望和癲狂

我走在危機四伏的原野里，心情陽光明媚

暮春，一頭驢子在樹下粗嗓大氣地叫春

三五成群的孩童聚集一起，喧鬧聲響徹四方

時不時有小蟲小蛾的飛翔嗡鳴打動心弦

田埂上一個農人修試壞掉的水泵

秧苗簇擁在一起像一群幼兒等待保育員的

安撫

一點一滴的綠一顰一笑的野花任性放蕩揮

灑自如

濃妝艷抹的大地千媚百態，熱情奔放激情

四射

因而讓我駐足流連，舉目遠眺心潮難平

清新的空氣走進我的肺葉，一幅淡淡的水

粉鄉村畫映印我心上

我喑啞多年的嗓子陡然變得清亮，歌聲悄

然流出

幾只鴨子在河塘里嬉戲，一只雄雞發出高

亢鳴叫

遠處村莊里的炊煙安詳散淡，幾聲零碎的

狗吠聲襯托出農家的嫻靜

南山燃燒如霞的桃林;東坡飄灑如雪的梨園

似曾相識的鄉村，久違已久的心情

走在故鄉的田塍上，我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澀

一只喜鵲落到枝葉繁茂的鉆天楊里，我聽

到了親情和哺育的聲音

恍若柴門輕啟，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女人可

是我離世多年的老娘

我的北方鄉野，有著南方水鄉一樣的溫濕

多情、纏綿悱惻

闊大的天空，阡陌交錯的田野

閉上眼睛漫步，我也能走會我出生的祖屋

森林的味道

幾棵站立在陽光下的樹，一片晨露未干的

樹葉

一條簡單的小路，被幻想成詭譎、險象環

生通向未知的路途

他每天都要經過這片小小的樹林，他喜歡把自己內心的感受強加給樹林

他曾漫步長白山麓無邊無際的叢林，也曾在一些名山大川中傾聽大樹的細語和吶喊

而當他小憩于這片樹林里，思想深處就會有蒼鷹的翱翔，鴿子的翩飛

心懷擁有湖水的淡泊寧靜和海的博大遼遠

如果是細雨初歇，一陣陣泥腥味襲來，恍若置身連綿的森林

一種味道常常擊中他，忘記喧嘩、浮躁和

恩恩怨怨

這只是小區里的幾棵景觀樹，毫無特色卻

讓他流連

心中惡魔張狂時，首先會想到這幾棵樹，而

后用那種味道熄滅心火

他活得體面安詳，上下左右逢源，樂趣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