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做一次逃離,去換一口新鮮空氣的;原本是去那個叫做野生園的地方,讓山風輕柔的手作一次輕柔地撫慰;原本已經習慣了讓清風明月撫慰,注定不是那輪圓月,注定不是四野的清風,讓他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就是在那個黃昏,在那個朦朧的境地里,他向我講述他一生中特殊的經歷,向原本對他還完全陌生的我講述。那個特殊的經歷讓他的人生剛開始就背負沉重。那個沉重太過沉重,遠不是他那樣年齡的人應該承受,能夠承受的。現在他已經承受了幾十年了,它是否還讓他喘不過氣?他怎樣度過了初期?年紀還很輕的他卻幾句話帶過了,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一個沉重,把巨大的感嘆和巨大的疑問留給世界,留給后人。現在看來,那個沉重是否太過滑稽?他現在是否將那個沉重看得滑稽?他只是淡然笑笑而已。
就是被這樣一個心靈困擾,我做了遠行。我現在愿意做的,過多地做的,就是放棄沉重,放棄凄苦,放棄一切苦難;讓自己盡可能簡單,盡可能輕松,盡可能平和,盡可能遠離一切與感情有緣的東西。因為我害怕太投入,害怕深陷,害怕被折磨,害怕被掏空,害怕為誰消瘦為誰憔悴。我不會和人游戲,也不愿游戲。我已輸不起。世界上的一切對于我早已沒有任何誘惑,我只愿意過一種簡單又簡單的生活。我把自己放逐于迷亂的沙灘,放逐于漂著海草的淺水灣。卻在什么時候,他與我脊背溫暖著脊背,孩子一樣一起玩著金黃色的沙子了;我在水里漂著的時候,他魚兒一樣從深海里向我游過來,有條條縷縷深綠色的海草纏繞著他,如此清晰,又如此迷離;暮色籠罩大海,一片蒼茫,我被浪濤追趕的時候,卻聽見了他在我身后的嬉笑聲;我將自己盡情放逐于山澗、參天大樹與同伴之間,雙手拘起清澈的溪水時,卻看見了他整個臉龐映在里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突兀站在我的面前,仔細看時,我的眼前只有無邊的黑暗。我在暗夜里淚流滿面。思念,就這樣揪疼了我的五臟六腑,讓我痛徹肺腑。
從來不會輕易流淚,從來不會在人眼前流淚,但是,我愿意在他面前眼淚洶涌,不要節制。是他陽光般的心態讓我沉寂多時的心的荒原一如從前綠草如蔭,風吹草低見牛羊,鮮花盛開,燕雀翻飛歌唱,大塊兒的云朵,細密的雨絲,蹦跳的草蟲,依舊成為我的最愛,我是那大塊的云朵飄逸在藍天,是條條細密的雨絲斜依在草尖上,有多少個這樣美好的日子,就有我多少次輕靈的吟唱。是他的溫情讓我滋潤,滋潤成人世間最優良的港灣,讓我柔情萬種。我愿意讓來自他的清風永遠沐浴著我,沐浴著我整個的身心。我愿意忘我,愿意迷失,忘我、迷失在他溫暖的黑暗里,不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