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美感
韓松落
不論是暢銷書,還是美劇,我都喜歡挑那些有行業背景的來看。小說,有阿瑟-黑利的行業小說,電視劇里,有《犯罪現場》《六尺風云》《豪斯醫生》《不要對我說謊》。最喜歡的,是《犯罪現場》系列,尤其是《犯罪現場:拉斯韋加斯》。
《犯罪現場》系列以犯罪鑒證科的工作為主線,他們綜合各門學科,通過一滴血、一枚指紋、若干昆蟲、一點痕跡,將真兇揪出,幾乎所向披靡。但“邁阿密”和“紐約”版始終令我打不起精神,盡管他們的女演員更性感美麗,男演員更英俊健壯,音樂更時尚,劇情也更離奇。而“拉斯韋加斯”版中由格瑞森領導的調查小組,成員年齡普遍比另兩部大上一截,也只有凱瑟琳還勉強算是美女,但他們干練、自信、樸實、敬業,極少談感情,個人的生活煩惱被控制在一個最小的范圍里,只是專注于工作,為尋找細小的證據可以把現場的土壤全部細篩一遍,令人根本不在乎他們相貌如何、身段怎樣、跟誰戀愛。
他們有一種強烈的職業美感。
專注于工作、在自己的領域里得心應手的人身上,都會散發出那么一種職業美感。我喜歡看朋友替我裝電腦,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艱難地找驅動,像機器貓一樣從隨身的軟件包里掏出一張光盤說“咱們再試試這個”。甚至我們原來單位的辦公室主任,我也喜歡她。去找她要一張桌子、一間宿舍,或是在車輛最緊張的時候調車,她手一揮“我給你想辦法”,最后總能想出辦法。朋友們也有同感。A稱贊向她推銷保險的業務經理西裝得體、襯衣散發出清香;B更是有驚人之舉,她天天乘坐9路公共汽車,發現某輛車的司機不但人長得帥氣,而且扶老攜幼愛心爆棚,從此天天早起一個小時,去公車車站等著乘坐那輛9路車。
但,職業美感到底是什么?是源自工作本身的美感嗎?是因為“工作著是美麗的”嗎?大概有一點,但更多是因為他們篤定,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逝去的武林》中說:“拜師傅,就是在自己動搖時,找個能給自己做主的人。”技能出色的人之所以具有美感,是因為他們在某個領域能夠做主,為自己,也為別人。他們神情專注,他們輕松地做出承諾,他們使手下的事物任其擺布,我們于是產生一種幻覺,似乎已從狗茍蠅營的生活中脫離出來,似乎總有辦法令命運止步不前。大部分人更喜歡美國電影和美劇,就是因為美國人有這種認為一切做得了主的熱情,而歐洲人則多一點天賦的悲觀。
由此我理解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發生,比如《熱天午后》里人質對銀行劫匪產生的那種感情。因為阿爾·帕西諾演的劫匪看起來太篤定了,擁有一種近乎完美的職業美感,似乎可以終身依賴。
終其一生,我們找的、崇拜的,就是一個仿佛做得了主的人,不管是對電腦系統、抽油煙機、柳葉刀,或者是命運。
偶像崇拜
青絲
同學小聚,有一同學適從歐洲歸來,向我等一群土老帽吹噓自己游歷歐洲各國的所見所聞。恰好電視上正在播藏一個談論切·格瓦拉的節目,同學興奮地指著電視畫面說:“格瓦拉是我的偶像。我發現歐洲人也很崇拜格瓦拉,經常看到街上有人穿著格瓦拉頭像的T恤。”
