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架氣死人

梁　軍

人和人之間的性格不一樣，所以發(fā)生爭執(zhí)也就在所難免，吵嘴的雙方之一因生氣而死亡的事情也時有耳聞。但是，發(fā)生在鄂西北的這起氣死人事件，卻是因好心去勸架而引起的，故其特殊的案情備受社會關(guān)注。在吵架雙方未能給死者家人一個滿意的答復后，死者家人將吵架雙方告上法庭。索賠22萬元。那么，這起六旬老太因勸架被氣死的官司，該由誰來承擔責任呢?

(一)

1949年，高麗出生在湖北省棗陽市平林鎮(zhèn)一個普通農(nóng)家。讀書期間，高麗的成績始終在學校名列前茅。在鄉(xiāng)里招聘民辦老師時。高麗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錄取，并被安排在離家不遠的一所村小學教書。

30年前，高麗與初中同學王鑫喜結(jié)連理。婚后，高麗繼續(xù)在學校教書育人，王鑫則從部隊復員回到家鄉(xiāng)務農(nóng)，不久他們有了一雙可愛的兒女。兒子勤奮好學，大專畢業(yè)后在當?shù)匾凰W教書：女兒乖巧聽話。在外攻讀自己喜歡的美術(shù)專業(yè)。高麗從事教育工作多年，勤懇敬業(yè)。曾被評為全市優(yōu)秀教師；在日常生活中她為人和善，從未與人發(fā)生過爭執(zhí)。這個和睦的家庭，一直受到周圍鄰居的羨慕。

2004年，高老師退休了。按說她應該出去玩玩，盡情享受晚年生活。可是閑不住的她。卻在家里辦了一個青少年讀書社。她拿出多年的積蓄。購買了科技、世界名著、童話等經(jīng)典書籍，供孩子們節(jié)假日來這里免費借閱，對個別孩子在學習上遇到的難題，高老師總是耐心輔導。鄰里們不管誰家遇到什么難事，她都是熱心幫忙，從不推諉。因此，高老師在周圍鄰居中口碑極好。然而，讓人難以相信的懸，這樣一位仁慈善良、寬厚賢德的老教師，卻因為一次好心的勸架被活活氣死了。

那是2008年元月16日下午，高老師和媳婦兩人在家烤火取暖。鄰村一中年男子程銹來到高家，問村婦周穎住在什么地方，高老師便告知住在樓下。程銹找到周穎后，為經(jīng)濟糾紛雙方發(fā)生了爭吵。

聽見兩個人越吵越兇。而周穎又懷有身孕。為避免矛盾升級。熱心的高老師丟下手頭的針線活兒，下樓去勸架。“大家都是不遠的鄉(xiāng)鄰。有什么話就好好說。周穎今天沒有錢，你就改天再跑一趟，和氣生財嘛……”但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勸阻，并沒有止住雙方的口水戰(zhàn)。于是高老師準備上樓回家。

當高老師走到走廊欄桿處，卻聽見一句難聽的話語隨后傳來：“你姓高的閑事也管得太寬了，老娘欠不欠錢與你有啥相干?”周穎罵道。此時，周穎的丈夫彭濤回家了，他也不依不饒，與高老師發(fā)生了口角。因高老師的兒子結(jié)婚兩年來一直未生育。彭濤便挖苦道：“你兒子是不是個男人?”

高老師沒想到，自己好心勸架竟然惹火上身。她一直希望早點抱上孫子，平時最忌諱別人背后議論兒子身體有問題。此時，當她聽到彭濤當面這么惡語譏諷，這讓高老師實在無法承受，進而情緒激動，臉色蒼白，一口氣沒上來，當即昏倒在地。這突發(fā)而來的情形，讓彭濤夫婦慌了神，連忙一邊給當?shù)蒯t(yī)院打電話，一邊去找村衛(wèi)生員。最終，高老師經(jīng)醫(yī)院搶救無效后死亡。

(二)

事發(fā)之后，當?shù)嘏沙鏊拥綀蟀岗s赴現(xiàn)場，了解情況，控制事態(tài)發(fā)展。隨后，又打電話找到了高老師遠在浙江打工的丈夫王鑫，告訴了這個讓他難以置信的噩耗：高老師在家突然倒地身亡。

