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靜
[摘要]記者遭到被采訪對象拒絕,不僅僅是被采訪者一方的原因,有時也源于記者自身的疏忽甚至失誤,例如前期溝通不夠,或巢句話表達不當,招致對方誤會甚至抵觸。而且,即使被采訪對象有意保持沉默,有經驗的記者依然不會輕言放棄。本文將結合一些采訪實踐,試圖探究記者與采訪對象之間溝通的某種規律。
[關鍵詞]記者采訪對象溝通技巧
近年來,新聞采訪遭到拒絕的事件屢屢發生,不止一次在輿論監督節目中看到這樣的場景:被采訪對象或者氣急敗壞地上前用手捂住記者的鏡頭,或者裝聾作啞,表情木然地拂袖而去。如果報道僅僅滿足于簡單地呈現這些場景,或許能夠說明一些問題,但成功的報道一定應實現讓受眾了解事實真相的最終目的。
其實記者遭到被采訪對象拒絕,不僅僅是被采訪者一方的原因,有時也源于記者自身的疏忽甚至失誤,例如前期溝通不夠,或某句話表達不當,招致對方誤會甚至抵觸。而且,即使被采訪對象有意保持沉默,有經驗的記者依然不會輕言放棄。本文將結合一些采訪實踐,試圖探究記者與采訪對象之間溝通的某種規律。
一、被采訪者是知情者、當事人,記者是尋訪人、探詢者
應該說現代人更加注重自我價值,對媒體不再有以前那樣的敬畏感和神秘感,因此更懂得如何拒絕媒體、保護自己,也更懂得如何利用媒體、“利己”地發表言論。這不僅要求記者要善于辨別這些言論的真偽。更要求記者懂得心理溝通技巧,通過自己的言行影響被采訪對象,營造和諧的采訪氛圍,令其在最放松的狀態下敞開心扉,自然流露個人情緒。讓情感的溝通更接近人際交流的真實狀態。
一些記者居高臨下,咄咄逼人。他們對被采訪者特別是對處在被批評位置的人,往往輕蔑之情溢于言表。習慣以權威的姿態,高人一等地“訊問”被采訪對象。這其實是采訪溝通的大忌。盡管記者絕大多數時候的確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但是究其本質,在被采訪者眼里,你還是一個普通人。如果說被采訪者是知情者、是當事人,那么記者僅僅是個尋訪人、探詢者。記者不能因背負一定的社會責任而賦予自己某種特權,記者無權、也不可能強制被采訪對象接受采訪。居高臨下的審判者的態度對采訪沒有任何益處——即使對象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他也仍然是個人,也渴望得到應有的尊重,而公正的本意就是給每個人以說話的機會。
中央電視臺主持人王志曾采訪過因貪污腐敗而被處以極刑的江西省原副省長胡長清。當時胡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個被處以極刑的省級領導。因此倍受新聞媒體的廣泛關注。但王志去之前,各家媒體記者都無功而返,原因是胡長清一直拒不接受采訪。而最終王志代表的《新聞調查》之所以成為胡長清唯一接受采訪的電視媒體。據事后王志自己回憶。首要的原因就是平等、尊重:“在我的眼里他不僅是一個即將行刑的貪污犯,更是一個重要的采訪對象,因為采訪能不能完成,關鍵取決于他的意愿。當他從監獄里向我走過來的時候,我提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當他提出怕冷要穿一件軍大衣的時候,我向監獄的看守轉達了他的請求。這些舉動都讓胡長清感受到了記者對他的尊重。但他并不是十分主動地配合采訪,我當時間了他一個問題,你真的就像有些報道上說的那樣養了幾十個情人嗎?有的報道說你天生就貪財好色。你承認嗎?這個激將法讓胡長清終于開了口,采訪得以順利地進行下去。”
作為記者,在采訪前,我們首先要提醒自己哪些身份絕對不可充當。比如:“教師”、“律師”、“警察”、“法官”;哪些行為舉止絕對“不可為”,比如:自以為是、居高臨下。除此之外,“平等”不僅體現在與被采訪對象最初的接觸上,更體現在整個采訪過程中。作為“普通人”。記者要以普通人的心態去體察、發現新聞;作為記者。又需要我們站在國家媒體的高度去審度、解讀新聞。
非典時期,王志對當時北京市代市長王岐山的成功采訪,就得益于二者的有機結合。作為一個有經驗的記者,王志對于如何站在國家媒體的高度審度、解讀新聞,了然于胸;但如何體現百姓立場和視角?在采訪前,王志特意搜集了那些日子里北京街談巷議的一些小道消息,甚至是手機短信。然后選用其中的一些材料在采訪中集中地向王岐山發問。例如有關北京市的收治能力,在王岐山表示無法對疫情的發展進行量化的估計之后,王志拋出一個“六千人收治上限”的社會傳言進行提問:“醫療條件本身,有一個估計讓我們非常地不樂觀,他們覺得北京現有的醫療條件,能夠接受感染病人的底限就是六千人?”還有北京市內關于“非典”的一些謠言。如:“我收到很多手機信,說政府要在北京的上空撤藥,所以請你們把窗關起來?”
