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揮之不去的傷痛

范梅霞

深夜,我久久不能入睡,想著那本封面《好幸福》的精致的筆記本,一股難以名狀的傷痛涌上我的心頭。

這本淡藍色的筆記本是一位轉學的小男孩送給我的。開學的第二天,由于其他事的耽誤,我沒有親自收到這份特別的禮物,也再沒有見到我的學生——小波,是我的同事,把這本筆記本和一封信轉交給我,同事還告訴我,小波的媽媽說小波的轉學手續早都辦好了,可小波自己不想轉學,但家長不在這兒種大棚了,必須回老家海原。小波今天本來要親自把這個筆記本交給你,他焦急地等了一上午,都沒等著你,他下午就要回老家了。真可惜,這個懂事的孩子,他怎么就轉走了呢?我心里不禁一顫,真的要轉學?我趕緊拆開信封,那熟悉的字映入我的眼簾:“敬愛的老師,我要回老家上學了,非常感謝您對我一年來的教育,我真的舍不得您和同學們。在這一年中,我給您帶來了很多煩惱,請老師能原諒我。但在這一年中,我收獲了很多,我得到同學們的信任,我也感受到班集體的溫暖。還記得上次以學校進行的古詩文誦讀比賽嗎?是您,給了我單獨上臺表演的機會,在《男兒當自強》的音樂中,我發揮得特別好,我真切地體會到老師您的良苦用心,那一刻,我發誓,我一定要為班級爭光,我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小男子漢。在那次比賽中,我們班獲得了年級組優勝獎,我看到老師您露出滿意的笑容,而我好幾天也都洋溢在成功和幸福中。老師,您知道嗎?我多么希望您能表揚我,給我信心和勇氣,每天我都偷偷地多望您幾眼,從早上第一節課盼到下午放學,而每次我看到的是您冷漠的目光,聽到的只是您對我學習上的一些指責,您讓我失望了。老師雖然您讓我很失望,但我仍然很喜歡上您的課。我要回海原上學了,我會永遠想著您和同學們的……”

讀著孩子的信,我已淚流滿面,一種揪心的痛讓我窒息。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很不錯的老師,竟在孩子的心中留下了永遠的遺憾。其實,就在昨天——開學報名的第一天,班里有幾個比較優秀的學生轉走了,我很失望也很無奈。每學期開學,各班都有這樣的情況,到了高年級,農村的學生往縣城轉,這是我們這個地區的規律。由于交通便利,學生只要坐公交車就能到縣城上學?？稍谖业男睦?一種自私的念頭閃過,為什么學習不好的學生不轉走?今天小波沒來報名,是不是他轉學了,應該轉學的是他。但今天,他確實轉學了,這難道不是我期待的結果嗎?這位因種大棚而隨父母從海原轉來的小波,總的表現還不錯,在班里能積極參加各項活動,對同學和老師很有禮貌,很快,他就融入到集體當中。但唯獨學習成績很差,這讓我很頭疼,每次上交作業能完成,但錯誤很多,改了后還有錯題。我也曾找他談心,讓同學幫他,和家長聯系,但效果都不太明顯,每次測試,成績還是很低,漸漸地我對他失去了信心。甚至在一次測試后,我曾說過:“就因為你的成績,每次給班級拉后腿?！睂@個孩子,我再也沒有用心地去“施愛”了,因為我相信,在他的身上,不會有奇跡發生。然而,在古詩文誦讀的那次比賽中,他的確創造了我們全年級的奇跡,他甚至成了我們年級的出名人物。其他班的老師說,你們班的小波真是很有天分的文藝少年。對這些,我只是淡淡一笑,而我的心里,卻沒有真正地欣賞過他,直到今天。

今天,他真的轉走了,—個學習不好的孩子從我們班轉走了,我沒有因他的轉學而輕松,反而感到從沒有過的愧疚,是我的苛刻、自私,忽視了對孩子的鼓勵、表揚,傷了一顆天真少年的自尊心,但在孩子的心中,我卻仍是他心目中的好老師。我想補償,可太晚了,他已經走了,或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我錯過和孩子最后見面的機會……

我痛楚地走在校園的小路上,一陣涼風襲來,但此刻我的心里充滿了溫暖,我相信,我的孩子們將會在我的表揚和鼓勵中,仰起無比燦爛的笑臉。