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方對買方利用信用證欺詐的表現及其防范

王金根

在當前的國際貿易中,由于信用證固有缺陷等原因,信用證欺詐日益興盛,世界各地有組織的犯罪集團看到信用證詐騙最掙錢、風險最小,比走私毒品等要安全得多,也大規模地進入了這個圈子。據統計,每年因信用證詐騙而給國際貿易造成的損失多達300多億美元。我國每年因信用證欺詐造成銀行墊款也高達數十億美元,每年因信用證欺詐被騙貨、款無法估計。

面對如此嚴重的局面,認真研究信用證欺詐成因及預防措施,顯得尤為必要。在金融危機爆發、外貿日益萎縮的今天,更是如此。本文限于篇幅,僅探討較為典型的賣方利用信用證進行欺詐買方情形及其預防措施。

一、賣方欺詐的幾種表現

(一)賣方偽造單據

賣方偽造單據是指賣方不履行交貨義務,而通過偽造信用證項下所要求的全套單據來騙取買方貨款的行為。信用證通常要求賣方提交商業發票、保險單和提單等運輸單據。其中的商業發票由賣方制作,因而最容易偽造。而保險單雖然由保險公司制作,運輸單據由運輸方制作,但是由于單據的保管不善以及格式上的不規范,加上現在偽造技術的高超,而運輸單據、保險單等又無防偽技術,從而使得偽造這些單據輕而易舉。

如中包公司訴香港千金一公司一案便涉及到賣方偽造提單騙取貨款。1996年3月4日,原告中包公司與被告香港千斤一公司簽定一份購銷熱軋卷板的合同。信用證規定貨物裝運時間不遲于1996年7月15日,付款日期為1997年1月14日。但千斤一公司并沒有按合同約定向原告提供貨物,而是在沒有交貨的情況下串通永威公司偽造已裝船清潔提單,并將提單及其他偽造單證提交議付行,企圖騙取貨款。

(二)賣方在單據中作欺騙性陳述

商業發票系由賣方制作,作欺詐性陳述極為容易。保險公司簽發保險單完全依賴投保方的誠實披露,承運人簽發運輸單據只能根據包裝物上的嘜頭和外表,因而受益人對這兩種單據作虛假陳述也沒有太多障礙。

如Discount Record Ltd v. Barclays Bank Ltd (1975)一案便涉及到賣方在單據中做欺詐性陳述。在該案中,買方Discount Record Ltd向一家法國公司Promodisc購買8625臺錄音機和825合磁帶,付款方式為保兌不可撤銷信用證。賣方提交的單據表面符合信用證規定,但事實上托運的箱子里大多是垃圾。共裝94個紙箱,但2個是空的,5個裝了垃圾或包裝材料,28個只裝了一部分。實際總共只裝運了275臺錄音機和518合磁帶,而且這些磁帶中只有25%符合要求。從而給買方造成重大損失。

(三)賣方與承運人共同欺詐

賣方與承運人共同欺詐一般表現為利用倒簽提單、預借提單及保函換取清潔提單等方式進行欺詐。所謂倒簽提單,是指在海上貨物運輸方式下,提單的簽發日期即為交貨日期,賣方有時未能按時交貨,卻要求承運人簽發按時交貨的提單,這導致收貨時間與提單日期差異很大,而貨款早已為賣方支取。預借提單是指賣方對其未裝船的貨物要求承運人簽發已裝船提單,以達到順利收匯的目的。保函換取清潔提單是指賣方發的貨表面有重大缺陷而應承運人簽發信用證要求的清潔提單,而承運人出于自身利益要求賣方對此出具保函。當然,如果僅是因為賣方和承運人就貨物表面是否存在重大缺陷存在爭議,賣方為及時收匯而要求承運人簽發清潔提單的,因承運人屬于善意,并不構成信用證欺詐。

如Standard Chartered Bank v. Pakistan National Shipping Corporation (2001)一案便涉及到賣方和承運人勾結倒簽提單。在該案中,信用證規定最晚裝運期是1993年10月25日,信用證有效期是1993年11月10日。但是貨物裝運直到25日仍未完成。在繼續進行裝運的同時,賣方和運輸代理人說服承運人倒簽提單,使該提單看起來仍是在10月25日裝運,從而欺詐買方。