其實,對于某些來自民間的消息,王志在提問前也認為是毫無道理的。但這并不妨礙這些“流言”成為他發問的武器。事實證明,站在普通人角度,對這些民間流傳甚廣的說法進行求證,不僅能激發臨危受命的代市長王岐山的回答興趣,滿足受眾對信息的渴求,而且也履行了記者在這種非常時期的社會責任。
二、采訪中,記者是提問者;但有時,記者也要善于回答被采訪者的提問
提問是記者采訪中最主要的獲取信息的方式,但有時,記者也會面對被采訪對象的提問。
例如最常見的一個問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這里其實涉及兩個層面的問題:第一,被采訪者本人與你要采訪的內容有什么關系?第二,這種關系是怎么建立起來的?普通人見到記者的時候,都會思考這些問題:“為什么記者要采訪我?”或者“記者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傷害我,還是來幫助我?”被采訪對象會從記者的回答中衡量自己接受采訪后的得失,從而決定是否接受采訪以及采訪中是否要有所保留。
面對不同處境和心理的被采訪對象,方法自然是不同的。以揭露性的調查報道而言,對于三緘其口的受害者,記者應當使他們確信。只要他是受冤屈的,你會不屈不撓讓真相水落石出;對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中立者,記者則可強調事件的重要性,喚起他的正義感,指明如果任由事件發展,他可能就是下一個受害者,并保證他不會因透露情況受到牽連。在很多時候,我們需要告訴對方,對他的采訪十分重要,甚至不可替代,并告知這種采訪關系建立的非偶然性,給被采訪對象一個接受采訪難以輕易推脫的理由。
其實,拒絕采訪的人往往有情感上的矛盾。他們常常明知采訪事實對自己不利,但是社會輿論、社會道德、自己良心的譴責等在內心形成的自我壓力又使他們常常處于十分矛盾的心理狀態之中。記者如果通過誠懇耐心的說服,把有利于采訪的情感調動起來,使之思想斗爭一番,這類對象最終還是有可能接受采訪的。有時記者還可利用其對立面的觀點提問,讓拒絕采訪的對象處于被動辯解的地位:或
者利用其自相矛盾處反問。突破其心理防線,從而促使他們說出事實。
還有很多時候,如果采訪某一方面的專業人士,記者通常會遇到對方這樣試探性的提問:“對于這個問題,你知道多少?”他們心里的潛臺詞其實是:“這位記者有足夠的能力嗎?他成熟嗎?值得信賴嗎?”或者“他會理解或誤引用我的話嗎?”在這些問題的背后,被采訪者一方面想知道記者對該問題了解多少。有多高的理解能力和可信度;另一方面,他也在尋求雙方共同的話語空間。
筆者在面對這些問題時通常采取的方法是如實地表明自己研究這些問題的心得,尤其是研究中遇到的深層次困惑,并從這些自己沒有找到答案的問題人手,向這些專業人士求教。事實證明,這樣做的效果往往能獲得對方的關注和信任。
三、作為一名專業提問者,記者的某些言辭要字斟句酌、慎而又慎
有關提問的技巧,在這里特別要強調的是,有時新聞采訪遭拒,其實原因就在于記者不恰當的提問,這種不恰當通常表現在說外行話、提問大而空、沒有新意、指向性不強等。
2002年帶有傳奇色彩的科學家霍金到杭州出席學術會議時。有記者問:“你認為人類歷史的下一個世紀最偉大的發明將是什么?”霍金不無諷刺地說:“如果我知道。我就已經把它做出來了。”其實像這樣的提問本身沒有什么意義,但這樣“無意義的提問”卻充斥在我們的采訪中,例如某股評節目,每天開市前幾分鐘都問股評人士:“您預測今天股市開盤漲還是跌?”——一個幾分鐘后就要揭曉的結果,讓專業人士預測,有何意義呢?