歐洲我曾經去過兩次,不過都是在夢里,而且即使是做夢,我也只是去到了相對貧困的匈牙利,富庶的西歐國家亦是無緣得去。本來心里就是酸溜溜的,聽了這話更是不忿。泰森的手臂上還刺有毛澤東的頭像,馬拉多納的腿上也刺有卡斯特羅的頭像,難道據此就可以認為美國人崇拜毛澤東,阿根廷人崇拜卡斯特羅?我不好反駁,干脆扮天真問道:“格瓦拉是誰?”這一招非常有效,發現彼此不在一個語境中的同學頓覺興味索然,緘默良久,才說:“我看你們這些人啊,除了吃喝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竟然連大名鼎鼎的格瓦拉是誰都不知道。”我借機報了學生時代的宿仇:“就是你呀,以前向你借書都不肯借,害我現在什么都不懂。”如此一笑而過。
和中國人一樣,外國人當然也會崇拜偶像,最近被爆出有15個情人的“老虎”伍茲,就是無法抗拒女性擁躉的投懷送抱,犯了成龍所說的“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還有冒死從數米高的看臺上跳下來,只是為了摸一摸梅西的委內瑞拉女球迷,瘋狂程度一點也不遜色于死磕劉德華的楊麗娟。歐洲的一些二流女星或模特,也經常有意無意地把自己與某位當紅球星聯系在一起,制造緋聞,從而提高自已的知名度。
根據心理學的觀點,偶像崇拜是一種波動于自大與自卑之間的癥候。美國曾有心理學家經過研究得出結論,約有三成的美國人具有偶像崇拜心理。這個數據是否適用于世界范圍,還不好說,畢竟在資訊較為閉塞的地區,明星的影響力還有待普及。我看過一個尋找黃河源頭的電視節目,節目組邀請了部分港臺明星隨行,一個樸實的西北中年婦女,面對十來年前一曲《心太軟》紅遍大江南北的任賢齊,就是滿臉的茫然。
在我的青春時期,張國榮曾是我的偶像。為了與偶像的造型盡力吻合,我還特地蓄長了頭發,剪了一個發際往上翹、仿若鴨屁股的發型。后來得知張是雙性戀,我的感覺上就有了一些抵觸,直到他自殺身亡,才算是原諒了他。最近看到我曾經非常欣賞的莫文蔚戲謔自己為“剩女”,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她再怎么“剩”,也不會便宜了我。這樣想之后,心里也就釋然,也就平和了。
日行一訕
羅西
裝什么都別裝矜持。《大話西游》里有句臺詞:你喜歡她就要說出來嘛,你不說她怎么知道你喜歡她呢?她不知道你喜歡她又怎么會喜歡你呢……
朋友李俊卿,剛剛睡醒,看到陽臺下一個美女走過,自問:追?我事后諸葛亮:搭訕最好是迎面而來比較科學、自然。李俊卿的回答是“寧可錯搭一千,不可錯過一個”!而且決定,每天要完成一定的搭訕量,總有收獲吧?
我年輕的時候,是自費拿著100元追美女:“是你丟的嗎?”這樣的搭訕方式被李俊卿笑為“太土”,他一般就是直接地上去,當然還可以與時俱進,把我的“土辦法”改良為;隨地撿起一塊磚,真誠地問美眉:“這是你掉的嗎?”夠無厘頭的。
每個受歡迎的男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搭訕用語,以備不時之需。像《老友記》里面的Joey,靠一句“How are you doing?”行走江湖多少年!“同學,我忘了帶錢包,你可以借我5塊錢嗎?我中午想吃碗面。這是我的學生證,押你這兒都行,只是照片不如本人帥。”面對如此真摯而明白的搭訕秀,你有勇氣或者舍得拒絕嗎?女生想了想,準備掏錢。男生又補充說:“不如你借我10塊吧,我想請你也吃一碗……”這樣經典的案例,很有戲劇性,一直在網絡里熱傳。
當然,搭訕不是男生專利,現在“搭訕女郎”也可以自己出手,像柳三妹就告訴我,“決定要日行一訕”。
搭訕,不僅僅是為了泡妞(仔)。后來我的搭訕口頭禪變為“你很像我過去一位朋友”,或者,“我手機死機了,麻煩你打我號碼1380……通了就好,我不接的!”對象就不僅僅局限女性,是一種“大社交” 的開始。
