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掃黑一樣打賭

張　偉　王　卓

有消息稱,“結果肯定會讓人大吃一驚”。

動真格了!足球界“反賭”年年提,今年終于向賭球揮起重拳——目前,由公安司法機關強行介入,一場始于遼寧,波及北京、成都、廣州、廈門等地的嚴打風暴正在席卷中國足壇……

來勢迅猛

抓賭“導火索”源自一個賭博團伙的顛覆。事情發生在一年前。警方經過長時間的蹲守和取證,端掉了以原遼足廣原隊領隊王鑫為首的一個利用賭球非法牟利的團伙。隨著偵查的進一步深入,警方發現,涉案嫌疑人不僅涉賭,而且利用賭球暗箱操作國內足球聯賽。

這一驚人發現被迅速上報,公安部決定將此案交由遼寧警方全權操辦,隨后全國公安系統積極聯動,在各地展開縝密調查,一場來勢迅猛的抓賭行動旋即展開。經過順藤摸瓜,警方不但掌握了一個龐大的涉賭名單,并起獲大量物證,包括賭球交易往來的銀行賬號、電腦資料等等。諸多相關人員被秘密帶往沈陽接受調查。

由于公安機關一開始就在極秘密的情況下有條不紊地開展工作,因此幾乎沒人知道這場震驚全國的反賭風暴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拉開序幕,而媒體僅在10天前才公開披露此事。至于遼寧省公安廳,其態度最初在“電話被打爆”時是“無可奉告”;稍后是“不證實不否認”,引得越來越多的傳聞鋪天蓋地地展開;直到數天前,遼寧警方承認,包括王鑫、尤可為、楊旭、范廣鳴等諸多足球界人士的確“正在協助警方調查”,遼寧省治安總隊的相關人士還明確表示:“相關案件是由公安部督辦,遼寧省公安廳治安總隊經辦的。”

《新民周刊》記者在多方采訪中獲悉,這次反賭的“突破口”正是遼寧廣原隊總經理兼領隊王鑫。王鑫之所以進入警方視線,是因為他在2008年因打假球和賭球被新加坡警方通緝。

事件要追溯到2008年2月6日,新加坡足總正式宣布:7名遼寧廣原球員被正式指控在新加坡聯賽中有操縱比賽的行為。這7名球員包括趙志鵬、李雪柏、董雷等中國足球名將,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李雪柏是中國足球名宿、曾經的足壇“十連霸”李應發的兒子。而在此之前,也就是2008年1月7日,新加坡反貪調查局曾經緝拘了遼寧廣原俱樂部總經理兼領隊王鑫。然而,王鑫在繳納了保釋金之后,扔下7名球員,棄保潛逃。當時,多名遼寧廣原球員在賽季結束后,被要求留在新加坡接受調查,不得離開。當時,這7位球員的護照被沒收,每人的保釋金高達1.5萬美元。球員最終認罪,除了其中一名最年輕的球員被判入獄4個月,其余的各被判入獄5個月。

王鑫如驚弓之鳥逃離新加坡之后旋即返回國內,而新加坡警方立即發出國際通緝令。半年后,遼寧警方終于將王鑫控制,也將新加坡本次打擊賭球行動畫上了句號。隨后,這次行動成為中國足壇反賭風暴的起點,也直接導致了中國足協官員范廣鳴被警方帶走協助調查,范廣鳴曾經是中國球隊赴新加坡足球聯賽踢球的運作者和管理者。

緊接著,由王鑫又牽扯出王珀、尤可為、丁哲等一大批足球界知名人士。其實,牽扯到陜西國力王珀等人,是一個很容易查實的證據鏈,他們都是國內足壇的圈內人士,也是賭球圈內廣為人知的“資深”人士,而且王鑫曾跟隨王珀多年。在王鑫被警方控制之后,王珀就成為下一個突破口。在這個“鏈條”上,還有最近傳出被警方帶去“協助調查”的前沈陽金德教練丁哲。

