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朋友剛剛好

西門雪

上中學的時候，唐音經常穿一件黑色的外套，襯得她瘦弱的臉龐愈發蒼白。這讓纖小的唐音看上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憂郁。然而唐音并不是沉默的人。

唐音是個會在沉默中爆發的人。平常時候不聲不響。一到跟朋友一起討論時。她便會像爆發一樣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天南地北，侃侃而談。而且，唐音說話速度極快，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很可能只看見唐音指手畫腳卻完全找不到她說的主題。唐音自己說自己是有一點點“憤青”的情結，所以很享受激動的感覺。

按我們的理解，憤青都是很容易就激動的。所以，當唐音知道自己輸在一個文科班男生手里之后，她狠狠地激動了一把。她嚯地站起，手起書落：“李圻是什么鳥!”然后“噔噔噔”極有特色地走出教室。

我們都很理解唐音的憤憤不平。事情是這樣的，校文學社換屆選舉，唐音是最被看好的社長人選，然而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李圻，搶走了社長名號。而且，最最讓唐音憤怒的是，這個半路殺出的李圻還只是個老師“保薦”的空降兵。

唐音是不服輸的，她打心里看不起李圻。

作為李圻的助手，唐音處處都很維護李圻。她說她從來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但那是在人前。只要是在私下里。唐音從沒有利索地贊同過李圻。李圻說某一個欄目的風格要活潑唐音便說中學生要學會凝重地思考，李圻說要增添哲理小文唐音便會義正詞嚴地宣稱我們需要更多的娛樂來調節緊張的學習生活。就連李圻說周末開個討論會，商量下工作安排，唐音都要爭兩句說為什么不是周五晚上，周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

唐音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是專門針對李圻的。知道李圻有一個女朋友的人不多，但偏偏那么巧就讓唐音在街上看到他跟女孩子手牽手了。

李圻是個什么樣的人呢?李圻是個好人。一個好脾氣的人自然算得上好人了。李圻不跟唐音吵，唐音說什么他就聽什么，就算是唐音故意找茬，他也只是挑一挑眉毛，當唐音的嘮叨是音樂。

可是，好人李圻卻是個很個性的人。課間很多同學都捧著一本流行小說在看。唐音也不例外，拿一本安妮寶貝的合集在李圻耳朵邊念經似的說安妮的故事有多憂傷多絕望。李圻當真就買了來看，看到一半，把書一扔，說：“垃圾。”唐音說李圻不知道欣賞。李圻很語重心長地說安妮那么自私，把故事局限在自己的世界里，讓旁人看著也累，唐音，你看她的書會害死你的。唐音看不得李圻的老好人像，心底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最近確實情緒低落。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唐音發現自己雖然還是喜歡跟李圻抬杠，卻也好奇起生活中的李圻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可偏偏撞到李圻跟一個女孩子在逛街，而且態度親密。同學中有很多人都有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唐音自己也有小小的追求者，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李圻身上卻讓唐音覺得不可原諒。

憂郁的憤青唐音有自己的心情。有一次到李圻抽屜里找東西，無意中翻開了一個筆記本。筆記本里寫的東西很雜，有讀書筆記，有感想，有記事，字體時而瀟灑時而剛勁，唐音都可以想象李圻寫下這些文字時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可是，在最后的一頁，細細地寫著一行小字：“希望遲遲不來，苦死了等的人。”

唐音的心完全被震動了。她也有一個這樣的筆記本，純色，磨砂，里面的內容跟李圻的筆記本大同小異。說少女情懷也好，青春期迷茫也罷，唐音在日記本的扉頁滿是憂傷地寫道：“希望遲遲不來，苦死了等的人。”

事情就是這樣，唐音的心里多了一個叫“李圻”的名字。

唐音存了心要跟在李圻后面。她知道李圻理解她，她的想法，她的不為人知的孤獨，甚至她的自私跟任性。因為他們是那么相像。

她在李圻身邊嘰嘰喳喳，批評他的品位，打擊他的興趣，甚至，教訓他。李圻成績不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唐音理解，她真的理解。她慶幸自己選擇了理科，要不她絕對會在毫無激情的文科教材中崩潰。內心敏感的人總是那樣情緒化。

經常，后操場的跑道上，總是唐音一如既往地強勢地說著生活不總是充滿激情人總是活在現實之中我們應該要飽滿如初升太陽一般之類的話。

一直到高三畢業，分散天涯。

再沒有了那些隱秘的心事，唐音想，生活還是要繼續的。一個人有些孤單，因為再沒有了牽掛的對象。

很久很久以后，跟李圻在QQ上聊天，扯起許多過往。他們依然像當時走在后操場的跑道上那樣默契心照不宣。只是，有一種情愫消失不見。

唐音打出一行字：真好，我們是朋友。

怎么這樣說?

如果我們是戀人。因為太相像，肯定難幸福；如果我們形同陌路，因為太了解，肯定會遺憾。

呵呵……

所以，我們是朋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