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義文 候 曦
【摘 要】 本文對世界各國解決“三農”問題的工業化、城市化、德國巴伐利亞試驗(建設好農民的家園)和工業化、城市化與農村建設并舉的路徑進行了介紹和評價。提出了我國“三農”問題解決的路徑是堅定的走新型工業化、城鎮化與建設新農村并舉之路,并凝煉出探索我國“三農”問題解決路徑的幾點重要啟示。
【關鍵詞】 “三農”問題;解決路徑;路徑選擇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中國是個農業大國,農業、農民、農村即“三農”問題始終是全黨全國各項工作的重中之重。而“三農”問題解決路徑選擇又是其重中之中。路徑選擇正確,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反之亦然。在這種意義上,對世界各國“三農”問題解決路徑進行評介,凝煉出對我國“三農”問題解決的幾點啟示,無論對路徑選擇、還是對“三農”問題的有效解決都會有所裨益。
一、 “三農”問題解決的路徑
在人類社會的發展進程中,世界各國在解決城鄉差別、工農差距、解決農業、農民、農村即“三農”問題的路徑是多樣的,但歸納起來大體有三種路徑。一是工業化、城市(鎮)化路徑。工業化是城市化的動力,城市化是工業化過程中的必然現象。工業化一般是指國民經濟中一系列重要的生產函數(或生產要素組合方式)連續發生由低級到高級的突破性變化的過程?;蛘吒唧w說是指機器大工業在國民經濟中發展并達到占統治地位的程度,它使一個國家由傳統的農業國變為現代的工業國。城市化則是指居住在城鎮地區的人口占總人口比例增長的過程,更明確地說是農業人口向非農業人口轉變并在城鎮集中的過程。城市化與工業化水平呈正相關關系。已有的城市化基本由工業支持,城市發展結構基本以工業為主。錢納里的發展模型就曾將城市化與工業化直接聯系,并將城市化的指標直接規定為城市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大多數發達國家走的是工業化、城市化的道路。英國是最早進行工業化,推行城市化的國家。截止2007年,全世界平均的城市化率是50%,發達國家是75%,欠發達國家是44%,最不發達國家是28%。英國的城市化率是90%,美國是81%,日本66%,俄羅斯是73%,中國是42%(確切數字是44.9%)[2]。
第二條路徑是德國巴伐利亞試驗。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德國加快了經濟發展速度,然而農村地區依然處于凋敝狀態,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嚴重缺乏,生產水平停滯不前,城鄉差距拉大。如何改變農村現狀,縮小城鄉差距,德國巴伐利亞州20世紀50年代開始了試驗。他們的思路和做法,一是調整村鎮整體發展規劃,包括片區規劃,土地整合,道路和農田等基礎設施建設;二是調整農村產業結構,積極推廣機械化作業,創建合作社,發展生態農業;三是保護傳統文明,如整修傳統民居,建立博物館;四是加強教育培訓,推廣“雙元制”教育,讓孩子從小就既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又學習實用技術。通過以上做法的實施,實現城鄉等值化即生活在城市和生活在農村,雖然生活方式不同,但價值等同的試驗宗旨。也就是說通過提升村民的整體生活質量,盡可能多的將村民留在土地上,留在村莊里。該試驗在德國取得了明顯成就,引起了德國政府的高度重視,此后德國普遍采用了巴伐利亞發展模式并進而影響到全球許多國家和地區。我國山東省青州市南張樓村的巴伐利亞試驗就是一例。
第三條路徑是取前兩種路徑之長,摒棄其之短,既注重工業化、城市(鎮)化的推進,又注重農村的各項事業發展,如韓國的新村運動、中國推進新型工業化的同時,又注重建設“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社會主義新農村。
二、 三種路徑的簡單評述
