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主要從現實交際的觀點,運用Verschueren的語言順應理論來研究語用模糊所產生的條件與原因,并且探討了語用模糊實際的語用功能。
關鍵詞: 語用模糊 交際 語用功能
人類對語言含糊現象的研究由來已久。哲學家的興趣在于挖掘導致語言含糊現象出現的物質根源;語言學家則注重對含糊語言本身的研究,為此,一個新的語言學分支——模糊語言學應運而生,其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對模糊詞語、模糊語法和模糊語義的研究上。此外,語言學界還有一部分學者對模糊修辭進行了研究。但無論是模糊語言學還是模糊修辭學,其對含糊語言的研究還只是停留在從不同角度作靜態研究的層面上。語言的基本功能是交際,所以僅僅對語言現象作靜態研究是不夠的,還要對言語交際中使用的活的語言作動態研究。人們使用語用含糊的過程實際上是一個為了順應不同的語境因素而對語言進行調控,并進而實現一定的交際功能的過程。
那到底什么叫做語用模糊呢?語用模糊首先是一種交際現象,是交際者在交際活動中示意或釋義時出現的種種不確定特征的總稱。把語用模糊放在交際范疇中來考察,是語用模糊與其他模糊語言研究的一個重要區別。俞東明(1997 : 29) 認為“語用模糊”( Pragmatic Ambivalence) 指的是“說話人在特定語境或上下文中使用不確定的、模糊的或間接的話語向聽話人同時表達數種言外行為或言外之力這類現象”。Thomas(1995) 認為,話語的意義不是由發話人或受話人單方面發生,我們認為,語用模糊不由交際中的任何一個單方面產生,而是在整個動態交際過程中發生的,因此,只要是在交際活動中產生的模糊現象都應屬語用模糊研究范疇。但我們的語用模糊觀較為接近何自然的語用含糊觀,他認為“語用含糊是從語言的使用和理解的角度談語言的不確定性”,從而凸現了語用含(模) 糊的交際性和互為性。說話人為了達到某種特殊的交際目的,把原本可以清楚表達的意思故意使用不明確的語言表達出來的一種特殊的語言使用現象和交際策略。我們看以下例子:
甲:那個事你那個了沒有?
乙:那個事不容易那個。
甲:不管好那個不好那個,你無論如何要那個。
乙:我盡量那個,不過現在辦事少不了那個。
甲:你要多少那個我給你多少,不舍得那個還能那個?
——亦杰,《中國青年報》:“黑話”漫議
這是語用含糊的典型例子。我們可以從中體會到語用含糊現象在交際中的普遍性,因此有必要對其進行語用分析,探討其成因及語用功能。
Verschueren(1999)的語言順應理論(Linguistic Adaptation Theory)的提出為我們的研究提供了思路,我們試圖應用這個理論來填補對含糊現象研究中的這項空白。根據順應論,語言都具有變異性(variability)、商討性(negotiability)和順應性(adaptability),這些特性使得語言使用的過程成為一個不斷進行語言選擇的過程,其中語言的變異性為交際者進行語言選擇提供了物質來源和可能性,商討性保證了語言的選擇不是千篇一律的,而是根據交際策略或試圖達到的目的進行選擇,順應性則確保了交際者可以進行靈活的選擇,以適合語境的需要,并借以達到交際的最終目的。反過來想,這三種特性實際上給我們分析一種語言現象提出了三個問題,語言的順應性提出的是“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語言使用現象?”,商討性提出的是“這一語言現象具體是怎樣產生的?”,變異性提出的是“這一語言現象具體有哪些表現形式?”。一般意義上講,任何一種語言現象的出現都是順應不同的語境因素的結果,具體產生的過程是語言使用者對語言的一個有意識的操縱和控制過程,最終體現為一種語言現象的復雜表現形式。既然任何一種語言現象都具有這三種特性,語用含糊現象也不例外。受此啟發,我們試圖對含糊現象的成因和語用機制進行分析,并對其特有的語用功能進行探討,為語言的含糊現象提供一個全面系統的語用分析。
