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濤：電子商務這十年

編者按：2000年～2009年，一個讓中國IT產業興奮、彷徨與堅定的年代。

興奮——PC、寬帶網絡、手機的快速普及，為狂飆突進的中國經濟抹上了一縷亮色，管理軟件、咨詢服務、信息安全等產業力量的壯大，將中國信息化建設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彷徨——IT產業正在慢慢變“老”，“朝陽產業”成為“夕陽產業”的步伐正在加快；堅定——無論是面臨泡沫的互聯網、抑或踩著生死線的行業軟件等，中國IT產業從未放棄尋找“藍海”的努力。

也是從2000年開始，由中國計算機世界傳媒集團和《計算機世界》創辦的中國“IT兩會”出爐。“IT兩會”在把握信息技術發展潮流，探尋新技術、新產品的成功運用和市場新機會，以及推動各行各業信息化建設等方面，為中國IT產業的興奮、彷徨與堅定構筑起了宏大的交流平臺。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回首這十年，我們發現，信息產業和信息化建設的執行者們是那么地渴望學習，渴望去贏！回首十年、總結經驗，更可為IT產業后十年的發展、以及應對當前金融危機提供充足的借鑒。有基于此，在“IT兩會”迎來第十個年頭之際，《計算機世界》將從7月起推出“IT十年”系列報道，回顧中國IT產業黃金十年的恢弘場面。

6688公司的辦公地點設在北京國貿附近的數碼01大廈，公司不大，很安靜，十來員工都盯著電腦屏幕，墻上掛著白板上用紅筆寫著“中標成都移動電子渠道建設與支撐工程”這樣的“喜報”。

王峻濤現在是6688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的CEO，而2000年參加首屆中國IT財富年會時，他是8848.net的董事長，兩家公司在做著同一件事：電子商務。8848將王峻濤推到了“中國電子商務第一人”的高峰，而在他本人看來，這只是一段執著創業生涯的開始。

“8848的失敗我要承擔一半責任”

王峻濤的商人天賦和才能在8848之前已經得到了展現。1995年，連鎖商業在中國還處于啟蒙探索階段，他就在福建加盟了連邦軟件這個全國銷售組織。在1995年到2000年，福建連邦蟬聯著全國銷售冠軍長達六年。

8848的雛形是連邦軟件的電子商務部，在王峻濤的倡議下成立。“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就覺得IT類的產品在地面上能賣，為什么不能在網上賣呢？”王峻濤預感到互聯網將在十年之內替代實體渠道，雖然當時連邦軟件號稱“中國軟件流通的主渠道”，實體銷售如日中天，但十年后的今天，已經無人再跑到專賣店去買游戲了。

那個時候，王峻濤需要在各種場合解釋電子商務的概念，人們開始討論“網上真能買到東西嗎？”、“普通人為什么要上網買東西？”、“衣服是不是也能在網上賣？”。而即便當時市場環境如此“不成熟”，8848一個月繳稅額已經有三十多萬元人民幣，銷售額更是超過了現在大多數B2C網站。王峻濤至今對此感到驕傲，“要知道1999年中國網民數量只有210萬，8848也只有十幾個人。有這樣的成績真得不易。”1999年8月，8848正式從連邦軟件分離，當時公司的財務結算報表顯示，8848成立僅8個月，就已經收回所有的成本，帳面上還賺了好幾千塊錢。

8848火了，2000年1月，美國《時代周刊》將8848.net評為“中國最熱門的電子商務站點”，它擁有中國B2C市場壓倒性份額，它被風投看中，幾個月內就獲得了六七千萬美元融資。“然而，這也成為8848最終的失敗根源。”王峻濤說。

王峻濤心里有一個“五年定律”，即一個企業要走好創業期的第一步，至少要在五年之內保持其核心業務的穩定。當時他希望8848能在更長一段時間將主要精力放在B2C電子商務上。

但擔任連邦軟件電子商務部負責人時，王峻濤只是個職業經理人。8848獨立之后，他也只是個小股東。王峻濤并不覺得會有什么問題，因為大家有默契，經營思路相同。但隨著8848的投資人越來越多，連邦和王峻濤的股份慢慢地被稀釋。之后連邦自身也經歷了一次資本面調整，原來的那些“戰友們”失去了對連邦公司的控制權。公司的局勢很快就非王峻濤所能掌控了。

那時很多風險投資人的專業化程度比較低，“他們很心急。不大有人愿意聽一步要走五年的故事，最好五個月后就能上市，8848因此被設定了一些很不現實的期望。一會兒要做B2B，一會兒要做系統集成，最后什么也沒做成。”8848在王峻濤離開之后成了一個“誰都聽說過，但誰也弄不清在干什么的企業”，在擔當過中國電子商務急先鋒的角色之后，最終以“先烈”的收場。五年后的2004年，被8848放棄的核心業務B2C，在卓越、當當的手中進入了全面贏利的時代。

他坦言自己對8848的失敗要承擔一半的責任，“如果那時候做事有現在的耐心就好了。” 而當時他與投資人和其他管理人員溝通時確實不夠耐心，“當時的想法是：你不聽我的，我就不說了。現在你再不聽我還是要說。”

“6688究竟在做什么？”

提起8848往事，王峻濤有點后悔，“早知道情況是這樣，提前一步創立6688多好，阿里巴巴得到機會也就是在2002年前后。”不過王峻濤離開了8848，卻將主要的創業團隊保留了下來。“ 即便市場上已經有了一些阿里巴巴這樣的‘巨頭’，電子商務未來的市場空間依然很大。” 王峻濤說，“風水輪流轉，比別人晚了兩三年問題不大。”

離開8848之后，王峻濤逐漸淡出公眾的視線，默默地經營著6688。但直到今天，每次“老榕”出現，除了對8848感到唏噓，網民們都要提到一個問題：6688究竟是做什么的？