工業化、城市(鎮)化路徑國內學者贊成的一方認為解決“三農”問題,就是要通過工業化、城市(鎮)化路徑,減少村莊,減少農民。一方面,這條路徑為西方主要工業化國家工業化的實踐所證實。西方主要工業化國家在19世紀初期到中期,是其工業化加速發展和城市經濟急劇擴張的時期,也同時是農業部門就業人口大量向工業部門和服務業部門轉移的時期。到這個時期結束,西方主要工業化國家的農業部門就業人口,在全部產業就業人口中的比例只有20%多一點,工業和服務業的就業比例約占80%。此時,“三農”問題基本解決,工業化、城市化發展的任務可以算基本上完成了。另一方面,有的學者通過計算提出,30年后,我國可以剩下5000萬農戶,其中糧食種植3000萬戶,其他農戶2000萬戶。那時大批村莊將消失,農村人口將顯著減少,更多的農民將變成城市居民,城市化率達80%左右,城鄉差別基本不再存在。[3]有的學者則認為此路徑在中國的不可行性。從中國基本國情看,中國是一個人口眾多、農民占絕大多數(現仍有7.4億農民),地區發展不平衡的社會主義大國。從中國工業化、城市化的相關性看,中國的城市化低于工業化的水平,2007年,我國第二、三產業增加值占當年GDP的比重為88.3%,[4]而城市(鎮)化率僅為44.9%,[5]難以吸納大量農村勞動力。并且,有的學者據此(我國二、三產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80%以上,農業部門的就業人口比例卻仍然穩定在50%左右的高水平上)認為我國創造了一個工業化歷史發展的反例[6]。從中國工業化、城市化發展的趨勢看,有學者預計未來10-15年,中國城鎮化將保持年均0.8~1個百分點的增長速度。中國城鎮化水平每提高一個百分點,就相當于有一千萬人口從農村轉移到城鎮。據此推算,即使工業化和城市(鎮)化進展順利,到2010年農村人口仍有7億,2020年仍有5億左右。同時,工業化、城市(鎮)化過程中會出現“超城市化”即工業化進程中,脫離工業化的要求,人口過多集中于城市的現象,并帶來城市環境污染、住房緊張、交通擁擠以及犯罪等問題,進而影響經濟社會的健康、可持續發展。
贊成第二種路徑的專家學者,政府官員認為農村人口的轉移可以通過農業的深度開發和多種經營吸納農村勞動力,通過發展鄉鎮企業向農村第二、第三產業轉移勞動力。1988年開始由德國巴伐利亞州和德國賽德爾基金會與不靠城、不靠海、沒有企業、不靠近交通要道,沒有礦產資源,人多地少等“天然劣勢“的山東省青州市南張樓村進行巴伐利亞試驗,其目的是要證明,為了追求幸福生活,中國農民是否一定要進入城市,留在土地上是否也同樣可以實現幸福生活。到2005年,南張樓村人均收入從1989年的1950元提高到2004年的6000元;興建了80多個企業;農民工作模式改變,農業生產成為副業,企業生產成為正式職業;居民生活方式改善,人們生活在包括廠區、居民區、文教區、休閑區等準城市化的大范圍內;成功地留住了人,項目實施前該村4000人,目前還是4000人,僅有100人外出。巴伐利亞試驗在南張樓村部分地區達到了最初的目標。[7]除此之外,河南省的南街村、江蘇省的華西村都可以做為樣本。不贊成者則認為,星轉斗移,在今天經濟體制市場化、所有制結構多元化、經濟發展國際化、利益格局復雜化的背景下試圖將這樣一個曾經于50多年前在德國取得成功并加以普遍推廣的農村發展模式在今天的中國農村推廣可能是不現實的,而且也行不通。
第三種路徑的贊成者認為,工業化、城市(鎮)化、是世界上所有國家和地區實現現代化的必由之路,也是我國消除城鄉二元結構,促進城鄉協調發展的基本途徑。我國農民、農業和農村問題的最終解決,需要通過工業化和城市(鎮)化來實現。同時,依據我國是個農業大國,農民占人口的絕大多數的國情,在推進工業化、城市(鎮)化的進程中,注重農村建設,吸收巴伐利亞試驗的成功經驗和做法“兩條腿走路”必然能收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不贊成者則認為工業化、城市(鎮)化發展階段二者正相關性的界定,工業化、城市(鎮)化與農村建設的比重難以把握,兩個重點在現實中必然會成為沒有重點,并以我國工業化、城市化及新農村建設中出現的難點、熱點問題為據,指出實行該路徑可能延誤“三農”問題解決的時機和進程。綜觀三種路徑學者們的不同觀點,筆者贊成第三條路徑,因為它既適應了世界經濟社會歷史和發展的趨勢,也適合我國今后相當長時期始終會有數以億計的人口在農村生活,進城務工農民相當一部分還會“雙向流動”;且我國總體上已進入以工促農、以城代鄉的發展階段,進入加快改造傳統農業、走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的關鍵時期刻,進入著力破除城鄉二元結構、形成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新格局的重要時期的國情,建設好農民的家園既有必要性,又有可能性。因此,推進工業化、城鎮(市)化與建設新農村,是我國現代化戰略布局相輔相成、不可分割的兩個重要組成部分。在這里要特別指出的是解決“三農” 問題的第三條路徑中的工業化、城鎮(市)化不是傳統工業化、城市化的以城化鄉(村)、以工化農,一個吃掉一個;建設好農民的家園(新農村建設)也不是脫離工業化、城市化,另搞一套。其實質是城鄉互補、城鄉互融、工(業)農(業)互動、城鄉(村)共榮。