“我離開家的時候，老伴身體還好好的，怎么可能就突然去世了呢?”老王接到電話頓時蒙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公安機關(guān)打來的電話還會有假嗎?待老王風塵仆仆趕回家后，才看到與他相濡以沫近30年的老伴。確實已離他而去。為此。老王悲痛欲絕。

高麗的突然離去，讓太多的人感到難以割舍。自發(fā)而來的20多位學生看著高老師的遺像，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場人員無不為之動容，個個都流下了傷心的淚水。高老師的去世，讓鄉(xiāng)鄰們感到深深的惋惜，也給她曾執(zhí)教的鎮(zhèn)中心小學師生留下了無盡的思念。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高麗尚有一個80多歲的老母親，母女關(guān)系一直很好。聞聽女兒的死訊后，老人痛不欲生，幾次昏厥過去。

悲傷之余，在部隊受過多年教育。在村里也當過多年村干部的老王開始思考一個問題：老伴是出于好心勸架被氣死的。不管怎么說。罵人一方肯定脫不了干系。于是，王鑫就去找彭家交涉：“我老伴好端端的一個人。是被你們用惡毒的話氣死的。你們應該承擔賠償責任。”

但彭家說，出了這個事情，我們只有表示同情。她是自己氣死的，誰也沒碰她。她要是不多管閑事，也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結(jié)果。我們沒有責任，不會給一分錢的。你們可以到法院打官司，打到哪兒我們都奉陪到底。

雙方僵持不下，高老師也遲遲不能下葬。這讓年過六旬的王鑫憤怒不已。他幾次欲找對方拼命。均被基層組織勸阻，避免了流血事件。后來，當?shù)鼗鶎咏M織再三做工作。彭家才給付了6000元喪葬費。但這又怎能彌補老王的喪妻之痛呢?而程銹則以自己沒有責任為由，分文不拿。

處理完老伴的后事，老王思來想去，決定依法討個公道。3月15日，王鑫聘請湖北鳴天律師事務所黃先元律師為代理人，書寫訴狀，將彭濤作為第一被告、周穎作為第二被告、程銹作為第三被告，一并告上法庭，要求被告賠償死亡賠償金、喪葬費、被扶養(yǎng)人生活費等共計22萬余元。

2008年5月15日，棗陽市平林人民法庭公開審理了這起案件。庭審的焦點集中在被告是否該對高麗之死負責，訴訟中雙方爭論激烈。

“我老伴是被他們活活氣死的!”原告王鑫在法庭上說，“我老伴生前身體一直很好。從來沒有得過病。老伴見二人爭吵。出于好心前去勸架，不想周穎和她丈夫不但不領(lǐng)情。反而罵我老伴管閑事，還罵我兒子不是男人。老伴忍受不了。被他們活活氣死了。”為此，他要求被告賠償死亡賠償金等費用22萬余元。

被告彭濤夫婦均否認“氣死”一說：“吵架這種事誰都有過，可是我們并沒有動手打她。高老師有心臟病。應主動避免情緒激動。我們和別人發(fā)生爭執(zhí)，是不能預見語言刺激會導致人死亡的。況且，我們吵架的事和高老師無關(guān)。我們沒有過錯，對高老師的死深表遺憾和同情。況且我們出于人道主義，已支付了6000元喪葬費，故不應該再承擔任何責任。”

被告程銹則辯稱，高老師下來勸架是事實，可我并沒有罵她。在場的其他鄰居都可以證明。所以高老師的死亡跟我沒有一點關(guān)系，我沒有任何責任。

(三)

2008年6月10日，棗陽法院再次開庭審理此案。負責審理此案的主審法官李家鋒認為，此案的關(guān)鍵是死者的死因是不是被告直接造成的，也就是常說的因果關(guān)系。查明因果關(guān)系。是危害結(jié)果發(fā)生時使行為人負刑事或民事責任的必要前提。

要查明因果關(guān)系，必須要注意因果關(guān)系的確定性。因果關(guān)系有其復雜性，有一因一果、一因多果、多因一果、多因多果等。在多因一果的情況下，必須要查清各種原因?qū)Y(jié)果的影響，以確定行為人是否要負責任，要負什么樣的責任。如當事人實施的行為。對正常人不會產(chǎn)生傷亡結(jié)果，但是對一個特異體人(如高血壓患者等)實施，就造成了傷害或死亡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