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玉芳
去年夏天,堂弟高考落榜后到廣東茂名找工作。
那天,堂弟吃過午飯,騎摩托車說去找在市區的同學幫忙聯系工作事宜,沒想到在街口被一輛由北往南飛速開來的泥頭車撞上,連人帶車卷進車底。
接到鄰居的電話,我們急忙趕去醫院,堂弟已送進急救室搶救。聽醫生說,堂弟頭部內傷,臉部骨頭全碎了。
遠在老家的叔叔接到我們的電話,騙嬸嬸說我們在茂名給他們父子找了份工,趕來照顧堂弟。
堂弟一個多月后才蘇醒過來,卻仿佛不認識我們似的,說話也顛三倒四。醫生說,病人傷及腦部,能醒過來已是奇跡,要完全恢復記憶需假以時日。
又過了一個多月,堂弟才慢慢“認”出我們的聲音——堂弟視神經在車禍中受損,他看似不認識我們,其實是他的眼睛無法視物,加上口不能言,無法表述,由于昏迷狀態時間過長,視神經已經萎縮,耽誤了治療的最佳時機。
堂弟才19歲,叔叔不甘心他以后的日子在黑暗中度過,帶堂弟到廣州某大醫院檢查,結果和先前檢查的一樣,只是省城醫院給堂弟開了一種昂貴的針水讓叔叔帶回來打。
直到這時,叔叔才把堂弟出車禍的事輕描淡寫地告訴嬸嬸。
堂弟因臉部修補手術植入鋼板,原本俊秀的臉比過去“胖”了一圈。見到面目全非、與瞎子無異的兒子,嬸嬸居然沒有多么悲痛欲絕的“表現”,沒待夠半天就嚷著要回家,說要趁墟日回家捉豬仔去賣。
親戚們忍不住說:“到底是豬仔重要還是你的仔重要啊?”嬸嬸并不理會親戚的話,仍如往日一樣該干什么就干什么。有親戚看不過眼,說阿秀(嬸嬸)還有一個小兒子,怪不得她一點也不傷心!
堂弟能說話后,打電話給母親說自己好多了,讓她不要惦記,注意不要太勞累,每天要多吃點粥飯!嬸嬸在電話里罵:“叫你不要四處走,你就是不聽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堂弟住院,嬸嬸只來看過他一次,嬸嬸若無其事的態度令眾親戚都說她冷血。快過年了,堂弟眼睛醫治無望,辦了出院手續,我們開車送父子倆回家。
那天晚上,我和嬸嬸聊天時,說起她對堂弟的冷漠。嬸嬸淡淡地說:“孩子是我身上掉的肉,說不心痛那是假的!可是孩子既然出車禍了,哭泣與頹廢能有補于事嗎?既然不能,我為什么還要讓自己痛不欲生呢?難道我待在醫院里陪著他,他就能馬上恢復健康嗎?”
(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