在我現階段乃至今后一個相當長的時期,一方面,要適應工業化、城鎮化是經濟社會結構轉變的大趨勢,堅定不移的推進我國的工業化、城鎮化,有序轉移農村人口,提高農業勞動生產率,為加快農村發展奠定基礎。另一方面,要利用我國目前有能力建設好農民家園的有利條件,依據“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新農村建設的總體要求,大力推進新農村建設的各項工作,縮短“三農”問題解決的時段,盡快改變我國現階段大城市像歐洲、農村像非洲的的現狀,實現城鄉一體、城鄉和諧。當然,在第三條路徑的推進過程中,一個時期工業化、城鎮化占的比重大一些,另一個時期則是農村建設占的比重大,這是路徑實施中的問題,而不是不同路徑的問題。
三、幾點主要啟示
1、“三農”問題解決的路徑是多元的
無論從世界上已經解決了“三農”問題的發達國家、即將解決的新型工業化國家和正在著力解決的大量發展中國家的實踐來看,解決“三農”問題的路徑都不是單一的,而是多元的,如上文所論述的工業化、城市(鎮)化路徑;建設好農民家園路徑(以德國巴伐利亞模式為典型);二者并舉路徑。另一方面,同一路徑的實現形式也是多元的。如工業化、城市(鎮)化路徑,在科技進步、國際交流頻繁等因素的合力作用下,經歷了依靠大量資源和資本投入支撐外延增長的19世紀傳統的工業化、城市化路徑;依靠人力資本和效率的提高支撐內涵增長的20世紀的新型工業化、城市化路徑;我國今天正在探索和實踐的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以工業化促進信息化,走科技含量高、經濟效益好、資源消耗低、環境污染少、人力資源優勢得到充分發揮的新型工業化、城鎮化路徑。解決“三農”問題路徑多元化昭示像我國這樣的一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自然資源稟賦差異大、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體制機制正處在轉型期的發展中國家,解決“三農”問題在路徑選擇上,首先要堅持解決路徑的多元化,同時,又應借鑒現有路徑中的科學成分,結合中國國情、區域域情、各省省情,創新解決“三農”問題路徑,鼓勵群眾創造,注重實踐中成功作法、新鮮經驗的凝練、提升,為新路徑的產生提供依據。
2、結合實際、大膽創新、探索新途
當人類社會跨入21世紀的時候,科技進步日新月異、經濟全球化趨勢明顯加強,我國進入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新的發展階段,在“三農”問題解決路徑選擇上,要繼承現有解決路徑中的合理因素,結合實際,大膽創新,探索新途。我國浙江省在解決“三農”問題的實踐中,突破了“傳統與現代”二元對立的思維定式,準確把握社會化大生產更為根本、更為本質的意義是社會分工與相互依存的社會關系,而不僅僅是集中化、大型化的機器大生產,現代大工業的興起決不是傳統小生產的沒落,結合浙江省的實際,探索出了一條“社會化小生產”的解決“三農”問題的路徑。社會化小生產是與社會化大生產相對應的一種生產方式。他們把社會小生產定義為一種以家庭或家族為基本生產單位、以社會分工和市場為紐帶的生產方式。社會化小生產的主要特征是以家庭、家族為主要的生產組織,以親緣、地緣、業緣為主要的生產網絡,以分散化、專業化、小規模為主要的生產形式,以社會分工和市場為主要的連接紐帶。在社會化小生產方式推進下,浙江農業勞動者階層迅速減少,從1985 年到2006年中,全省有1439.5萬農村勞動力轉入二、三產業就業,第一產業從業人員也從1978年的75%下降到2006年的22.6%。浙江用僅占全中國1.06%的國土、3.57%的人口,創造了占全國6.6%的國民財富,一躍成為全國的經濟大省,順利實現了從傳統的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農村社會向城市社會的轉型[8]。楊凌國家農業高新技術產業示范區依靠科技優勢、體制優勢,興產業、抓增收(2008年農民人均純收入達到4990元,是陜西省農民人均純收入3136元的近1倍)、促轉化,也是“三農”問題解決路徑的有益探索。
3、深化改革 政策配套