如前所述,語用模糊首先是一個交際現象,因此本文僅從交際方面來探討語用模糊產生的原因。交際實際上又是差異交際,這首先是因為作為交際主體的交際參與者(也即語用者) 個體之間存在著認知差異,每個個體對于世界的認識和認知能力各不相同,其對于概念的感知及經驗也各不相同。這就使得交際意圖在表達方和理解方之間存在著本質的認知上的差異。同樣一個概念,不同的表達者可能會有不同的表達方式;而不同的個體對于同一個表達可能會有不同的理解,從而產生差異交際及語用模糊。如中文的“黃牛”概念,很多人存在著概念認知誤區,有人認為黃牛一定就是黃色的,也有人認為黃牛就是水牛,等等。試想,如果兩個人以不同的概念認知在談論黃牛或某只特定的黃牛時,其交際就會鬧出“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來,語用模糊也隨之產生。
再者,文化的差異及語言的變化發展等因素對每個交際主體產生的影響都是不對等的,從而不可避免地引起交際中的語用模糊。尤其是在語言表達日益豐富、跨文化交際愈來愈廣的當今社會,言語行為對于交際意圖的偽裝性或對釋義的干擾性更加突出,比如,當一個不上網的人碰到“偶、大大、plmm、gg”之類的網絡語言時,他可能就會如入迷宮,不知所云。
另外,交際者在具體交際中其理性狀態呈不對稱性。語用學的許多原則包括交際關聯原則對交際雙方狀態的設定往往是理性化的,但實際的交際情況卻并不然。“在社會互動中,人不是總是處于充分的理性狀態”(徐盛桓,2002 : 8) ,很容易受沖動、無意識和失控等非理性因素干擾,從而影響交際效果。所以即便是認知能力和思維結構相差不多的兩個人,由于交際中理性狀態的不穩定性,都可能導致交際的不對稱性和差異性,語用模糊也就在所難免。
Vershueren(2000 : 55 - 63) 的順應理論認為,語言是一種社會行為,和人類生活中的認知、社會及文化因素緊密相關。使用語言的過程是一個進行選擇的過程;“選擇”包含三個方面的重要內容:變異性(variability)、商討性(negotiability)、順應性(adaptability)。由此來看,交際過程應該是一個策略選擇的認知過程,也是語境成分和語言結構相互順應的動態過程。策略選擇意味著發話人有時在某種具體語境中不便直言其意,而需采用語用模糊手段(如間接言語行為) 來實現其交際意圖的傳遞。
他(悄悄地):愿意做我的妻子嗎?
她(羞得低下了頭):我笨,又不漂亮。
男女雙方談了一定時間的戀愛,男方提出結婚要求,這確實讓女方很難直接答復。總之,出于矛盾或怕羞心理,女方不便直言其意,最終她巧妙地選擇了語用模糊策略,使其意圖在這里既表現為不確定性又存在著隱蔽性。從話語來看她的原意,可以有多種釋義,如:1)婉拒;2)抱怨(自己的相貌);3)考驗(對方的誠意),等等。在這種情況下,交際意圖往往呈多層次性和順應性,也即意圖被分為若干個子集,視交際的發展分階段一步步實施,從而使交際存在意義潛勢并使意圖具有可取消性。我們假設例(2)中女方最終意圖為“許可”,而其交際意圖則表現為“考驗對方”,那么,這場交際就會非常含蓄不定且呈順應性發展。因為此時她的內心想法可能很矛盾:喜歡對方但又不便輕許終身,想答應但又顧慮重重。所以她需要首先了解對方到底喜歡她哪一點,以最后確定她的許可。這時,就要看男方的反饋了,如果他的應答能使她滿意,那么,兩人的婚姻也就不遠了;反之,她就可能會延遲乃至最終取消她的“許可”意圖。交際的順應性使交際意圖由于語用模糊而呈可變性和可取消性。由此可見,語用模糊是一種交際現象,也是交際差異性、動態性和順應性的產物。