前不久,遼寧警方還奔赴成都抓捕謝菲聯俱樂部尤可為,也因為他和王鑫有關。盡管尤可為當時的身份是成都謝菲聯俱樂部的副總,但他涉嫌假球的比賽是在2005年廈門沖超以及足協杯的部分場次。警方去成都帶走尤可為時,對外界說是要他“協助調查”,實際上遠非如此。其實早在數月前的今年年初,尤可為的行蹤和賬戶都已經處在警方的監控之下,但遼寧警方并沒有立即實施抓捕,而是在蹲守等候時機。就在今年中超聯賽快要結束時,尤可為的賬戶突然出現了異動,警方立即動身前往成都實施逮捕。其實遼寧警方早已確定要對他進行刑事拘留,原因是從2004年開始,尤可為就和王鑫等人頻繁從事賭球活動,他的罪名也是涉嫌賭博犯罪。有人透露,尤可為當時曾經想動用個人關系對自己進行保護,不過警方并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如果說王鑫被警方控制,是新加坡打擊賭球的延續,那么陜西國力及山西路虎隊的掌控人王珀背后就隱藏著更多的秘密,而廣藥俱樂部前官員楊旭、吳曉東被刑拘則是國內反賭風暴中的又一例。據說這源于當年廣藥隊與山西路虎隊的一場默契球,當時廣藥隊需要一場勝利,所以他們支付費用,王珀從中漁利,故意讓球隊輸給廣藥。

日前,廣州足協秘書長楊旭、廣州足球俱樂部高管吳曉東以及財務總監等人已經被帶往沈陽“協助調查”。而進一步的偵查挖掘工作還在后面,究竟還有多少人會牽扯進去,現在還很難預測。有消息稱,“結果肯定會讓人大吃一驚”。目前,據相關權威人士披露,在過去的一年多里,中國足壇已經有上百人被警方要求“協助調查”。這上百人當中,有的人被帶走,有的人則留在當地。有人指出,“這場打擊足壇賭球的行動,是高層指示督辦的案件,并非某個省市的單獨行動”。日前,更有傳聞稱原國家隊主帥戚務生也與賭球有牽連,不過戚務生很快出來予以否認。

確實,目前涉及賭球的偵辦行動大多還只是落實在王鑫這條線上。盡管大批人士被要求“協助調查”,但是否涉案還沒有確切結論。可以肯定的是,警方在全國范圍內已經調查了大批的現役和退役球員、俱樂部人士和社會人士,公安部已經在中國足協調取了本賽季問題賽事的所有資料,有關單位也向公安部門提供了2004年到2009年的有關數據和資料,調查工作正繼續緊鑼密鼓地進行。

博得滿堂彩

事實上,早在3年前,中國足協就與中國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公共信息網絡安全監察局合作,成立打擊足球賭博活動領導小組。該領導小組當時由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副局長吳明山任組長,足協專職副主席南勇任副組長,工作人員分別由公安部和中國足協的相關人員組成。但過去的3年中,在公眾看來,“反賭”工作一直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不過,足協相關領導在去年底就曾對《新民周刊》記者透露,2009年在“反賭”一事上肯定會有大動作。今年初,體育總局分管足球的領導人崔大林,也曾在昆明公開表示要對足壇“賭球”之風痛下重手。當時一位在司法機構任職的資深人士曾分析,類似“賭球”這類牽扯層面廣,定性很復雜的事件,的確需要較長的時間偵辦,不過一旦掌握了確切的證據,也比較容易順藤摸瓜取得突破性的進展。

此次由遼沈警方經辦的“反賭”案件無疑印證了他的說法。現在看來,此案牽涉面極廣,不僅地方俱樂部工作人員有嫌疑,就連中國足協工作人員也有牽連。為此,最近幾周,位于北京夕照寺街的足協辦公大樓內的氣氛變得緊張凝重起來。

“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又有誰被‘抓進去了。”日前,一位足協官員這樣對記者說,“被警方帶走的足協官員范廣鳴至今未歸。”反賭風暴如此迅雷不及掩耳,處于風暴中心的中國足協目前只能是表面上顯得平靜。

那位官員透露,最近足協大樓內大部分辦公室都緊閉房門,偶爾傳出一兩句談笑聲就顯得異常刺耳。“別看‘南頭說這次反賭是全力‘配合,明白點說,‘配合調查就是‘被調查。”眼下,足協專職副主席、足管中心主任南勇赴西亞督戰中國隊亞洲杯預選賽剛剛回來,足協副主席楊一民忙著乙級聯賽總決賽的有關事宜。南勇最近還特別召集足協工作人員開會囑咐,要團結,不要胡亂猜疑。