搭訕,是一種邀請,何嘗不是一種表達。美利堅之所以成為一個勇于表達的國度,就是從搭訕開始的。美國前總統小布什的可愛之處就在于喜歡搭訕,他曾經總結說,他的人脈資源基本來自主動搭訕。
畫家陳丹青先生一次坐飛機出門,從機場check-in的隊伍里就瞄上了一個美女,本想搭訕,卻總覺得機會不太水到渠成,沒想到上飛機后發現,美女跟自己鄰座。令人頭疼的是美女一路狂睡,丹青老師精心設計的搭訕橋段完全不起作用,甚郁悶。最后他做賊一樣地偷偷給美女畫了一幅素描像自己藏了。飛機落地,美女飄走,留下從頭到尾沒搭上一句話的陳丹青先生,懷揣美女像悵然。
后來才知道,那美女是范冰冰。
掃性感的興
劉俏到
十多年前因為古龍,所以對胴體心存幻想。比如這句長的:“楚留香的呼吸驟然沉重起來,幾乎不信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胴體,如此纖細的腰肢,如此美的腿。”或者短的:“她的胴體柔軟光滑且溫暖。”無論長句短句,都充盈著性感誘惑。以致彼時還有青春期的我總是不解,為何楚留香李尋歡陸小風這伙人,總能不斷見到“胴體”。當然古龍在小說中給出了答案:因為“美麗的胴體的確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現在知道,胴體與性感的關系其實就是沒有關系。資料說:胴體特指牲畜屠宰后,除去頭尾四肢和內臟等剩下的部分。如果要拿胴體譴詞造句,我可以提供隨手查得的一篇核心期刊論文標題:日糧營養水平對豬胴體品質調控的研究進展。這樣的標題,只怕連公豬也要喪失激情。總之胴體其實是個謬誤,它絕對不性感,我們了解越深,越是掃了性感的興。
自古而今論及女人的身體,本無胴體之說。如果要找個類似的詞,大概“玉體”可以算上。李商隱說,“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那是指北齊馮小憐的玉體。史載馮小憐是北齊王宮的首席美女,“慧黠,能彈琴,工歌舞”,深得北齊后主高緯的寵愛。野史說高緯曾經和群臣共賞小憐玉體,可能性感,卻相當低俗。隨后高緯的北齊為后周所滅,使小憐的性感不得不打上“紅顏禍水”的標記。
可問題是,即使玉體,亦不見得性感。《三國演義》中,東吳孫策臨死前身體欠安,手下勸說“主公玉體違和,未可輕動”。后來曹操臨死前,手下又有曹洪等人在磕頭,安慰說“大王善保玉體,不日定當霍然”。真遺憾,玉體這兩個字,美女用得,粗男人也用得,生死之際的高級窘迫男人尤其用得。
古代文字中,即使玉體,其實也很少見。與古龍喜歡整體美相比,大概古人更喜歡局部美。古人眼里女人的性感能與今人相通的,還屬胸部。晚唐溫庭筠說:“雪胸鸞鏡里,琪樹鳳樓前。”是不是裸胸咱不便胡亂推測,但南宋周邦彥說,“強整羅衣抬皓腕,更將紈扇掩酥胸,羞郎何事面微紅”,顯然是夠性感夠誘惑而且此男夠清純。
宋代《寓簡》載,宋徽宗時期有個邢俊臣熟讀詩詞,喜歡活學活用名句隨口嘲諷,頗有名氣。曾經有次和領導吃飯,遇到某美女“秀美而肌白如玉雪”,被邀請現場來一首。那邢俊臣果真來了一首,其中照例綴上名句,道是:“酥胸露出白皚皚,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嘿嘿,夠性感吧?不過,末尾兩句啥意思呢?原來是那美女“有腋氣,難近”。狐臭,嚴重掃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