事實上，6688的萌芽來自王峻濤和他團隊離開8848后所做的一個“時間不長、但意義重大”的項目：為西單百貨商場建立完整的電子商務系統。他們在不到一年的時間中，為一家過去IT基礎薄弱的國營百貨公司，建立了從物流配送、網站運營、內部管理，一直延伸到客戶服務的全套系統。

何不干脆將其穩定下了，成為一種商業模式，讓所有的傳統企業都擁有一個自己的8848呢？于是，王峻濤將 6688定位為電子商務業務外包服務，“把客戶所有跟電子商務有關的業務從執行、運營、維護全部包下來。”

6688跟阿里巴巴和淘寶最大的不同是，是做服務而不僅僅是做平臺。對一些中小企業來說，即使在阿里巴巴和淘寶開了店鋪，它們也很難預期什么時候能有收益，還得每天考慮怎么推廣、怎么維護。而通過6688，企業只要提供設計資料、產品樣品、價格體系，剩下的事就是接訂單，具體采用哪些推廣手段？后臺網店是怎么建的？開在有啊、拍拍、還是淘寶？全部由6688來決定。

“我們的情況其實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好得多。七八個大客戶，三四千個小客戶已經夠我們忙的。我們中小企業客戶 平均每天能有七八個增量。”王峻濤感覺6688的發展一直在控制內，他已經不在乎外界的評價了。

電子商務要讓人感受得到

雖然PV值沒有“老徐”高，“老榕”的博客也是IT名博中數得著的。提起博客，王峻濤連連表示慚愧，因為雖然四五年的“博齡”不算短，自己寫的東西卻越來越少了。對此，他表示，除了6688的業務忙，還有些難言之隱。

王峻濤以前很在意媒體及網友對自己的看法。“看一個人老在網上泡著，有人就會覺得他是不是事業不順利呀？不然咋這么不務正業呢？”，對此“老榕”哭笑不得，“做網絡的不盡量多泡網才更奇怪？”，于是一賭氣，“多潛水、少寫東西”的習慣也就此養成了，但不表達不代表沒有看法。

王峻濤一直反對將電子商務簡單分為B2C、B2B和C2C，因為這會模糊電子商務發展的真正方向。中國的電子商務從8848開始，是從B2C 起家的，之后以阿里巴巴的B2B模式橫空出世獲得了市場肯定，然而隨著外貿環境的惡化，B2B業務的種種不足逐漸凸顯，從近兩年的趨勢來看，C2C、B2C這種直接面對消費者的服務正在逐步崛起。王峻濤指出消費是推動經濟生活前進主要動力，“經濟危機一來，發電量、煤炭消耗都大幅減少了，可社會零售總額還在漲，據說第二季度比第一季度又漲了24％。”

對于被很多業內人士看好的C2C模式，王峻濤表示“不會也不應成為主流”，他將C2C比作改革開放之初遍布全國的地攤和跳蚤市場，它的價值只在經濟發展的初級階段。有人覺得電子商務完全是虛擬的，網絡上的商業活動可以不遵循主流商業規則和道德規范，甚至可以顛覆商業社會的核心價值觀。“按照這種思路去做電子商務，可能短期獲利，從長期來講卻更像是自殺”，王峻濤指出電子商務也要能夠適應主流的商業秩序，至少不能與地面上已經形成的、穩定的主流商業秩序相違背。

然而在現實中，“地面上”的國美、蘇寧、海龍們倒先坐不住了，紛紛宣布向電子商務轉型，推出了自己的網絡賣場。對此，王峻濤認為“方向找錯了”。在亞馬遜出現之前，美國最大的圖書連鎖店就建過網上商城，沃爾瑪也很早就開始做網上銷售。這些企業資金雄厚、有渠道優勢、商業經驗更是無人能及，但最終都沒能在網上銷售這個環節上獲得成功。在王峻濤看來，主要問題出在商業模式上，“有店鋪銷售和無店鋪銷售，原本就是一個矛盾，兩者的優勢、劣勢完全相反，想要實現‘左右互搏’，難度太大，至少今天為止還沒出現成功案例。”

“不能將電子商務等同于網上零售，對于國美、海龍來說，電子商務也絕非無事可做”，王峻濤認為傳統賣場的機會是利用電子商務拓展客戶服務。沃爾瑪的網上零售效果很差，但并不意味著它的電子商務做的不好。為什么在人們愿意每個星期大老遠開車去沃爾瑪購物？是因為沃爾瑪特有的“會員體制”，為了實現全球同步服務，在互聯網出現之前，沃爾瑪曾不惜重金買過商用衛星。現在沃爾瑪的美國會員可以在歐洲享受同樣待遇，巴黎的售貨員能準確地叫出曼哈頓客戶的名字。

零售業的核心命脈是會員管理，包括個性化服務、忠誠度管理、客戶細分服務以及銷售行為分析，而王峻濤認為電子商務正是會員管理最完美的解決方案。“國美在網上賣電視的話太靠譜，但把客戶管起來，吸引他們到店面去體驗就很靠譜。”他堅信書籍、唱片、軟件這種東西未來絕大多數都要走網上渠道，但絕不相信有人在網上賣電視會砸垮國美、蘇寧，產品消費體驗完全不同，“無論是國美、海龍還是6688、京東商城首先要認清自我，不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長，最后事倍功半。”

在王峻濤眼中，最好的電子商務可以看不見、卻要感受得到。可能某家企業發現定單忽然多了起來、業務處理更順暢了；某個機票代理的服務越來越專業了；電信運營商提供的個性化服務越來越多了；過去天天去吃飯那家餐廳，突然叫出了你的名字，甚至會主動向你推薦對味的干炒牛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