賣方與承運人共同欺詐還表現在,賣方與承運人,尤其是與一船公司、懸掛方便旗船的承運人簽訂運輸合同。并利用運輸高價貨物的機會,雙方合謀在運輸途中將貨物出售,并將該舊船鑿沉,從而向保險公司索取賠款,然后賣方和承運人進行分贓。賣方還可以憑承運人簽發的提單及其他單據,到銀行議付貨款。

二、賣方欺詐原因

(一)信用證機制本身缺陷

信用證具有獨立性,這是一項根本性原則,是信用證賴以存在的基礎。所謂信用證獨立性,即是指信用證一經開立,便獨立于買賣雙方的基礎合約及其他信用證賴以開立的合約,銀行只受信用證的約束,只要賣方提交的單據表面上與信用證要求相符,銀行即負有絕對付款義務,而不問貨物是否與合同規定相符,單據是否真實有效(UCP600第5條)。

然而,如前述,因單據保管不善、格式不規范,又無防偽技術,正好為不良賣方提供了單據欺詐之便。而更為關鍵的是,銀行根本沒有責任審查單據的真偽及有效性,對于單據下貨物的狀況或是否存在更無調查之責(UCP600第34條)。

(二)買賣雙方之信息不對稱

由于國際貿易屬跨國交易,買賣雙方很難隨時隨地掌握對方的行為和資信狀況,又由于有較長運輸時間這個環節,買賣雙方也就很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往往會有一方既沒錢又沒貨,這就會使得一方很難發現另一方的詭計而相信對方會遵守承諾,因而極易誘發信用證欺詐。可以說,信息不對稱是信用證欺詐產生的根本原因。

(三)規范信用證欺詐的法律制度不健全、懲治較輕

現行有關信用證的規定主要是國際商會制定的UCP600,而該慣例中并沒有有關欺詐問題的規定,國內與之配套的法律也很少,更缺少關于懲治信用證欺詐的專門法規,這使得不法分子的風險成本降低,也就必然助長了信用證欺詐行為。

信用證欺詐頻頻發生還源于對信用證欺詐的懲治不力。近年來,為打擊信用證欺詐犯罪活動,我國也相繼出臺了一系列法規。我國《刑法》第177條明確規定:偽造、變造信用證或者附隨單據、文件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并處兩萬元以上二十萬元以下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五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并處五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罰金或沒收財產。但在實踐中,這些規定并沒有得到很好的實施,現實中因信用證欺詐而定罪的較少,法律規定僅僅停留在紙上,還沒有切實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而在其他國家,信用證欺詐而懲處力度更輕,例如在古巴通過偽造信用證附隨的提單而詐騙了900萬美元的案犯,在美國邁阿密州只被判了2個月的監禁。我國香港地區就信用證欺詐判刑也是比較輕。如據香港Law and Order News報道,兩位香港人利用信用證在一年時間內共欺詐9家銀行3.6億美元,卻僅被分別判刑40個月和48個月。

此外,各國的國內立法雖然有的涉及到信用證欺詐問題,但由于各國國內立法差異很大,再加上缺乏相應的國際執法和司法協助,這在客觀上給信用證欺詐的不法商人在國際之間流竄提供了便利,使得詐騙商人能夠在詐騙之后逃之夭夭。

三、買方對賣方信用證欺詐之防范

(一)對于尚未成交的交易

1.注意調查賣方資信。正如UCP600序言所說,Know who is more important than know how。在正式交易之前,買方便應深入調查賣方資信,以確定是否簽訂合同。這是防范欺詐風險最為關鍵的一環。對此我們可以通過如下方式進行調查。首先,可以通過我駐外使館、商務處或專業咨詢機構調查賣方資信, 收集存儲賣方信息, 建立完整的賣方資料庫。對于長期合作、重要的老客戶, 也要注意客戶資信情況變化, 不能認為是老客戶, 就掉以輕心, 我們既要重視過去的表現, 也要注意現實條件下的變化。其次,可以充分發揮行業協會在防范國際貿易信用證欺詐方面的作用。在行業協會內部,各成員企業可以實行信息共享,尤其是一旦被欺詐,則立即在行業協會內部公布欺詐方信息及欺詐經過等。其他企業便可在交易之前,查詢該等信息以確定賣方是否存在不良記錄。最后,我們還可以充分利用各國貿易監管機構定期公布的交流信息,幫助判斷貿易的真實性、合理性和安全性。如國際海事局是專門從事反海事欺詐業務的機構,掌握著國際性欺詐集團的有關資料,并定期向會員發送“Newsletter”,報道市場上最新的詐騙糾紛案件,公布一些資信不好的賣家及銀行等;另外它還接受其成員查詢并幫助進行必要的調查等。如果企業規模較小,無法承受參加成本,則可以利用行業協會,以其名義參加,并最終在協會內部實現信息共享。