明確了語用模糊是交際過程的產物,我們現在就要看看語用模糊的功能。為了達到自己的交際目的,說話人在不同的情況下會選用不同的交際策略。在言語交際中,每一種交際策略都有自己特有的語用功能。語用含糊是說話人通過技巧性或策略性地使用含糊語言而產生的一種特殊的語言使用現象和交際策略,含糊語言自身的特點使得語用含糊這一交際策略具有特殊的語用功能。其功能也主要從語用交際著眼。大體有以下幾個功能:
1.話語委婉。例如:Would you like to come in and sit down?根據不同的語境,這句話的話語之力可以按邀請、請求或命令來進行解釋,或者將其看成處于這三者之間的平衡點。出于對自身利益的考慮或對他人表示禮貌的需要,說話人的話語之力經常是模糊的,但其話語的言外之的只有一個,即讓聽話人進來坐下。J.Thomas 認為,語用模糊源于說話人不愿意明確表示與其話語相關的言外價值,而讓聽話人來推測、決定、解釋其話語之力的意圖。通過使用模糊話語,說話人可以避免與聽話人之間產生對抗的風險或因遭聽話人拒絕而引起的尷尬。例如,“Is that the phone?”可以是直接提問,也可以是間接請求。它的話語之力有賴于聽話人的理解:如根據字面意義將其理解為提問,聽話人可以作出“Yes,it is.”的回答,但不接電話;如將其理解為間接的請求,聽話人就會去接電話。因此,說話人話語意圖的實現依賴于聽話人對話語之力的理解,在對話雙方關系不甚明確的情況下,話語之力是通過對話雙方的商榷討論來實現的,這就是話語之力的可協商性,使話語顯得更委婉。
2.創造幽默的氛圍。例如:“爸爸,我哪也不去,就去公安局。”“好小子,膽不小。人家怕進公安局,你卻志愿進公安局。”老子跟兒子逗趣哩。“進公安局”可以是指去工作,也可以指因觸犯刑法而被傳喚或逮捕。兒子用的是進公安局工作的語義,而身為公安局長但不徇私情的老子卻有意利用另一合理解釋岔開話題,既風趣又表明自己的態度。
3.塑造人物形象,展開故事情節。語用模糊作為一種語言交際的策略,經常存在于人們的日常對話中,它也同樣大量出現在文學作品中,塑造人物形象和刻畫人物的性格。例如《紅樓夢》中有這樣一段對白:黛玉問寶釵:“寶姐姐,你聽了兩出什么戲?”寶釵順勢用戲名來影射不久前寶玉向黛玉賠不是之事,笑道:“我看的是李逵罵了宋江,又來賠不是。”當寶玉奇怪為什么他竟不知道這出戲名叫“負荊請罪”時,寶釵笑道:“原來叫‘負荊請罪’。你們通古博今,知道什么叫‘負荊請罪’,我可不知道什么叫‘負荊請罪’。”寶釵這層話的表層的話語之力是對黛玉提問的回答與解釋,言外之的轉變為一種諷刺,源于黛玉與寶玉發生口角,寶玉向她“負荊請罪”一事。黛玉與寶玉當然聽懂了她的話語的意圖,因而“早把臉羞紅了”。這段話體現了寶釵對語用模糊策略駕輕就熟的應用,對寶釵深藏不露的心機刻畫得入木三分。
4.暗示作用。說話人對聽話人與旁觀者說同一句話,施行兩種不同的言外行為,其言外之意的目的是通過暗示傳達,在話語意義層面上不露任何痕跡。例如:寶釵在滴翠廳外無意中聽到小紅與墜兒私下談及賈云還帕之事,怕被他們知道了此事,便使了“金蟬脫殼”的法子,對虛設的聽話人黛玉大聲說道:“顰兒! 我看你往哪里藏!”寶釵使用的語用模糊就是讓小紅、墜兒知道自己剛到,不可能聽到她們私下的談話,同時暗示:黛玉可能會聽到他們的談話。寶釵在此使用語用模糊策略,為求保全自己,不惜嫁禍于人。
總之,語用模糊產生的條件多種多樣,若恰當地使用語用模糊,不僅不會產生誤解,而且會使文章增添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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