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萊士·史蒂文斯詩文選

運動中的混亂和不在運動中的混亂

哦，這抽打著的風

不只是路德維格·里科特的靈魂……

雨傾瀉而下。這是七月。

閃電和最密集的雷聲。

這是一個奇觀。布景十變成了十一，

第十場，第四幕，等等。

人們從窗戶里跌出，樹木倒下，

夏天變成冬天，年輕人變老，

空中充滿了孩子，雕像，屋頂

和雪。劇院在旋轉(zhuǎn)，

沖撞著聾啞的教堂和光學的火車。

最結(jié)實的女高音唱著音階之歌。

而路德維格·里科特，激動而笨拙，

失去了包容他的整體，

只知道沒有欲望對象的欲望，

只感到思想、暴力和虛無。

他知道他再沒有什么可想，

像風同時抽打著萬物。

精于用手者的感覺

一個人壯麗的飛行，一個人星期天的沐浴，

一個人在靈魂婚禮上的夸夸其談

當它們發(fā)生時發(fā)生。于是藍色的云彩

在空虛的房屋上面發(fā)生

而石楠葉子的金色嘎嘎作響，

仿佛有人住在那里。這白色的洪水

從云彩中迸發(fā)。于是有風

在天空拋擲它扭曲的精力。

你說過藍慳鳥會突然

撲向大地?是一個車輪，

射線圍繞著太陽。車輪拯救了神話。

云彩中的火眼拯救了眾神。

想想有一只石榴紅眼睛的鴿子

松樹是錐形蛋卷，于是它發(fā)生，

一座小島充滿了鵝和星星:

也許那無辜的人，孤單，

有機會以生命為自己的生命做伴

那是淫蕩的，珍珠般的配偶，是生活

甚至在最冷的青銅中也是液態(tài)的。

一個孩子睡在自己的生命中

在你認識的老人們中間，

有一個人，沒有名字，沉思著

所有其他的人，沉重的思想

他們是虛無，除了

在那顆心的宇宙中。他視之為

外在，但內(nèi)心中卻了解他們，

這惟一的，他們之所是的王，

遙遠，但仍然近得足以喚醒

今夜你床頭上方的琴弦

去公共汽車站的路上

輕雪，霜一樣，在夜里落下。

憂郁地，那記者面對著

被翻譯的世界中一個透明的男人，

在其中他以新結(jié)識的事物為生

季節(jié)，早上的，說明的氣候，

怡神的冷空氣，冷風，

冷風的一種直覺，比睡眠的

直覺更明顯，比睡眠的

力量更強大，一種清澈從寒冷中

出現(xiàn)，微呈虹彩，微微眩目，

僅是一種完美從新結(jié)識的事物中出現(xiàn)，

一種超出新聞業(yè)的理解，

一種在舌頭里面發(fā)音的方法

在花壇的冬樹下。

一個清晰的日子沒有記憶

風景中沒有士兵，

沒有現(xiàn)在已死的人的思想，

就像五十年前的他們，

年輕，在活躍的空氣中生活，

年輕，在陽光中散步，

穿著藍衣服彎身去觸摸什么，

今天心靈不是天氣的一部分

今天空氣中什么都沒有。

除了虛無它沒有任何知識

它無意義地在我們上方流動，

仿佛以前我們不曾到過這里

現(xiàn)在也沒有:在這淺淺的風景中，

這無形的運動，這感覺。

論純粹的存在

心靈盡頭的棕櫚

超越最后的思想，升起

在青銅的背景中，

金羽毛的鳥

在樹上歌唱，沒有人的意義，

沒有人的感情，一首異國之歌。

于是你知道不是理智

使我們幸福或不幸。

鳥在歌唱。羽毛閃閃發(fā)光。

棕櫚站在宇宙的邊緣。

風在枝葉間緩緩移動。

鳥兒垂下火焰的羽毛

真實是想像最莊嚴的一種運動

上周五，在上周五夜里巨大的光中，

我們從康沃爾向哈特福德驅(qū)車回家，很晚了。

這不是吹在玻璃制品上的夜

在維也納或威尼斯，聚集著時間和灰塵。

一種粉碎的力在一圈圈碾壓，

在前邊，西方晚星的下面，

光榮的活力，血管中的閃光，

仿佛事物出現(xiàn)移動然后溶解，

既在遠處，又在變化或虛無中，

夏夜可見的變形，

一種銀色的抽象接近成型

又突然否定了自己。

固體非固態(tài)的洶涌。

夜的月光之湖既不是水也不是空氣。

最初的溫暖

我奇怪，我替一具骷髏度過了一生，

作為一個追問真實的人，

世上所有骨頭組成的一個鄉(xiāng)下人?

現(xiàn)在，這里，我遺忘了的溫暖正在變成

較大真實的一部分，

對真實的評價的一部分;

然后，一座高地，仿佛我

與我可以觸摸的事物一起生活，以每一種方式

(1999年譯于北京六郎莊)

詩是一種毀滅的力量

那就是悲慘，

心里什么都沒有。

有或虛無。

在他胸中，

有一頭獅子，一頭公牛，

他感覺得到它在那里呼吸。

心臟，矮壯的狗，

小公牛，弓腿的熊，

他嘗它的血，而非唾液。

他像一個人

在狂暴的野獸軀體里。

它的肌肉就是他的……

獅子睡在太陽里。

它的鼻子在爪子上。

它能殺人。

當你離開房間

你說話。你說:今天的人物不是

來自陳列室的骷髏，也不是我。

有關(guān)鳳梨的那首詩，有關(guān)

從未滿足過的思想的那首

有關(guān)可信的英雄的那首，有關(guān)

夏天的那首，不是骷髏們所思考的。

我奇怪，我度過了一具骷髏的一聲，

作為一個不相信真實的人，

一個所有塵世的骨頭組成的農(nóng)夫?

現(xiàn)在，這里，我已經(jīng)遺忘的雪

變成一個主要真實的部分，

對真實以及崇高的

一種欣賞的部分，仿佛我離開

帶著我可以觸摸，以各種方式觸摸的東西。

但是什么都沒有改變，除了

非真實，仿佛虛無已經(jīng)徹底改變。

1947-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