據悉,目前在公安部牽頭下的反賭風暴仍在調查取證階段,應該在今年底明年初會有一個階段性的進展。盡管如此,從目前的情況看,尚處于“協助調查”階段的“反賭”已經給中國足壇投入了一枚威力巨大的“深水炸彈”。特別是在中國政府高層領導人相繼發表一定要把“足球搞上去”的說法之后,這場“反賭”大有醞釀成為史無前例的大風暴之勢。

毋庸置疑,中國足球職業化16年來,從輝煌到衰敗,其中的假球、黑哨起了非常惡劣的反作用。中國足球水平不高,影響卻不小,特別是“賭球”所涉及到的暗箱操作,更是讓職業聯賽和中國足球失去了自身的活力和發展方向,所造成的公眾輿論很壞,民憤很大。據可靠消息,今年9月中甲聯賽中曾引起公眾嘩然的一場比賽也進入了司法機關的調查程序中。

讓我們來回放一下事件過程。今年中甲第18輪的一場比賽,四川與青島的比賽進行到第76分鐘時,青島隊已經取得3比0的領先優勢。此后場上出現了讓人看不懂的一幕:青島海利豐隊換上了8號杜斌(有人注意到,杜斌在上場之前接到了一個電話),他上場之后就向隊友大聲嚷嚷著:“放一個給他們。”隨后,比賽場面發生了奇特的一幕,青島隊接二連三地向本方大門“傳”球,又令人匪夷所思地連續三次向自家大門攻球。雖然最后看似必進的幾個“烏龍球”稍稍偏出了門柱,但這一不正常的舉動立刻引起了觀眾的注意。在現場球迷巨大的“假球”聲浪中,比賽監督果斷做出了禁止補時的決定,提前終止比賽。賽后,記者趕到青島隊的替補席前,首先詢問最后一次吊射本方球門的李明,“請問你為什么要向自己的大門吊射?”李明沒有回頭,快步走向了休息室。賽后有專業人士分析認為:“這還用說嗎?這說明本場比賽有假球之嫌。”對于當前的反賭打黑,許多媒體都開始有了一些報道,說明公眾對這場來勢迅猛的風暴前景的期待,對于凈化中國足球環境的渴望,在所有的媒體中,央視對此事的報道力度可謂最大。賭球本屬于體育新聞的范疇,但是由于國人對于賭球的深惡痛絕,該事件已經成為了一個社會話題,其意義遠超出了體育本身。中央電視臺對此次打擊賭球的報道數次在一套、四套、五套及新聞頻道、財經頻道、足球之夜等節目中滾動播出。

記者留意到,在央視一套的整點新聞中,還專門針對賭球一事發表了題為《打擊賭球,就要像重慶打黑一樣狠》的評論。該評論說:賭球這個毒瘤的巨大危害性,大家有目共睹。賭球一日不除,我國足球永遠難有前途。該評論還引用了足壇反賭先鋒、原浙江體育局局長陳培德的話:打得越狠越好!越徹底越好!挖得越深越好!

前不久,央視名嘴韓喬生,在山東全運會期間,與《新民周刊》記者一起共同探討中國足球,剖析了中國足球浮華背后的扭曲。他說,小平同志在上世紀80年代初說過“足球要從娃娃抓起”,現在娃娃的娃娃都出來了,足球還是沒有上去。現在中國足球就像是一個病人,一個得了癌癥的病人,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如果不解決足球問題就會拖累整個競技體育和商業體育的后腿。韓喬生還與本刊記者講了一個笑話:想要了解世界地理嗎?請看中國足球。知道東帝汶是一個什么國家嗎?知道不久前我們的國少隊輸給了東帝汶嗎?

如果說央視的聲音顯得具有權威性的話,那么國內一家體育專業報紙在此次反賭報道中的聲音就顯得具有專業性了。這家報紙在第一時間的頭版赫然刊登了一篇題為《抓賭第一案驚現中國足壇》的報道。顯然,這場反賭風暴所造成的影響力是空前的,這對關心中國足球,而且希望中國足球未來能走上一條健康長久發展道路的人來說無疑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雖然這一風暴才剛剛開始,但這個開始已經在全國范圍甚至在海外,都博得了一個滿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