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樹強
【摘 要】 本文分析了李白作品中的游仙夢,認為游仙是李白反抗世俗迫扼的一種經常性方式,借夢陳情、求仙訪道構成李白游仙奇夢的主題。夢為極幻,夢境與仙境實乃一脈相承,理想、現實間矛盾沖突與歷史文化積淀促進夢幻的產生。李白游仙夢,為詩人提供了精神“補償”,一定程度上滿足了詩人內心難以明言的潛愿,是詩人悲劇人生的展示。
【關鍵詞】 夢境;主題;成因;作用體認
李白是我國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借夢陳情、托夢游仙則是他極富浪漫色彩的一種表情方式,其中尤以游仙夢最為典型。游仙之作在李白集中占有相當的比重,對李白詩飄逸雄奇之風的形成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游仙夢是詩人意欲情感的表達,它深蘊著李白英雄品格中的悲劇性格,崇高感中的痛苦感。
一、夢境的閃回:李白游仙夢主題
夢幻作品是作者內隱的情緒的外化,潛伏的思想的載體,它有時是夢幻主體理想與愿望的直接反映,有時又是其內心矛盾與沖突的曲折投射。李白的游仙夢所要表現的正是詩人在現實中苦悶彷徨,處處失意而需要升天入地,求索出路的深層心理意識,集中體現了詩人對現實自由和理想人格的不懈追求。
借夢陳情是李白游仙夢之一大主題。《夢游天姥吟留別》與《梁甫吟》是李白借夢陳情的名篇。《夢游》是一首完整的寫夢之作,從“我欲因之夢吳越”開始,進入夢幻之中:明月送詩人來到謝公當年歇宿之地。他穿上謝公的木屐,沿盤桓的石徑而上。暮色忽臨,頃刻間,熊咆龍吟,響徹山谷,“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霎時間一個神仙世界訇然中開。在這樣一個杳無深際、瑰麗宏肆的洞天福地,虹霓為衣長風為馬的“云之君”紛紛奔赴仙山盛會,虎鼓瑟,鸞駕車,群仙也好像列好了隊迎接詩人到來……然而夢做到繽紛處旋即破滅,仙境也倏忽之間消散無蹤……詩人以其神馳八極之筆描畫了一幅炫惑心目的神仙世界圖景,使此“夢”流傳至今。
詩人用夢幻般的詩筆將生命的苦悶化作優美的意象,使人生苦短的悲歌化作永恒的頌歌,從而實現自我生命向永恒的開拓,使其渴求生命的理想在仙境中得到滿足;另一方面,李白又渴望在仙境中求得絕對自由、無所依傍的生存狀態,同時充分享受非同凡響而又完滿自足的生活,如“朝弄紫泥海,夕披丹露裳”(其四十一)。
二、極幻本極真:李白游仙夢成因
袁于令在《西游記題詞》中說:“文不幻不文,幻不極不幻。是知天下極幻之事,乃極真之事;極幻之理,乃極真之理。”“幻”與“真”是對立統一相生相成的。以“真”釋“幻”才能更好地體悟出極“幻”中所包蘊的極“真”。李白對夢幻世界的青睞正是他與客觀環境不斷進行碰撞的結果,這些客觀環境包括:理想、現實間矛盾沖突與歷史文化積淀。
仙境正是病態社會的產物。詩人越是把仙境寫的親切逼真,越能反映出自己對現實生活的欲望。李白寫夢作品受到騷、謝、佛、道等各類文化藝術的滋養和熏陶,包含著諸多的文化因子。屈原《離騷》的想象藝術及詩歌意象對李白的夢幻創作有著深刻的影響,《楚辭》、《天問》的想象最為豐贍富麗,作者與神交往,上下天地四方,使辭藻異彩紛呈,十分突出地映襯了詩人的悲劇性格。李白與《楚辭》及其作者屈原的關系,遠不止在于化用和借鑒,而是深刻的認同和陶醉,是一種心靈的契合。
宗教作為一種社會意識形態影響著人們在社會中的行為,價值取向,情緒和心理狀態,甚至深刻的影響著一個民族的歷史,文化形態和民族文化心理。李唐王朝為自神其世,奉老子為先祖,尊道教為國教。許多知識分子,如王勃、盧照鄰、陳子昂等都對道教情有獨鐘,李白也不例外。“十五好神仙,仙游未曾歇”,他曾就從祖陳留采訪大使彥允,請北海高天師授道箓與齊州紫極宮。“半壁間海日,空中聞天雞”的奇觀,那千巖萬轉、迷花倚石、熊咆龍吟、洞天中開的異景,都與道教文化中對神仙洞府的想象屬同一類型,其目的都在于展現一種與人間迥異的奇俊秀美的神仙境界,從而獲得精神上的滿足與心靈上的平衡。
三、滿足與超越:游仙夢作用體認
弗洛伊德認為“夢是欲望的滿足”夢的本質是欲望的達成。他在《作家與白日夢》一文中把作家比喻成游戲中的兒童,兒童以游戲來滿足自己的幻想與欲望,而作家則創作出大量的藝術幻想來滿足自己的理想和愿望。當然,夢中的欲望的滿足和問題的解決常常是虛幻的,但這種虛幻的欲望的滿足和問題的解決對于維護精神系統的平衡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使夢者體驗到了實現了的快樂。李白游仙夢是詩人尋求自我完善、自我滿足、自我解脫的精神活動。通過夢的運作,詩人的憂愁和憤懣得到了揮發和宣泄,詩人的心理獲得了暫時的虛幻的象征性滿足。可見藝術家并不滿足于幻想,而是賦予幻想以形式,渴求藝術作品的誕生。因而,夢進入文學創作,逐漸發展成為作家思想的載體,失意的宣泄,甚或是生命的補償。
古來圣賢皆孤獨。李白天性兀傲,常常把自己置于獨立于社會的地位,而自尊心的深度受創,更讓他陷入了深深的孤獨之中。詩人力圖在夢環仙境中建立一個全新的交際空間,一個臨時的精神避難所,以期撫慰那無人知音無人共鳴的孤獨的心弦。夢里與仙人同賞美景同飲醇酒同撫瓊琴,甚至一同蔑視時空的流轉與變遷。但夢是虛幻的,夢醒后徒留給夢者超越自我痛苦。李白的游仙夢,無論是寄愁于仙境還是借酒澆愁,都不能澆卻他心中的層層塊壘與深悲劇痛。所以我們也不可忽視李白那光怪陸離、駭人心目的外表下的痛苦,這本身就是一個大的悲哀,痛苦,而夢終究要幻滅。
夢是詩人馳騁藝術想象力的自由天地,同時也是詩人思想情懷的一種表達方式。夢幻體驗既是一種悲劇意識的積累,同時也是這種意識消解的開端,通過分析李白作品中的夢,我們發現“夢”終隱藏著詩人明顯的心理壓抑的痕跡,呈現著詩人潛伏的意識與流動的思想,實質上是對現實生活產生了失落感以后找到的一種彌補方式,精神上獲得了暫時的滿足。這也是夢與文學作品的相似之處。所以,分析李白作品中的夢,不但對研究夢意蘊在文學史上的發展與演變,同時也對探討夢與文學創作間關系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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