由于我國政府過去長期采取偏向城市發展的區域政策以及偏向工業發展的產業政策,致使農村發展動力嚴重不足,使得解決“三農”問題的過程變得比較復雜。在融入全球化的進程中,解決“三農”問題不僅要在解決路徑上大膽創新,而且要不斷深化改革,實現政策配套,發揮政策在解決“三農”問題中的作用。近些年來政府高度重視“三農”問題,提出了一系列強農惠農新政,這對“三農”問題的解決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但仍有一些政策改革滯后,嚴重影響著“三農”問題的解決,戶籍制度改革滯后就是一例。眾所周知,我國的戶籍制度從最初的行政管理戶口登記職能逐漸演變為具有不同附加利益的身份象征,城鄉之間的戶籍價值存在巨大差異。經過幾十年的變遷和改革,戶籍制度總的來說,依然維護著城鄉二元和地域分割的現狀[9]。到2006年我國農村戶口的勞動者總數為4.809億人,其中有1.468億人在鄉鎮企業中勞動,實際上已經屬于工人而不屬于農民,但是,由于戶籍制度的約束,在身份上還被視為農民[10]。因此,戶籍制度的進一步改革已成為我國“三農” 問題解決的重要方面。從我國部分地區已經實行的戶籍制度改革來看,改革的方式大體有兩種,一種是淺層次的戶籍制度改革即僅僅取消地區之間或城鄉戶口差異的“戶口統一”;另一種則是深層次的戶籍制度改革即不僅統一戶籍本身,而且也包括附加于戶口之上的種種行政的、經濟的和福利的相關制度如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等。深層次的改革應該成為我國戶籍制度改革的方向。這種改革有利于促進社會的公平和諧發展,減少區域和城鄉的差異,實現城鄉居民身份平等和所有愿意獲得本地戶籍的國民都可以入籍的這一戶籍制度改革的最終目標。目前,上海市率先松動戶籍政策,浦東新區先行允許居住證轉辦戶籍。戶籍新政方案實現了從指標到條件的轉變,其條件是學歷、在滬就職、在滬繳納社會保險、在滬繳納個人所得稅、外省市(海外)工作資質、在滬創業投資納稅[11]。盡管上海此次戶籍改革重點是吸引人才,但仍可稱得上是新舉措,并對其他經濟發達城市戶籍改革起到示范和推動效應。當然,在推進深層次戶籍制度改革的過程中,在當前必然會遇到城市配套設施建設滯后、公共資源承受能力有限、政策準備不足等因素制約,我們也不期求改革一步到位。但改革的方向必須明確,且在條件具備的情況下要堅定不移的朝著這一目標推進。唯有如此,我國的“三農”問題解決才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用。
在我國現階段,解決“三農”問題顯得愈益迫切、重要。由于我國“三農”問題的復雜性、艱巨性,決定了我國“三農”問題的解決是一項系統工程,長期的過程。但只要我們遵循經濟社會發展規律,理性選擇“三農”問題解決路徑;結合我國實際,鼓勵群眾創造精神,總結、凝煉實踐中的新鮮經驗、成功作法,探索新的解決路徑,并加以推廣;深化改革,如戶籍制度、城市建設制度等,構建政策體系,提供政策支持,我國“三農”問題的解決就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應,并最終得以解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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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國城鎮化水平接近45%.中國剪報,2008.8.22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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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劉漢,翟鵬.南張樓的洋模式.http://www.chinatoday.com.
[8] 楊建華社會化小生產:一個現代化理論分析框架 新華文摘 2008.21,P48-53.
[9] 宋健何蕾中國城市流動人口管理的困境與探索賠 新華文摘 2008.24,P14-17.
[10] 李強改革開放30年來中國社會分層結構的變遷 新華文摘 2009.2,P14-18.
[11] 上海率先松動戶籍政策中國剪報 2009、2、13、1.
【作者簡介】
田義文,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教授,碩士生導師,陜西省農業法、環境法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陜西省經濟學會副會長,研究方向為經濟學與環境法學.
侯 曦,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教授,副校長,研究方向為農業環境與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