今年全國政協十一屆二次會議期間,新聞發言人趙啟正對一些記者提問提出的批評也很能說明問題。
3月2日,全國政協十一屆二次會議召開新聞發布會,一位搶到提問機會的記者,說了一段很長的話:“近幾年新興媒體已經成為匯集民意、聚集民智的重要渠道。我們網站推出的‘手機報,目前就已收到約5000多萬條農民工的短信,花一毛錢就可以把他們對政府的一些意見、呼聲、建言獻策發送到這個平臺上。請問。目前已收到的政協委員提案中,有多少是關于農民工問題的?委員關注的農民工問題主要集中在哪些方面?”
趙啟正當即回應:“我聽得很明白,你問題的重點是說。你這個手機網很受歡迎。順便問了我一下,有多少關于農民工的提案。”
這位記者提問的目的到底是為了宣傳網站推出的“手機報”,還是為了關注有關農民工問題的提案?從其提問表述就不難得出結論。
在今年的兩會上,還有一些記者提問沒有新意,這被趙啟正認為“提問有些業余”;還有一些記者問一些極其簡單、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問題,也遭到趙啟正批評。他說這一些“查數據”的問題,到網上都能查到,“何必問我呢?”
這些失敗的提問,無一不說明提問的重要性,可見,新聞采訪離不開提問,而提問的成功與否直接關系到新聞報道質量的優劣,因此能否把握提問的技巧和風格,實現有效的提問是采訪的關鍵。
其實就采訪而言,記者的第一個提問非常重要,它往往決定了被采訪者接受采訪的整個心態:是敷衍了事還是認真對待?這就如同我們都非常注重別人給你的第一印象一樣,你是否值得引起他的重視,很大程度上是你提的第一個問題決定的。乏味的問題只能得到乏味的回答,愚蠢的問題可能會使回答更為愚蠢。有時,一個讓對方意想不到的問題可能會激發他的興趣。他可能會打開話匣子,侃侃而談。
那么怎樣的問題可以算是一個“好問題”,可以在一開始提出呢?筆者的經驗是,開門見山,用平和的語氣,緊抓矛盾沖突。調動對方靜下心來做好接受你采訪的準備。
例如意大利著名女記者法拉奇采訪鄧小平時,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天安門上的毛主席像是否要永遠保留下去?”
非典期間王志采訪當時的北京市代市長王岐山前。王岐山的秘書曾告訴王志只能問三個問題,采訪時間要控制在15分鐘內。這樣短時間的采訪顯然無法支撐《面對面》45分鐘的節目。王志注意到,采訪前一小時,王岐山出現在北京市防治“非典”領導小組第二次新聞發布會上,作為新聞發言人,他對于媒體提出的問題毫不回避。因此,當王岐山從新聞發布會現場直接走進《面對面》的采訪現場時,王志問的第一個問題正是王岐山剛才在新聞發布會上的結束語,“發布會記者問的所有問題,都不是你最害怕的問題,你最害怕問的問題是什么?能不能告訴我?”這個提問激起了王岐山談話的興趣,采訪就此開始。
除了要重視第一個問題的重要性之外,一次成功的采訪,還不應僅停留在信息搜集的層面。最好能上升到記者與被采訪者之間的情感溝通和交流。只有大家在最放松的狀態下進行最人性化的交流,也能實現大眾傳播和人際傳播之間的平衡,使被采訪者在和記者的交談中充分表現自我,展現自己的真實個性色彩和豐富的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