2.盡量爭取采用信用證+FOB模式。選擇適當的貿易術語,力爭己方對船公司和保險公司的選擇權。在具體交易中,買方應盡量選擇FOB 價格術語,從而將租船訂倉、貨物保險的選擇交易權控制在自己手中,一方面買方可以選擇自己熟悉的信譽良好的船公司運輸貨物,另一方面買方還可以派人到裝貨港口檢查和核對貨物是否符合合同的要求,賣方要想欺詐自然難上加難。當然,如無法爭取到FOB條款,則在CFR 或CIF 方式成交下, 買方應注意,提單必須是全套正本清潔已裝船海運提單, 不允許賣方提交租船提單。因為提單是交貨收據, 在正常情況下, 發貨人不交貨便拿不到提單, 只有租船提單才便于裝貨人和承運人勾結共謀, 制作假提單, 騙取貨款。同時應對合同條款加以補充,如: 賣方將貨物裝船后需立即將提單傳真買方;運載船舶的適航性和技術狀況良好;不允許轉船。

3.通過可靠中間商購買。如果買方自己經驗較少,又無把握確認賣方資信情況,則可以選擇通過可靠中間商來購買貨物。一方面,經驗豐富的中間商都有自己固定的供貨商,即使無可靠固定供貨商,因其經驗豐富,也能夠選擇一些資信較好的賣家;另一方面,即使中間商被騙,也不至于會給買方造成重大損失,因其可以追究中間商的違約責任。這樣,就可以將進口風險轉移至中間商。

(二)對已經成交之交易

1.調查賣方資信。買賣合同簽訂后,并不意味著買方無需調查賣方資信。因為資信狀況一般是變動的。之前賣方沒有不良記錄,并不等于其隨后不會發生,之前財產狀況良好,并不等于其財產狀況永遠良好。因此,隨時對賣方資信狀況保持警惕心,實有必要。故而,在買賣合同簽訂后,一旦發現賣方有欺詐歷史或嫌疑,則在未開立信用證情況下,爭取要求賣方提供可靠擔保或開立備用信用證等,必要時可考慮違約拒開信用證,以避免給自己造成被動局面。

2.積極調查賣方交貨真偽。對于已成交且買方無法爭取由其自己負責租船之買賣,買方為避免賣方實施欺詐,可以在裝運港雇傭代理人負責監督貨物裝船情況。這可以避免等到賣方將提單傳真給買方或直接將提單提示銀行要求銀行付款時,買方才獲悉貨物已裝船的被動局面。若沒有在裝運港雇傭代理人查看,則買方應在合同中約定,要求賣方在貨物裝船后48小時內向買方發出裝船通知,并將所有單據,特別是代表物權憑證的提單傳真至買方。如有疑點,即應抓緊時間調查貨物、船只、鑒別其真偽。對此,其可通過國際海事局(IMB) 或勞氏船級社調查中心或船東保賠協會查詢,核對提單所列船舶在提單簽發日是否在該港口停靠裝貨和提單的真假。在貨物到港時會同法院或公證人員登輪查閱航運日志,由此來判斷實際裝船日期。

總而言之,由于信用證機制本身固有缺陷,加上買賣雙方信息不對稱,規范信用證欺詐方面的法律制度不健全、處罰過輕等原因,導致國際貿易中信用證欺詐橫行,給買方造成了重大損失。然而,面對信用證欺詐,買方并非無可作為。只要在交易前和交易中應對得當,一定可以將欺詐消除于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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